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暫別燕城
氣氛一時冷固，華文在一旁幸災(zāi)樂禍的看著即將登場的好戲。張慕飛有些埋怨的對陸佳琪小聲說道，“佳琪，我回去再跟你講。”陸佳琪偏偏任性的很，指著水凝雅說道，“你現(xiàn)在就告訴大家，她是誰？”
這么一鬧，本是一團漿糊的水凝雅也猜到了大概，她見張慕飛滿臉愁云，想來定是怕給那心胸狹窄的華文揭穿，又不好駁了陸佳琪的面子，她靈機一動，悠然自得的說道，“想必這位美麗的小姐就是慕飛常說的陸小姐吧，你好，陸小姐。”水凝雅很禮貌的伸出手，不料陸佳琪卻絲毫不理，還斥道，“我可沒聽慕飛說過你。”水凝雅微微一笑，尷尬的把手收回來，“我是慕飛在英國的女朋友。”
此話一出，眾人皆嘆一口氣，張慕飛卻是驚詫不已，他有些不解的看著水凝雅，竟猜不透她的心思。陸佳琪氣道，“你胡說！”水凝雅穩(wěn)穩(wěn)的說道，“我沒撒謊，我的同學(xué)都知道，只是她們也知道，慕飛不喜歡我這個英國的女朋友，卻獨喜愛著你這個中國的女朋友。”這么一說，張慕飛心下釋然，可是，她若真這么說，豈不是要在大眾面前撇清她和自己的關(guān)系？
“此話怎講？”陸佳琪不相信的問，“我在英國一直苦戀慕飛，可惜他就是無動于衷，于是我就告訴我和他身邊所有的人說我是他的女友，這樣他就不會再交到別的女朋友了，可惜，他偷偷回國了，我也只身一人的跟了過來，想必后面的事情陸小姐都有所耳聞，事實上，我已經(jīng)同意不再纏著他了，所以我要他陪我?guī)兹眨幌雲(yún)s給陸小姐誤會了，真是凝雅不是。”
一席話既解釋了張慕飛為水凝雅舞廳解圍之事，又澄清了幾日來張慕飛專門陪同游玩的真相，即便是那個老狐貍?cè)A文再有什么想攪合的，也是沒有立足點了。只是這樣的回答再好，也不是張慕飛想要的。張慕飛好恨自己是這樣的悠游寡斷，毫無魄力，竟不如一個柔弱女子。
“原來如此，當真是我誤會了。”陸佳琪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是吃了一個多大的毫無意義的醋，本來和諧的舞會場面被她自己這么一鬧，弄的再沒有心情跳下去。水凝雅看出了陸佳琪的心思，于是說，“是凝雅不對，所以凝雅想彈琴一曲為陸小姐道歉，還望陸小姐不要再生氣。”此時的陸佳琪哪里還敢看張慕飛的臉？她很清楚自己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只默默的點點頭。
張慕飛再無心思跳舞，隔著悠揚的琴聲，細細聆聽此時凝雅的委屈，他甚至都不敢去看水凝雅，他好厭惡此時的自己，竟沒勇氣告訴每一個人，水凝雅就是他心中所愛。
張慕飛整夜都沒有睡意，第二日一早，便來了燕京賓館，見到水凝雅的時候，她剛好熟悉完畢。“慕飛？你怎么來了？還這么早。”不知道為什么，只要一見到張慕飛，水凝雅就會非常高興。張慕飛不好意思的說，“我來向你道歉，佳琪她。。。”
“不管她是誰，我看的出來，她很喜歡你，她那么漂亮，你可要珍惜她啊。”
張慕飛沒想到她會這么說，忙澄清道，“她不是我女朋友，我們只是從小一塊長大，她是明沖的堂姐，我們都是很好的玩伴，我不想讓你誤解。”
水凝雅微笑著略含酸味的說，“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嗎？陸佳琪小姐也是出身軍閥，跟你倒是很配。”張慕飛哪里聽的出來，正欲解釋，只聽耳邊傳來一聲清脆又驚喜的聲音，“小雅！”
門口站了一位身穿時髦的年輕男子，但是顯然他完全沒有看到張慕飛，在他聲音落下的那一刻起，便向著水凝雅的方向奔去。
“二哥！真的是你，我的好二哥。”水凝羽激動的緊緊抱著凝雅，不停的用手撫摸著水凝雅的頭發(fā)，遲遲不肯放開，“我終于找到你了，我的小公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水凝雅一肚子的委屈盡數(shù)涌出，”二哥，小雅知道錯了，以后再不會這樣任性了。”
張慕飛從小到大從未見過兄弟姐妹之間能如此親密，張炳睿對他們的教育向來很霸道冷酷，因此，即便是與張慕飛感情最為深厚弟弟張慕遙，他們也從未因為想念或是友愛而有任何身體接觸，在他看來，擁抱更像是一種西方的禮節(jié)。所以眼前的這一幕毫無疑問的震動了張慕飛的內(nèi)心深處，他不是不渴望親情的，母親在他們出生后便離開人世，從小到大，他從未被被人抱過或是被人抱過，他以為他早已經(jīng)遺忘了這種渴望，可卻在此時，渴望重新再生。
“可是二哥，我昨天才發(fā)的電報，你怎么會這么快趕來？”水凝羽說道，“還說呢，自那日我回到楚州，便將此事立刻告之大哥，大哥動用了好多關(guān)系卻都一直沒有你的下落，直到兩天前，大哥聽一位燕城的朋友提起說張炳睿的大公子帶著一位來自楚州的大家閨秀四處游玩，卻不敢確定是不是你，可是我有個強烈的直覺告訴我自己，那個人一定就是你，后來又打聽了你的落腳點，就立刻過來了。”水凝雅不想兩位哥哥竟為她如此奔波，心中頗是感動。“敬軒本也是要跟著一塊過來的，不想有事脫不開身，就我一人來了。”
“敬軒哥？”這個名字仿佛是個晴天霹靂，要喚醒正在沉醉的她，如果沒有這幾天，他當真不會對這個名字敏感到如此境地，她緊張極了，不由得看了眼正在看著她的張慕飛。
水凝羽說話之余便覺身邊有人，跟水凝雅說罷后便看向張慕飛，見這張慕飛雖年紀輕輕，卻是一臉英氣，氣宇軒昂。水凝雅頓時也覺愧疚，忙介紹道，“二哥，這位便是張大帥的大公子張慕飛，小雅在這里多虧了他。慕飛，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二哥水凝羽。”
水凝羽早已猜到這人便是張慕飛，所以并不驚訝，挺挺胸，一下子又變回了那個紳士模樣，“久聞張大公子名號，水凝羽真是有幸，多謝公子幫忙照顧舍妹。”張慕飛微笑道，“應(yīng)該的，水先生定是初到燕城，不妨多住幾日，欣賞下燕城的景色。”
“要論景色，這北方苦寒之地哪比得上我江南水鄉(xiāng)的景色？再者我還急于帶小雅回去，就不勞煩公子了。”張慕飛沒想到水凝羽會如此講話，一時竟不知該怎么接。水凝雅也詫異二哥為什么頭一次見張慕飛就充滿了敵意。“二哥，你怎么可以這么說，慕飛他也是好心。”
水凝羽低哼一聲，“誰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你忘了我跟你說的話了？”水凝雅一愣，想起從前水凝羽教導(dǎo)她說天下男子皆是花言巧語之輩，萬不可信的話，方知他為什么會對張慕飛如此排斥了。
可張慕飛哪知原由，被水凝雅誤解本就讓他心煩不已，這個時候出來個平白抬杠，還和水凝雅如此緊密的男人，他心中更是不爽，于是，他正正身，挺挺胸，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冷冷的說道，“那就隨便水家二公子了。不巧這幾日在下公務(wù)繁忙，就不相陪了。”說罷，看了眼水凝雅，調(diào)頭便走。
水凝雅自知張慕飛是生了水凝羽的氣，心里很不是滋味，卻又不知該怎么和水凝羽解釋，只得默不作聲的跟在水凝羽身后走著。水凝羽本來很高興，見水凝雅悶悶不樂的樣子，心下不解的問，“小雅，你怎么了？見到二哥不高興啊。”水凝雅搖搖頭，“怎么會。”水凝羽見她依舊一副不開心的樣子，想了想，說“你該不會是因為我駁了張慕飛的面子而生氣吧？”水凝雅見他猜中了，低頭不語，水凝羽急道，“我的小公主，你可別被他那彬彬有禮的表面給蒙騙了，我跟你說過，男人是世界上最不可相信的動物，就沖他與你本不相識卻肯帶你游遍這燕城，你二哥我就知道他對你意圖不軌，你可不能上當。”水凝雅羞澀道，“二哥你說什么呢，我和他之間只是朋友關(guān)系，更何況你那樣毫無風度的拒絕人家，人家好歹也是個統(tǒng)帥的兒子，你叫人家的面子往哪里放啊。”
“好好好，算我不是好了吧，我明天就到他府上賠禮道歉還不行？”水凝雅見他如此說，心中寬慰不少，只是，眼看著就要離開燕城了，她的心中居然沒有絲毫的喜悅，只有無盡的不舍和依戀。
張慕飛賭氣回到帥府才覺自己真是后悔不已，居然在水凝羽面前這樣的沒氣度，最關(guān)鍵的是，水凝雅就在旁邊。可他天生的優(yōu)越感，和那強烈的驕傲感與自豪感，無論哪一種，都讓他無法接受這樣一種不懷好意的挑釁。他氣急敗壞的用力拍打桌子，安平頭一次見張慕飛發(fā)這樣大的脾氣，害怕的站在一邊不敢言語，只時不時的看看張慕飛的手，他不能讓他受傷。
張慕飛一直在家憋著，不敢去找水凝雅，也不去其他的地方，更不許任何人前來拜訪，除非是緊急的公務(wù)。他架上畫板，心中想著水凝雅的模樣，可他就是不知該如何下筆，仿佛一下筆就會將水凝雅的美抹殺掉一般。
“少爺。”安平突來的聲音打斷了張慕飛的思緒，他氣急敗壞的斥道，“不是告訴過你，我作畫的時候不要出聲音的嗎？”安平怯怯的說，“是，是水小姐來了。”張慕飛猛的站起身來，轉(zhuǎn)過身去，眼前這個女子不正是自己魂牽夢縈的人嗎？他興高采烈的走過去，“凝雅，你怎么來了？”
水凝雅微微一笑，“看來他們說的一點兒都沒錯，大少爺可是誰都不想見呢。”張慕飛不好意思的說，“哪里，我，我只是心情有些不好。”張慕飛炙熱的目光讓水凝雅有些恍惚，在這么一刻，她相信張慕飛是真的喜歡她的。可是很快，水凝羽的話又響徹在她的耳畔，她不確定的低下頭去，“我是來跟你辭行的。”
水凝雅的話無疑給了張慕飛當頭一棒，“這么快？什么時候？”水凝雅定定的看著他，“明天上午的火車，我想，我們今后可能很難再見了，可凝雅依舊會記著你在這段日子里對我的照顧，凝雅感激于心，如若他日有幸，少爺來楚州，凝雅也定會一盡地主之誼，好好的款待少爺。”
“少爺？凝雅，怎么一日不見，你便與我這般生分？難道是因為我那日與你兄長斗氣？”水凝雅忙搖頭，“不是，是我本就該和少爺你保持距離，這樣才不會再讓人誤會。”張慕飛的心都快碎了，“凝雅，我已經(jīng)跟你解釋過了，佳琪她是我的發(fā)小，我待她就如自己的妹妹一般，絕無其他。我喜歡的，是你。”
陽光下他的眼神是那樣的堅定，這樣認真的表情，那樣熟悉，時間仿佛又退回到他為她作畫的那一天。“可是。”她不敢再這樣正對著他，仿佛再看下去，她就要掉落在泥潭之中，張慕飛攬過她，雙手輕捧她的臉，“沒有可是，不要可是，凝雅，這都是我的錯，我早就應(yīng)該讓一切都回歸明朗，我早就應(yīng)該向你表明心跡，所以，請你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讓所有的一切回到它該在的位置上，所以，我請求你，留下來。”
水凝雅迷惑了，為眼前的這張面孔，為耳旁來回游蕩的情話，第一次，她的心遲疑了，有個聲音在她腦海里回蕩，“該接受嗎？該相信嗎？”
“張慕飛！”一聲訓(xùn)斥傳來，毫不留情的打斷這美好的瞬間。張慕飛還來不及解釋，就被重重的一擊。事情來得過于突然，水凝雅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看到張慕飛正在流血的嘴，眼看著水凝羽還要揮拳而去，她顧不得什么，奮身沖到張慕飛身前，眼看著那只碩大的拳頭停在自己的臉邊。她的心跳的好快，“二哥，你干什么？你怎么可以打人？”
水凝羽氣急敗壞的說道，“我就是要好好教訓(xùn)這個色膽包天的人，看他以后再敢對你動手動腳！”張慕飛也是氣不打一處來，“好，我也早想和你這個對自己妹妹行為不端的人較量一番，你來啊，看看是誰厲害？”說罷，一把將水凝雅拉到自己身后。水凝羽沒想到張慕飛竟會這樣說自己，更是越發(fā)的生氣，“你，你這個小子，竟敢說我行為不端，我今天就替你爹好好的教育教育你！”說罷作勢便要上。只聽：“你們?nèi)粽娲蚱饋恚揖蜁弈銈円惠呑樱 彼牌磩湃χ浦埂蓚�男人到底是在乎水凝雅，都不得不放下拳來，惡狠狠的看著對方。
水凝雅見雙方都不再動手，心中長舒一口氣，再看看張慕飛，他的半邊臉都腫了起來，她頓時心疼不已，隨身拿出絲帕給張慕飛輕輕的擦拭，不想剛碰到張慕飛就被水凝羽一把拉開，“小雅，我不許你對他心軟，我本打算明天走，現(xiàn)在我是一刻都等不及了，我這就去換票，咱們今天下午就走。”說罷，拉著水凝雅便走，甚至都不給水凝雅一個跟張慕飛道別的機會。唯有那塊絲帕隨風飄了下來，張慕飛搖搖晃晃的接過絲帕，絲帕上還保留著水凝雅慣有的清香。“凝雅，你是我的，誰都不能把你搶走！”安平聽到打斗聲便忙干了過來，卻只見張慕飛一個人站在那里，手里拿著一塊略有紅斑的絲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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