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他每夜看這些折子都看到很晚才睡,昨夜睡得更遲,他上床時已是寅時,還以為他會晚些起身,卻依舊是辰時一到便起了,睡了二個時辰不到,他身體吃得消么!安!”仍低頭,簡單說了一字。
碧蘿忙將墨擱下,起身倒了熱茶來給他,遞到他面前,他這才停了筆,接過茶,一眼看到她,愣了一下,再淡淡笑道:“我忘了是你在,還以為是冰仁!
笑容淡如云煙,卻深入人心。
碧蘿也是微微一笑,再繼續磨墨,眼睛卻無意掃桌上攤開的一本折子上,也是無意掃了一眼,竟見如意山莊四字,她心中一驚,想要再看上面寫了什么,凌軒煌卻已喝完茶,將那折子一合擱在一旁,顯是他已閱過的。
碧蘿一時心中犯疑,怎么還會有關于如意山莊的奏折,里面會說些什么,會與爹爹有關么。
一邊想著,磨墨的動作漸漸慢了下去,直至停止下來。
覺察到她停了下來,凌軒煌未抬頭,只是目光掃過她手,見她手腕空空的,便淡淡問了句:“鐲子呢?”
碧蘿正在發呆,聽到他突然的問話,嚇了一跳。他問鐲子?他是在問那只他前日送她的南陽玉鐲。她昨日去園中種花,怕磕壞了便取了下來,之后便忘記戴回來了。偷偷瞟他一眼,心想:他也真是麻煩的男人,不過一只鐲子還惦記著她戴沒戴。
正要去取,便聽他已喚人來:“來人,將夫人的玉鐲取來。”
便有一個伶俐的小丫頭急忙到去寢室中取了個木匣過來。走到案下跪下捧起木匣,聽到凌軒煌淡淡吩咐到:“呈上來!”她便恭恭敬敬地躬身將木匣舉至額前。
凌軒煌伸手取出玉鐲,拉起碧蘿一手為她戴上,那玉鐲是南陽玉中的極品,色澤翠如碧竹,通透晶瑩,沒有一絲臟雜斑點。油膩溫潤的鮮綠中有略深的墨綠暗紋,那暗紋形如鳳凰,雖隱于玉內,卻清晰可辯,光看這稀有的暗紋,便也知其極其珍貴,他送她時,她雖未推脫和反對,但其實心里面,是覺得過于貴重了,她受不起。
凌軒煌看那玉鐲戴在她手上,襯得她玉指纖纖,膚如凝脂,便滿意地淡淡一笑,抬頭看著她說了句:“以后再不許取下!
碧蘿微微點了點頭。
書案邊候著的小丫頭聽他二人對話,大膽輕聲說道:“夫人昨日在園中種花,怕磕壞了玉鐲才取下來的,王爺可不要錯怪了夫人!
兩人都未想到她竟敢出聲,均驚訝地向她看去,見她竟抬起頭來大膽看著凌軒煌,生得倒是容貌秀美,體態婀娜。只是凌軒煌向來最討厭自以為聰明的蠢女人,知她是引他注意,便冷冷說道:“來人,拖下去!
那小丫頭年紀尚幼,往日里聽下人議論說夫人身份也是卑賤,卻因夫人容貌美麗,得以侍奉王爺,又說她長得這么漂亮,又比夫人還年輕,若王爺看見必定也喜歡。下人之間常開此類玩笑,只是沒想到她竟當了真,真以為自己生得貌美,便想著哪日也可飛上枝頭做鳳凰?吹酵鯛攲Ψ蛉藴厍槊}脈,還以為王爺是個憐香惜玉的男人,少女懷春一腔愛慕之情放在了凌軒煌身上,今日更斗膽出頭,希望能被他一眼看中,不想換來的竟是他一句拖下去,頓時嚇得臉都白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認錯。
凌軒煌冷冷掃她一眼,沒有表情地低下頭去。
這小丫頭哪里還敢有非份之想,只想保命,也知道現在能救她的唯有碧蘿了,便淚流滿面地看著碧蘿,自是不敢再吭一聲,哀求的目光叫碧蘿不忍。
看她樣子不過十三、四歲,心想她在這個年紀時,還在家中承歡母親膝下。
便偷偷伸手從書案下拉了拉凌軒煌的袖子,他卻還是無動于衷,碧蘿一時愁容滿面,看那孩子被人拖了出去,不知那孩子要受何等懲戒,她不忍心,只得走到案前跪了下來。
她又為他人求他,還跪下來,真是叫他生氣。這里的生活相對王府和宮中是單純得多,她回了王府,面對的人與事更多更復雜,容不得她總是這樣心軟——不問是非的心軟。
心中有氣,便沒有停下手中的筆,也沒有看她,只冷硬說道:“起來。”
他語氣中的冷漠無情叫她一時不適,卻也讓她覺得很熟悉,他——本就是個冷酷的人。
只是那些溫柔……是曇花一現么?
——緩緩低下頭去,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見她這般柔弱的樣子,他終是心中不忍。
黑緞錦袍在大理石上無聲滑過,他的手伸到她面前,修長的指含著淡淡的溫柔,一如這些日子以來的溫柔。
他將她扶了起來,隱約還聽見他嘆了口氣。
他態度的突然轉變叫她疑惑,抬頭看他,他臉色比方才溫暖一些,卻是定定看著她認真說道:“你能有多少心思及精力來顧及他人,規矩定來不是讓你破的,是讓他們遵守的!
他似還想說什么,卻沒有說。
“——好了,她也只是小懲,你不要擔心了,呆會帶你出去走走,你去換身衣服!闭f完先向寢室那邊去了。
碧蘿便要跟他過去,卻突然心中一動,想到那如意山莊四字,看到殿中無人,竟是再邁不開一步。她定了定心提裙鎮定走回書案前,拿起案上團扇,貌似拿扇,目光卻落在那本奏折上。
終壯著膽子顫抖著打開那本折子,便見上面密密麻麻寫了許多內容,她急急將大概看了看,主要是說如意山莊放貸斂財,行賄朝庭官員,還有什么與邪教有關聯……
內容太多,她一下子看不完,但沒看完已是心中冷了幾分,這分明是份罪狀,要他定奪的罪狀。
知道他看完折子會做批示,忙翻看了一下,卻未見他的筆跡。便心中一動,他竟沒做批示,心中又亂了,也不敢多看,忙將折子合起,急忙向寢室走去。
掀開間隔的簾幔,便見他立在窗前看著窗外景致,聽到她的腳步聲,也未回頭,只淡淡說了句:“怎么這么慢?”
碧蘿心虛,走到他身后站住,不敢走到他前面看他的臉,低下頭不由又想起那份奏折和他未曾落下的批示,他會怎樣對待如意山莊。
神思恍惚間,見他回過頭來,輕輕拉住她執扇的手,問道:“拿扇么?”
碧蘿便點了點頭。
便聽得他淡淡笑了,輕聲問道:“你很熱么?”
也許他是無意一問,但她心虛,便覺他是在試探,就心虛得抬不起頭。
凌軒煌便伸指挑起她下巴,似笑非笑盯著她的眼睛,低聲問道:“你有心事?”
一雙深邃的眼睛似可看透她,看到她剛才在偷看奏折,心怦怦跳了起來,一時間緊張得身上熱了起來,額頭上似有細密的汗珠滲出,她不敢再與他對視,慌忙偏頭避開他的手,轉身逃開。
凌軒煌看她似受驚的小兔,眼眸更深,嘴角一抹玩味笑意淡淡泛出。
通向福澤山莊的山路非常寬闊,因是皇家園林所在,有專人把守,所以平日里是非常安靜的,加上路兩旁參天大樹遮陽蔽日,更顯山林幽靜。
只是今日,平靜的山路上響起了清脆而有節奏的馬蹄聲,踏、踏、踏的馬蹄聲帶出的回音擾亂了山林的寧靜。
便見一匹極為高大神駿的黑馬緩緩行來,馬背上坐著二人,均是一身黑衣。
遠遠看去,黑色融成一團,都分不出是人還是馬。
幸好馬背上二人膚色白皙,讓人清晰可辯,尤其是側坐在前面的男童,更是白凈得似精細白瓷,加上他面如芙蓉,眼帶嬌媚,眉目間竟是女子嬌怯模樣,只叫人不敢相信他是男人,便猜想他也許是還童子,尚未發育成熟。
而他身后男子才真正可稱之為男人,身形魁偉、高大健碩,僅一手便可將其纖腰摟住,更顯他嬌小玲瓏。
“蘿兒,走了這么遠了,你到底想去哪里?再不決定,便要出山了!闭f完,凌軒煌目光移向她,落在她臉上,目光便被粘住,一時挪不開了。
原想著她相貌太美,怕女裝出門惹人注意,便要她換了男裝,沒想到男裝的她依舊是美艷照人,哪里掩得住半點風情,看她這般嬌美的樣子,也疑惑:為何他第一次見她,雖可辯出她是女子,但也不至于如今天這樣嫵媚,莫不是她成了女人,便多了女人的風韻,便更加的迷人了。
想到這,不由有些心猿意馬,手便略略收緊了一點。
見她越過他的身體,向他后面的隨從看了一眼,再又幽幽低下頭去,粉唇微微抿了抿,他便微微一笑,自是懂她意思,身后跟幾十個人,去哪里也不會開心,更無法盡興。
將披風拉至她身前,輕輕說道:“抱緊我!
見她疑惑抬頭看他,卻還是乖乖抱住了他,便低頭在她唇上輕輕一啄,韁繩一拉,腳一蹬,黑馬便向前飛奔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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