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那么跟他說？什么叫我累了，乏了就回到他身邊去？你有什么權利主宰我的去向？”他氣急敗壞的說。

　　“好吧，是我不對，可是，在當時那種情況，我必須這么說，他是你的爸爸，你總不想一直跟他這么鬧下去吧？”

　　“他才不是我爸，我沒有這樣不負責任的爸爸。”

　　他很激動，幾股青筋爆出，我住了口，靜靜的站在一旁。一會兒，他平靜下來，卻是一臉的淚痕。

　　“你知道我媽是怎么死的嗎？就是被他逼死的。我媽是一個溫柔內向卻好強的人，可是，他卻不知道珍惜她，他每天都流連在外面女人的懷抱里，我一年就只能見他兩面。媽媽每日以淚洗面，傷心不已，但她在我面前卻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她對他的花邊新聞不聞不問，可他卻將他的情人帶回家里來。他簡直就不是個男人！”

　　他重重的將握緊的拳頭打在墻上，繼續說，“終于有一天，媽媽再也支撐不住了，我永遠都忘不了那天，我放學回家，看到床上一動不動的媽媽，她睡的那么安詳，那么恬靜，我以為她睡著了，天真的怕吵醒她而去寫作業，可等我寫完，又打了會兒游戲，她還是沒有醒，我當時害怕極了，我不停的搖動媽媽的身體，可她就是不醒來。直到第二天，那個狠心的男人告訴我，媽媽死了。我恨他，我當時就發誓，我再也不要認他這個父親。從那以后，我就搬到了學校，我大筆大筆的揮霍著他給我的生活費，開始結交學習不好的同學，開始做各種他瞧不上眼的事情，我穿洞，紋身，吸煙，喝酒，找女人，總之，我就是要他顏面掃地！”

　　我無比吃驚的看著眼前的顧俊熙，這個故事太讓我震撼了，我沒想到那個張揚跋扈，出身豪門的顧俊熙會有這般的身世遭遇，那么他選擇做演員，也是因為顧偉豪了。我走到他的身邊，手足無措的縱然心有萬言卻不知該怎么開口。

　　“俊熙，我不知道。。。你。。。這一切都過去了，我相信顧董事長也后悔了，否則他不會對你這么用心。”

　　“他對我用心是不想他辛苦經營的產業落到別人的手里，我就是不會讓他如意。”

　　我最不會勸人，反而把自己弄的比當事人還著急，他見我這個樣子，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瞧把你急的，你放心，只要不看到他，我的心情就沒那么糟。”

　　“可是，他畢竟是你爸，你總是要面對的，難不成你還打算一輩子和他不相往來？”

　　他沉默了一會兒，“小凡，你會在我身邊鼓勵我的對不對？”他的眼光那么真誠，讓我不忍拒絕，我笑著的點點頭，“是，你別忘了，我們是栓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他笑了，我第一次發現，原來他的笑容可以這么好看。

　　也許就是這件事情之后我對顧俊熙有了很大的改觀，我一直覺得自己最可憐，可碰上他，我覺的自己也就只能屈居第二位了。

　　趁著顧俊熙紅火的勁頭，我又幫他選了一部年代戲和一部戰爭戲，兩個都是男一號，不同的是前者是英明睿智又癡情的上海灘霸主，后者則是一位智謀過人又不乏幽默的臥底軍官。為顧俊熙贏得了滿堂彩，這一年，他奔波于劇組，通告和各種知名訪問，也不斷的受邀參加頒獎典禮，我知道，顧俊熙的春天就要來了，而我卻在不知不覺之間在華娛竟忙碌了兩年之久，頻繁的奔波各地讓我漸漸的習慣了各種異地生活，我的體重也在逐年下降，直到有一天，我看到鏡中那個瘦骨嶙峋的自己，著實被自己嚇到了。我不知道我還要在這個行業里做多久，我只知道，我竟然忘記了那個名字。

　　方致遠是個有野心的人，他不只想讓華娛專職做經紀公司，他還想向影視制作進軍。在他升我做總監負責華娛投資的第一部電視劇開始，我才體會到裴書瑜走前對我說的那番肺腑良言。盡管在華娛傳著很多關于她和方致遠的桃色新聞，我還是認為她是個難得的好人，我不相信她在走前不知道方致遠的志向，不相信她不會知道她若留下來會比在天華做個副總更值。我不知道她走的真實原因，但我知道的是，她在走前為了華娛千方百計的留下我，走后又設法避免新東家與華娛的正面的競爭，就沖這一點，當今世上，有幾人能做的到？

　　沒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就會想到她，不知道她現在過的是不是真的好，我還幻想著可以有一天報答她的知遇之恩。

　　“卓總，您還不走嗎？”

　　我回過神兒，才發現已經是深夜十二點了，說話的是公司的新人，因為只有新人才會頗有顧忌的叫我卓總，而老人都叫我卓凡姐。

　　我沖她笑笑，“不是說了嗎，叫我卓凡姐，或者干脆就叫我卓凡，叫我卓總，不僅你的舌根子不舒服，我的耳根子也難受的很呢。”小丫頭憨憨的笑笑。

　　“哼，什么卓凡姐，矯情。”

　　不用猜就知道這聲音是姚瑤的，不知道為什么，從我升總監開始，她就一直針對我，好像我做了什么對不起她的事一樣。即便我現在是副總，也還是逃不過她的刻薄。

　　我沒搭理她，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顧俊熙剛好過來接我，華娛待我還不錯，有個免費又帥氣的司機先生。

　　“哪像有些人啊，想讓別人稱她姐，可就是不夠格。”

　　顧俊熙知道姚瑤對我有偏見，只要她一針對我，他便毫不留情的予以反擊。

　　“哼，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別以為自己演了兩個能看得過去的角色就當自己是個角兒了。”

　　“是啊，我當然稱不上角兒了，不過可比某些一直想做角兒的人卻始終做個尾的強。”

　　姚瑤狠狠地盯著顧俊熙，“顧俊熙，你說什么呢。”

　　我攔住俊熙，“走吧，明天還有明天的事要忙。”我看了姚瑤一眼，本想好意跟她要她早點回去，卻硬是被她冷冷的面色給逼了回去。

　　“你干嘛老是任她欺負？你也該給她點兒顏色瞧瞧。”

　　“呵呵，你以為這兒是上海灘啊，我看你是入戲太深還沒出來吧。”

　　“嘿嘿，還別說，那個年代戲拍的我還真是過癮，以后我的角色你就直接定了吧，只要是你看上的，是乞丐我也演。”

　　“真的嗎？你可別糊弄我。”

　　他見我一本正經，馬上軟了下來，“不是真被我說中了吧，你真要我去演乞丐啊。”

　　“不錯，你的下一部戲就是《乞丐皇帝朱元璋》。”

　　他一聽，緊張的面容立刻緩和下來，笑的跟朵花似的，“皇帝啊，嚇死我了，我還就在想呢，像我這么帥的人，怎么去塑造一個邋遢的乞丐嘛，那不得傷了多少美女的心哪。”

　　“得了吧，我可警告你啊，這個角色可是我從天華手里搶來的，導演和制作班底都是非常一流，你可得給我收斂點兒，別再讓我接到投訴的電話，也別再讓我看到你跟劇中女主角的緋聞。”

　　“你放心，這次我一定使出吃奶的勁兒來演，一定不會辜負你的努力。”

　　我滿意的點點頭，把頭靠在后座上，閉目養神。“喂，你看到我的緋聞是不是很難過？”

　　我睜開眼睛，“當然了，對于一個藝人，一兩條緋聞是炒作，可以提高你的人氣，可像你這樣整天都有緋聞的，就是壞事了。”

　　他有些失落，“這些緋聞也不是我想有的啊，你應該知道，自從你跟你大吵一架之后，我就收斂很多啦，也沒有去招惹那些女明星，是現在的狗仔太厲害了嗎，還有就是我魅力太強了。”

　　真是自戀狂，我險些被他惡心的吐出來。“對了，明天顧偉豪叫我和你去吃飯。”他的神情很不自在，我不解的問他，“為什么叫我去啊？”他聳聳肩，“我怎么知道，反正你去就是了，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

　　我白了他一眼，心里猜想著顧偉豪的意圖。作為一個父親，無非是關心自己兒子的前途，叫我過去，無非是因為我是跟顧俊熙走的最近的人，真是一個面惡心慈的父親。我想一個男人做父親做到這種地步，也真夠辛苦的。

　　飯店一如上次的奢華，我的眼球都有了免疫的功能。不同的是，顧偉豪的臉上少了幾分嚴肅，多了幾分柔和。只是吃飯的過程還是一樣的寂靜。

　　“卓小姐真是辛苦了，我知道俊熙給你帶了很多麻煩，我在這里要好好的感謝感謝你了。”說著就舉起了酒杯，我忙端起我的酒杯，謙卑的說，“顧董事長過譽了，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顧偉豪一飲而盡，害的我也得一口干了杯中酒，胸口頓時火辣火辣的。

　　“顧偉豪，你這是做什么，她好歹也是個女孩子，你以為跟你身邊那些脂粉一樣都是豪飲嗎？”

　　顧偉豪霎時尷尬異常，我忙瞪了顧俊熙一眼，“你說什么呢，我又沒醉。”顧俊熙不理我，站起身說道，“我要去洗手間。”

　　他一走，就剩下我和顧偉豪兩個人，更顯尷尬。“卓小姐能將我這個逆子在短短一年里脫胎換骨，我真是感激不盡。”

　　“您別這么說，這不是我的功勞，俊熙性本正直，只是。。。只是他的童年有了陰影，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創傷。”我偷偷的瞄了一眼顧偉豪，見他沒有生氣，就繼續說，“其實，他之前那個樣子都是因為他缺乏愛，缺乏安全感，而這些東西不是用錢就可以換回來的。所以，顧董事長，我想，您若是有時間，就多關心下他，他一定會和您重歸于好的。”

　　顧偉豪深深的嘆一口氣，沉著一張臉，不說話，弄的我的心七上八下，好在這時候顧俊熙回來了，我才慢慢的呼出一口氣來。

　　“卓小姐，你是香港大學管理學博士，又曾有過項目管理的經驗，還為華娛做了這么實事，我很欣賞你。恰好我這里缺少一個幫手，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過來幫我？”

　　我呆了，顧俊熙也呆了，他一臉驚訝的盯著我，“博士？你。。。你不是。。。怎么回事？”

　　顧偉豪笑笑，“你看你，居然都不知道幫你的人的身份。”

　　顧俊熙沉默著一張臉，沒再說話。顧偉豪真是厲害，我想從我給顧俊熙做助理開始他就已經調查過我了，之所以還沒攤我的牌一是為了照顧我的顏面，也是為了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有本事。顧俊熙，你有這么厲害的一個老爸，你怎么就單純的跟張白紙一般？

　　“我要去下洗手間。”我訕訕的快步走了出去，慌忙的在洗手間里安撫了下忐忑的心。我看著鏡中那個下巴尖尖的自己，對自己說，“怕什么，不過就是被知道自己隱瞞的學歷而已，這本就不是個事兒，我已經在華娛做了兩年了，看樣子也還是要做下去的，這件事總是要被知道的。”這樣想了之后，心里就痛快很多了。

　　我定定神，做了個深呼吸，準備回去落座，就在我快到門口的時候，不經意聽到他們的對話。

　　“卓凡是我認定的唯一可以做我兒媳婦的人選，她可以幫你，你務必要把握好她！”

　　顧俊熙嗤笑一聲，“我會把握好她，但不是因為她可以幫我，而是因為我喜歡她。我想告訴你，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關系都是出于某種目的。”

　　我不想再聽下去，我害怕自己的耳朵再聽到一些更不愿意被聽到的信息。我恍若無事的走進去，對著顧偉豪禮貌性的微微一笑。

　　“卓小姐，不知我剛才的提議你考慮的怎么樣？”

　　“顧董事長，我非常感謝您對我的青睞，可是我只怕自己是個紙上談兵，無實際能力的人，辜負了股董事長對我的期望，再者，我跟華娛還有合約在身，實在是沒辦法接受您的邀請。真是對不起。”

　　顧偉豪微微一笑，“卓小姐大可不必這么謙虛，這樣吧，只要卓小姐想通了，隨時都可以過來，君華的大門可是隨時為你打開的。還有，卓小姐，你既然是俊熙的經紀人，也是他的朋友，直接稱呼我伯父就好了，不必這么見外。”

　　我一愣，茫然的看著一旁的顧俊熙，他瞟了我一眼，低頭不語，一臉心事。顧偉豪說的在理，我也沒多想，只得點頭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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