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是美好的中秋晚宴卻被弄的一團糟，心情本來不錯的李曼云現在也是煩心事愁心事一大推。

　　“沫兒，那個跟在總司令身后的女子是誰？見她穿著應該是傭人，可她的氣質又有些不同。”沫兒道，“她就是阿桃姐姐。在總司令還是少帥的時候就來了，她人很好，待我們都很和善，是專門侍奉總司令茶水衣食的。”李曼云道，“可是，我總覺得她怪怪的，昨天鬧得那么兇，所有人都替大太太求情，唯獨她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是個傭人該有的表情。”沫兒湊到她的身邊，小聲說道，“六太太可知已故的雅夫人？”李曼云說道，“是那個因難產而死的雅夫人？當然知道。”沫兒又道，“阿桃姐姐就是專門侍奉雅夫人的。聽說雅夫人待人極其和善，從不擺架子，經常和傭人們一起做飯，養花，除草，還會彈很好聽的曲子，她待阿桃也極好，經常給她些金銀首飾，吃穿用度一向是好于其他傭人，總司令十分寵愛雅夫人，所以也就一直由著她。可誰知雅夫人死了，總司令也萬念俱灰，迫不得已娶了現在的大太太，阿桃一直認為是大太太害死了雅夫人，所以自雅夫人走后，總司令便將她留在自己身邊伺候了。”

　　沫兒一下子說了很多，讓李曼云有些混亂。她早聽說總司令特別喜愛這位雅夫人，兩個人似乎還有一段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可惜這段美好只維持了短短四個月，不禁叫人惋惜。她忽然想到三樓的禁令以及南樓和思雅小筑的禁令，那一定是這位雅夫人生前住著的地方和最喜歡的場所。疑團一層層在她心中撥開，這看似奇怪的一切，在此時都變得很正常了。她漫步走在擺滿茉莉的樓里，輕聲走向三樓，她一定要看看這個雅夫人究竟長得什么樣子，能叫一位才能卓著的少年英雄如此癡迷。

　　樓層的地面一看就是每天擦洗過，并打了油的，否則也不可能看起來如此嶄新。三樓的外飾和其他樓層沒有什么區別，她走到緊閉著的門口，輕輕的推開，一股清新之氣撲面而來。她驚訝的看著整套奢華亮麗，做工別致的英式貴族家具，看著隨風輕舞的白色蕾絲窗簾，看著淡粉色鑲金邊的床單，一切都仿佛是在夢中。這里被收拾的一塵不染，嶄新如初，濃濃的花香味就漂浮在鼻間。

　　她被桌子上的一張畫像吸引，那是一張簡單的素描，卻將畫中女子的天真爛漫，純真無邪刻畫的淋漓盡致，她笑的那樣甜，那樣美，連她都動心了。她忍不住想要去觸碰那個畫像，卻被突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沒有人告訴你，這里是不可以進來的嗎？”李曼云戰戰兢兢的看著門口的張慕飛，她認錯，可她太好奇了，所以她現在只能一動不動的站在這里等待他的懲罰。張慕飛深深的呼吸了一下，說道，“好久沒過來了，但是每次來，都會讓我心情很好，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幾歲的時候，充滿了無限的能量。”李曼云道，“總司令現在也還是一身虎膽，絲毫看不出歲月在您臉上走過的痕跡。”張慕飛看看她，嘴角上揚，“說的不錯，我喜歡，免除你的懲罰了。”

　　李曼云忙占著張慕飛的好心情走到門口，“曼云這就離開，以后不會再觸犯規矩了。”張慕飛滿意的看著她下了樓，又回頭深深的看了眼整個房間，微笑著關上房門，“安平，去找一把鎖來，以后這個房間我會親自打掃。”

　　李曼云深知張慕飛待她的好，他可以抽出一整天的時間，帶她游歷整個燕城，可以帶著她出入各種場合，可以帶著她逛遍所有的百貨商店，也可以靜靜的攬著她安寧的睡一整個晚上。她注視著她旁邊的這個男人，他的睫毛真好密好長，像一把扇子，他的鼻梁好高好高，像一座山峰，他的唇很柔美，若不是這樣緊閉著，她絲毫不相信那些個責罰和斥罵聲是從這張嘴里說出。她小心翼翼的用指尖劃過他的臉龐，想著他對她的好，心砰砰的跳著，仿佛再也停不下來，這一刻，她知道，她再也不能簡單的將他當成是一個地位顯赫的總司令，她對著自己的心說，他是她愛的人，是她的丈夫。

　　“總司令為何叫我學習鋼琴呢？”張慕飛說道，“難道你不喜歡嗎？”李曼云不敢說不喜歡，但她也不愿違背他的意愿，只笑著點點頭，“喜歡。”張慕飛笑道，“來，坐到這里。”他手把著她的手，教她音符，“總司令居然也會彈鋼琴？”張慕飛一愣，“不，我不會，但我喜歡聽。”李曼云忽然意識到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好，那曼云就盡快學會它，好彈給總司令聽。”張慕飛欣慰的點點頭，眼神轉向的前方，你在哪里？究竟在哪里？

　　鋼琴并不好學，再加上李曼云并不喜歡樂器，學起來就更加棘手，音符在她手中就像是一顆顆蹦出的豆子，雜亂無章。

　　“你以為你真的有音樂的天賦嗎？你以為你想學就可以學的會嗎？”李曼云給進來的陸佳琪行了禮，停下手，不說話。“你以為，他是真的喜歡你嗎？李曼云，你不過是個影子，是個最稱職的影子！我今天就要讓你明白，你究竟是誰。”

　　她不顧李曼云的反抗，強行將她拉到頂樓的閣樓里，從小包中拿出一把鑰匙，輕而易舉的將門打開。然后一把將李曼云拉過去。“你看看，我叫你好好看看。這才是他最喜愛的人，你不過是長了雙和她一樣的眼睛，和她一樣的神態。”

　　她不是沒有見過她，但此時此刻她還是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呆了。滿屋子的畫，主角都是一個女子，它們穿著不同的衣服，洋裝，旗袍，有著不同的風格，素描，油畫，也有著不同的表情，微笑的，歡快的，嗔怒的，嚴肅的，憤怒的，傷心的，還有那件洋裝，她不正是她初到司令府，張慕飛要她換上的那件衣服嗎？一幅幅，一張張，像是一把把箭一樣刺穿了李曼云的心。

　　“看到了吧，整個府里的女人，除了我，你們都是她的影子，只是你比她們幸運，長對了地方。不要再自欺欺人的以為他的真的是喜歡你。”

　　她也知道他心中在住著一個人，也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她從不去想，也從不去計較，就是為了好好的將這份不甘藏起來，不要讓自己發現，也不要讓他發現。可是，為什么就是有人不愿意讓她這么甘愿被騙下去呢？多少次，她聽到他在喚著她的名字，凝雅，多美好的名字，就如她的人一樣美麗，她好羨慕她可以得到他滿滿的愛，即使她死了，卻還依舊活在他的心中。她不奢求他可以真正的喜歡上她，她只求他可以一直像現在這樣愛護著她，為此，她甘愿做一個影子。

　　這天她毫無睡意，坐在床邊一個人想著白天的事，她是一個女人，捅破的紙就不可能再修補的一如從前。張慕飛坐到她的身邊，“你今天怎么了？好像并不高興。”她凝視著他，她要看到他心里去，去看看他的心是不是也如那個畫室一般。“沒什么，總司令，我不想學鋼琴了，曼云太笨了，總學不好，怕是要辜負總司令的期望了。”張慕飛一聽，說道，“好，那就不學了，省得把自己弄的那么疲憊。”

　　“總司令，你可以給我講一些您和雅夫人的故事嗎？”張慕飛的手一抖，眼神黯淡了下來，“為什么突然想到問這個？”李曼云怯道，“沒什么，就是在進府前，偶爾會聽人說起您和雅夫人的事情，還說雅夫人紅顏薄命，叫人惋惜。”張慕飛站起來，深鎖雙眉，眼里滿是傷痛，“她是我這輩子傷的最深的人，也是這輩子傷我最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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