第111章
“哪兒啊,姑娘是秋兒見過最聰明的人,那琴自是一瞧就會的。”
“沒錯,姑娘會琴一點都不奇怪,姑娘聰明絕倫,在琴藝課上隨便聽上兩句也是能學會的。”
慧安聞言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心里卻在暗自念叨,瞧瞧,這就叫盲目崇拜。
慧安回到榕梨院,方嬤嬤聽了今日在國子監的事,又是因慧安贏了琴藝比試而高興,又是因那傳言而憂心,自也免不了詢問慧安會琴之事,慧安豈敢用對付冬兒幾人的說辭來應付方嬤嬤,故而只能裝的被馬鳴遠傷到,只說突然腿疼怕是傷到了,這才將方嬤嬤的注意力轉移。
請了大夫給慧安瞧過,聽大夫說只是受了跌傷,卻未曾損及筋骨,方嬤嬤這才放下心來,給慧安擦了藥膏子,便在杌子上坐下守著慧安說話。
慧安怕她再問起彈琴的事,就忙道:“依我看只怕出不了幾日那流言就會傳的沸沸揚揚,乳娘看這事當如何應對?”
方嬤嬤面色登時便不好了起來,目露恨意地道:“嬤嬤方才已經去打探過了,今兒正午時秋蘭院的喜梅到回事處繞了一圈,后來回事處的劉安便出了府,守門的小六子瞧見他是往東面去了,定然去的國子監尋了那姜紅玉。”
秋兒聞言不由恨聲道:“二姑娘真是好心機!真就一點也不顧及姐妹情分,陷害我們姑娘對她有什么好處,姑娘的名聲壞了,難道她就能自摘出去不成?”
慧安卻是一笑:“她和她那母親恨不能我死,便是自損八百也是要先毀了我的。至于這事,我瞧孫心慈還沒這般心機,定然是杜美珂想出來的。”
方嬤嬤點頭,道:“事情已經這般,依我看也只有太后娘娘能堵住這流言,叫她們便是心中想了也不敢說出來詆毀姑娘。只是自姑娘吩咐老奴往宮中遞了請安牌子,這都十數日了,太后卻仍不通傳……”
慧安聞言一嘆,太后平日想著她,每逢節日都有賞賜下來,那也是瞧在母親早年曾在她身邊教養過的情分,是瞧著她失了母親怪可憐,這才照顧一二。但到底她和太后非親非故的,遞了牌子未被傳喚卻也屬正常,何況太后身體不好,各府夫人們怕是都會往宮中遞牌子,宮人哪能事事請示太后,也許她那牌子已被宮人扣下也未可知。
慧安想著,便道:“再等等吧……”
慧安想的方嬤嬤何嘗不知,亦是一嘆,道:“是,這事卻是沒法子的,眼見年節快到了,每年姑娘都會入宮給太后拜年,今年雖是太后身體不適,但定也會允姑娘進宮請安的。只是府中,姑娘實需好好立威一回了,這事卻是拖不得了!”
慧安聽方嬤嬤也是這個意思,點頭道:“既是要立威,那就先辦了周管家,后日乃是吏部考核戶部官員的日子,老爺定脫不開空回府來,我們便那日一并將周管家一家給辦了再說。”
方嬤嬤面色一整,點了點頭,慧安便又問道:“今晚上的事乳娘安排的如何?”
“姑娘放心,已經給后巷傳了話,府里嬤嬤也都打點好了,只待天黑,嬤嬤便和姑娘一道去尋那竹名。”
慧安這才放了心,神情疲憊地依在床上愣神,方嬤嬤見此心疼不已,吩咐夏兒取了她腰后的靠枕,道:“姑娘先略微瞇瞇眼吧,晚上還有地忙呢。”
這也月色極好,皎潔溫柔,柔和的月光將夜晚烘托的一片平靜與祥和,一如這表面瞧著寧和的侯府大宅一般。偏慧安的心卻如那月光照過樹丫落在地上打出的斑駁黑影一般黑沉黯然,她隨著方嬤嬤一路出了侯府后巷,踩著破碎的星光往騾子巷的巷尾走,心里難免想著當年到底發生了何事,使得祖父和母親大怒竟打殺了那么多下人。
很快,方嬤嬤便帶著慧安來到了一座宅子前。那宅子已非常破舊,土墻倒了一半,木門更是搖搖欲晃地嵌在門框上,慧安瞧這只她一拳頭下去估計就能將門給砸開,沒想到母親當年的貼身婢女如今竟會過的如此清苦,不由愣了下。
而方嬤嬤輕輕扣了兩下們,便聞遠處傳來腳步聲,不一會兒一個七八歲大小的小子扶著一個瞧著已四十來歲頭發灰白一片的老婦迎了出來。
那老婦一露面,方嬤嬤便道:“竹名,這是小姐。”
老婦登時便瞧著慧安神情激動了起來,老淚縱橫噗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顫著聲音道:“姑娘,奴婢竹名給姑娘請安磕頭了!”
說著就砰砰的扣了兩個頭,慧安一驚,完全沒有辦法將這個竹名與母親身邊那個笑起來眉眼彎彎的清秀姐姐聯系在一起,半響才趕忙扶起她來。
方嬤嬤卻是四下瞧了瞧,道:“還不快將姑娘迎進去。”
竹名這才起身抹了下淚,將慧安請進了院,又吩咐她那小兒守在院子里,這才請了慧安進屋。
慧安進了院瞧著那院卻是極小,只有兩間主房,并兩個廂房,一間許是灶房,另一間卻關著門,瞧不出是作何用的。
竹名將慧安迎進正房,只見屋中同樣簡陋,一張土炕,一張桌子,兩個椅子卻有一個是缺了腿的只用破木板墊著。大冬天的屋中竟連一個炭盆也沒籠,一股子陰氣,竹名將慧安引至桌邊,頗有些尷尬地道:“奴婢這里簡陋,怠慢姑娘了,姑娘快請做。”
慧安見那椅子上整整齊齊地墊著一件棉衣,不由心一觸,不動聲色地坐了,笑道:“你也別站著,我瞧著你身體似是不好,且坐下回話吧。”
竹名忙是推托,慧安卻看向方嬤嬤:“乳娘扶她坐下。”
“姑娘叫你坐你便坐下回話就是。”方嬤嬤說著便去扶她。
竹名這才謝了慧安坐下,眼中卻泛起淚光,欲去拉慧安放在桌上的手,卻又收了回去,顫聲道:“姑娘都長大了,奴婢出府時姑娘還是個小不點,這會子都已經成大姑娘了,這眉眼也張開了,瞧著可真是像極了夫人年輕時那樣兒……”
說著已經有哭了起來,慧安見此心里更覺當年孫熙祥以馬采辦謀私之事發落竹名一家必有蹊蹺,于是便嘆息一聲,道。
“你是母親身邊的舊人,而你那公爹又曾做過侯府總管事,你那口子亦曾做過管事,雖說后來馬總管病逝,馬管事也被老爺打了板子,但……我記得竹名姐姐今年應還不足三十歲,怎會瞧著如此面老?家中怎會過的如此清苦?”
竹名聞言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哭道:“姑娘明察,我那男人實是被冤枉的啊,他沒有貪墨府中銀兩,也沒有以權謀私行了不忠不義之事啊!”
慧安聞言點頭,道:“此事容后再談,若馬管事果真是被冤枉,我定查個清楚還你們一家子一個公道。你且先起來回話,地上涼,別再跪壞了身子。”
竹名聞言神情動容,這才在方嬤嬤的摻扶下站起身來,回道:“姑娘容稟,我那公爹是個實在人,雖是做侯府管家多年但也從不曾多拿府中一分一毫的東西,雖是如此但因主子信賴,厚待馬家,多有賞賜等。故而奴婢嫁過來時家中卻是極為富足的,只是后來我家那口子被老爺以謀私貪墨為由打了板子,全家就斷了生路,鄰里見馬家敗落亦不乏那落井下石的,我男人先后尋思了幾件買賣,但都因有人故意迫害本錢盡失,加之我那男人自從被打便壞了身子骨,失常要請醫抓藥,我那大兒子一直進學,家中花銷大,又一直尋不到營生,后來便只能靠奴婢買繡品為生,只奴婢近年身體也不好,實也繡不了什么好東西,故而這家便越來越不像個樣子。”
“我聽乳娘說,你家在夜市上有個攤位買餛飩?”
竹名聞言點頭,道:“是,只那攤子本就是小本買賣,我們又沒有根基,時常被衙役、地痞尋麻煩,實也掙不了幾個錢。”
失了主子庇護的奴才日子豈能好過,那卻是連一半的老百姓都不如的。慧安雖是不知世事艱辛的大家小姐,但這點還是知道的,聞言不由點頭道:“你那大兒子如今還讀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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