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慧安不明白怎么會有人將變臉演的如此絕,用那么溫婉的面孔說著如此惡毒的話,可不能否認,這樣的杜夫人讓慧安憤恨地全身血液倒流,心似被人活活刨開,痛得她透不過氣更說不出話來,張嘴便吐出兩大口的血來。
四個丫頭見慧安如此急的連聲尖叫,頓時屋中亂作一團。慧安只作不理,一瞬不瞬地盯著杜夫人,喘息著道:“我要將這一切都告訴父親!”
杜夫人聽聞這話非但沒有驚慌,反倒挑了挑眉,接著揚唇一笑,“沈娘子真是識人不清,到現在還覺著你那父親對你們母女有情?咯咯,告訴你吧,這一切可都是在你父親的默許下進行的,要不然憑你母親的積威,你覺得我有本事將我的人安排到你母親的身邊?事后還能一點痕跡都不留地處理了你母親的后事?呵呵,能把事情辦的這么漂亮,這可都虧了你那好父親呢。”
慧安的十指深深扎進了手心,這次她連聲音都發不出了,眼睛瞪的老大,干澀的厲害,只覺接下來再聽到什么荒唐的事都不能驚到她了。
她不想相信杜夫人的話,可杜夫人的話卻像魔咒一樣不停在耳邊一遍一遍的響起。
是啊,若母親果是中毒而亡,怎么可能瞞得過父親,要知道母親從發病,到身死再到收殮,發喪,可都是父親在親自操辦!
想到母親的死況,想到母親在毒發時可能受到的痛苦,想到母親一生傳奇被多少人譽為女英雄,卻最終落得被毒害,而自己這個做女兒的竟認賊作父,視仇人為尊長……
慧安只覺太陽穴處青筋暴跳,頭腦也似要爆開一樣,想要放聲大叫來發泄心頭的痛苦,可張開嘴卻什么都發不出。
眼睛瞪著放聲而笑的孫心慈和面上溫婉一片眼神卻無比狠毒的杜夫人,慧安已聽不到她們在說些什么,只覺耳邊嗡嗡亂響,喉頭一甜,她哇地吐出一大口心血,接著眼前一黑便直直倒在了床上,已然氣息全無。
再次恢復意識,慧安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昏黃的光線透過青色撒花鮫綃紗帳子彌漫進寬敞的紅漆鏍鈿八步床中,床中銀鏈系著一只小巧玲玲的白玉鏤空雕花熏球。
冉冉的米蘭花香自熏球中流溢而出,最是安神不過,亦是她做姑娘時最喜的香氣,后來因著李云昶酷愛茉莉花香,嫌米蘭熏香氣濃郁而不雅,她便棄了米蘭,再未得用……
米蘭熏香?不對!這是哪里!
腦中閃過一些畫面,慧安心底一陣撕痛,也完全清醒了起來!眼前的景象熟悉又陌生,這床這掛著的熏球倒似她多年前所用舊物,慧安心中升起疑竇,猛然坐起身來去看瞧床頭一角,那里果然放著一個半舊水墨綾面子的大引枕。
引枕上面繡著幾枝翠竹,繡工極為粗糙,竹節歪歪扭扭,卻是母親生平唯一的一件繡品,亦是慧安真愛之物,自打母親過世,她便未曾再用,珍愛地放在床頭日日睹物思人。
耳邊似乎響起母親沈清嗔惱的聲音:“你個小猴崽,巴巴地央著我給你繡個物件,如今繡好了你又嫌難看?哪有這樣的道理!這引枕你且給我好好地用,不然仔細我拔了你的皮。”
當時六歲的她望著母親微帶羞赧的面頰嘻嘻一笑,福身道:“臣女謹遵鳳陽侯之命,嘻嘻,母親為了給女兒繡著引枕可是十指戳的滿是血洞呢,女兒豈敢嫌棄?母親如此勤于女紅,女兒定當以母親為準,跟著繡娘師傅刻苦學習。”
“鬼丫頭,又來打趣母親!”
回憶如水般流過,慧安似乎又看到母親笑著伸手要戳自己的額頭,那久違的溫馨感覺令她鼻子一酸,流下淚來。
娘親……既然上天憐惜讓女兒醒了過來,那么女兒便勢要為您討回該討的一切!
慧安想著,一股力量油然而上,她擦干眼淚,下了床,睜大的眼睛打量著屋中景象,想要弄清楚現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受了重傷,可現在身體竟是完好的,至少一點疼痛感都沒有,這不合乎常理啊,便是暈倒了傷勢也沒好的這么快的道理!而且方才那大引枕,明明在她十三歲那年已被孔心慈不小心將手爐落在上面燒的面目全非了,她當時還因此哭了一場,怎么……
慧安懷著疑惑四處打量,這一打量,卻是徹底愣在了當場!
且不說方才看到的大床,床前紫檁木鏍鈿鎏金包角的立柜、窗邊兒擺著的軟榻、擋著內室的那張四扇寒梅凌放的堆紗畫屏風、屋中四角放置著的火熱炭盆……這……這些東西竟都是她年幼時的閨閣舊物!
慧安置信地盯著這一切,猛然將目光投向左面的墻上,赫然在那里看到了一支高高掛起的纏金蛇鞭。
那是她幼時習武所用,后來因為有了更好的,她便將這鞭給毀了,怎么……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低頭仔細檢查了身體,慧安猛然沖向床角人高的紫檀木雕花座的穿衣鏡,猛抽一口氣。
但見銅鏡中顯出一個略顯稚嫩的人兒,一頭自然卷的大波浪長發披在身后,烏黑而蓬松,細膩的婉如剛剝殼雞蛋般的面頰,光潔而飽滿的額頭,柳葉般細而長的眉毛,一雙輕輕上挑而晶亮的眸子,眸色微淡,卻明凈清澈、燦若繁星。
望著鏡中那五官尚未長開,卻已顯出嬌媚之態的容顏,慧安心中的震驚難以形容。
這應該是她十二歲時的模樣!對,她記得清清楚楚,床上的那撒花帳幔是她十一歲生辰時丫頭們合力繡起來送予她的生辰禮,她只用了宏德八年冬的那一季,后來因為自宮中得了一副祥云藍絲的鮫綃紗帳,她甚為喜歡便將這帳子扯下再未用過!
這么說,她竟是回到了宏德九年?她竟回到了六年前?
這個想法令慧安興奮而激動起來!她狠狠地咬了下唇一口,疼痛令她叫出聲來,而這種疼卻令她歡喜地掉下淚來。
是了,她清楚的記得,當她望著得意而笑的杜美珂母女,聽到她們那么尖刻的話后,她分明猛地吐了一大口鮮血,接著便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直直倒了下去。
那種似被勒住了脖頸不能喘息的死亡氣息是那么真實,令慧安頓時心生無限恐懼,生生打了個寒顫。
這么說在那一世,她應該是死去了,上天憐惜才讓她得以重生嗎?
身死前杜美珂,孫心慈的每一句話,每一個陰冷的表情都那么清晰地重新浮現在慧安眼前,就如有一只重錘死死壓在了心上,又生生在那里研磨著將她的心壓碎成片片。
慧安緩緩抬起頭來,死命咬緊下唇止住顫抖,慢慢握緊了雙拳!
這一定是上天給她的機會,一切既然能夠重來,那么……
既然蒼天給了她重生的機會,不管是什么緣由,她這一世要好好的活,更要向那些欠下她們母女的仇人討回公道!
她要查明母親身死的真相公諸于世!她要讓欠下她們母女的人得到懲罰!她要讓那些處心積慮坑害她們的人都嘗到苦果,將她們所受的痛苦千百倍地全部奉還給她們!
慧安想著已是走出內室,推開門進了院中東側廂房。屋子正中設著香案,案上擺著黑漆牌位,一應供品在昏黃的光線下肅然擺放著。這是母親過世后慧安為方便祭拜,令人專門建的小祠堂,只供奉了母親的靈位,每日她都會來上一炷香。
慧安望著那靜靜放著的靈位,緩緩在蒲團上跪下,深深一拜。
“娘,您放心,女兒今生不會再被人愚弄,令人擺布。女兒定會為自己,為您討回公道!”
“李太醫這邊請,這么晚了還麻煩您老走這一趟可真是有勞了!怎么也沒個人守在院子里,冬兒和秋兒呢?”
慧安正往香爐中插上香,卻聽院中傳來一個微沉的聲音。
“冬兒去了廚上,奴婢讓她專門守著小姐的藥爐呢。秋兒方才還守在屋里,奇怪,這會子怎么沒人了,嬤嬤務惱,秋丫頭歷來是個沉穩的,想是小姐醒了支她做什么去了……李太醫稍候,奴婢先去通報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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