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恩俊笑著，沉默了很久，才說：“發生沖突的地點是你的場子。”

　　“那又如何？”

　　吳恩俊向椅子后面倚去，關掉了審訊室的錄影。

　　葉海看著他的舉動，不動聲色。

　　“我們在那里搜出了兩包海，洛因。”

　　葉海嗤笑。“吳督察，你在開玩笑吧？我從來不碰毒，品。”

　　“有所耳聞。”

　　“……”

　　“在上任之前我就聽說過你的事跡，說句老實話，我挺佩服你的。短短幾個月，橫掃九龍，勁勢無人能擋……這在香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吳恩俊說到這里，頓了一下。“槍打出頭鳥，葉海，你玩的太過了。”

　　葉海明白他關掉錄影的用意了。“吳督察是想用栽臟這一招挫挫我的銳氣？”

　　“不要誤會。”吳恩俊正色道：“從我個人的角度，非常支持你所做的事。道上的幫派太多，頻繁發生沖突，我們警方也很難做。如果有一個人可以統一混亂的局面，在我，樂見其成。”

　　葉海笑而不語。

　　“葉海，你是個聰明人。我們來談個交易怎么樣？”

　　“……”

　　韓杰被請進審訊室，吳恩俊走了出去，讓他們單獨談話。

　　“我問了所有人，條子不可能在酒吧搜出海，洛因！這是栽贓！徐正在聯絡律師，我們一定想辦法把你保出去——”

　　“韓杰。”葉海叫他的名字。“冷靜一點。”

　　“……”

　　葉海輕笑。“如果連你都不冷靜，其他人該慌什么樣子。”

　　韓杰握緊拳頭，慢慢平靜下來，但是來回踱動的步伐卻泄露了他無法平息的憤怒。

　　“你能坐下來不？”

　　砰的一聲，韓杰用力捶響桌子。咖啡灑了出來，流到地上。“我不會讓他們抓你！”

　　葉海看看他后面的單面玻璃，淺淡一笑。“不要說義氣用事的話，這是警局，不是我們的地盤。”

　　韓杰聽懂他的暗示，冷靜的坐了下來。審訊室的錄像關掉，但未必沒有其他監聽設備。

　　“藏匿的罪名頂多判三五年，沒什么大不了的。”

　　“你不能坐牢！”

　　葉海抬眸，扯動唇角，眼神變冷。“我手上幾十條人命，隨便揪出一條證據都能判我終身監禁，你認為他為什么多此一舉玩栽贓這一手？”

　　“……”

　　“吳恩俊拿我開了這一刀，接下來一定會大力掃黑……告訴兄弟們低調一點，要是有人上門找麻煩，他會替我們處理。”

　　“你信他？”

　　葉海意味深長的扯扯唇。“出去的時候要是遇上他，仔細看看他的眼神。咱們和條子是天生的死敵，但是……貪婪的人眼中沒有正邪只有利益。”

　　“你是老大，你說了算。”韓杰雖是認命的笑了，但心里還是不服。以他們目前的力量，不足以與警方抗衡，但是不要緊，他可以保證，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把整個警界踩在腳下！

　　葉海看出他的心思，蕩然一笑。“坐牢而已，又不是去死，用不著這么嚴肅。”

　　“你說的倒是輕松。”

　　“有你們在，我沒什么可擔心的。”

　　“何薇呢？”

　　“……”

　　“出這么大的事，總得讓她知道。”

　　葉海眼神微沉。

　　“我去學校接她來，你們道個別也好。”

　　“不。”葉海很堅決。“什么都別告訴她。”

　　“這種事瞞不住的。”

　　葉海不說話。

　　韓杰想想他們都打算結婚了，卻突然出了這種事，心里很不好受。“吳恩俊想要敲山震虎，不必由你親自來，我們哪個都可以替你頂罪——”

　　“韓杰。”葉海打斷，沉下氣息。“幫我照顧她。”

　　“如果我說不呢？”

　　“那就讓她自己照顧自己。”

　　“你這也太狠點了……”

　　葉海不置可否的輕笑，眼底有抹沉痛。

　　“真不跟她見一面？”

　　“不見。”

　　見了，他一定會反悔。因為他知道，她一定會哭……她的眼淚是世上最可怕的武器，所以……不見最好。

　　葉海被抓的事，韓杰一直瞞著何薇，直到法院判決下來的那天，何薇從電視里看到這個消息。

　　韓杰見到何薇時，她很平靜，安靜的坐在咖啡廳的角落。“何薇。”他叫她第一聲，她沒有聽到。韓杰很不想做這件事，但是，除了他，沒有更為合適的人選。

　　韓杰坐下，點了咖啡，這個時候何薇才意識到他來了。她的嘴唇動了動，沒有發出聲音。

　　不知道該說什么。

　　宣判，送監，事情已成定局，已經沒有她可以做的事了。

　　她了解葉海，他不想讓她知道，也就絕對不會見她……她甚至猜得出他會交待韓杰什么事……要他照顧她，不許她去見他。

　　所以，其實沒什么好問的。

　　他扔給她一個結果，不管她接不接受……可他沒有教她該怎么辦，她現在應該怎么辦？從來沒有人告訴她，他會突然從她身邊離開，從來沒有人教她一個人怎么生活……他就這么把她丟下不管了……他有沒有想過，沒有他，空氣都變的稀薄，她就要窒息而死了……

　　服務生送來咖啡，濃香的氣味飄散在空氣中，卻無益于這份深沉的感傷。

　　韓杰知道自己該開口說些什么，可是，看著她似絕望的眼神，他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說什么？坐牢而已，又不是去死，用不著這么嚴肅。還是說有他們在，她什么都不用擔心？

　　葉海怎么能把這個一個難題扔給他來處理。他明明就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能離開她！

　　韓杰從上衣口袋拿出一張便條，放在桌上，慢慢推到她面前。何薇盯著看了一會兒，拿起來，打開。

　　等我。

　　整張紙，就只有這兩個字。

　　沒有解釋，沒有道歉，甚至沒有給她一個等待的理由……

　　他憑什么要她等他！

　　眼淚不爭氣的掉下來，滴在紙上，洇成一灘。

　　她不想哭的……為了這么任性自私的人，有什么好哭的？他想做什么事讓他去做好了，跟她有什么關系……跟她有什么關系！

　　何薇雙手捧住臉，壓抑不住哽咽，泣不成聲。

　　那天，突然下起了雨。

　　像是為了紀念什么，下的很大，也下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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