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此時的冒然出現只怕會驚起驚濤駭浪,會讓如意山莊陷入困境。
碧蘿就這樣一直坐在轎內,猶豫著進與不進,坐過了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
終于,她想到了玉公子!
那個玉公子,肯定知道家中情況,他此時讓她回家,是想挑起什么?
碧蘿騰地坐正身子——玉公子!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她要去問問他。
問什么!
——不知道!
反正要問他,想到什么問什么。
她如同在黑夜中看到了一點燈光,指出了方向,她要向燈光奔去,去看看燈光后面是否有她要的答案。
可是——燈光之后也有可能有更大的危險!
她顧不了那么多了,她沒有方向了,只有跟著感覺向前方追去。
來時愉悅快樂的心情被復雜與苦悶代替,來時只覺得路途遙遠怎么半天都沒有到目的,回去卻是快得如同在飛,飛向那個她本不屬于的地方,飛向那個深不可測的地方——答案會在那里嗎?
轎子最終停了下來,碧蘿默默坐在轎內,聽見轎夫在拍門。
過了一會,聽見門開的聲音,還有一個男童的聲音:“回來了。”
一個轎夫回答道:“是,快去通知老爺,說人又回來了。”
轎子又晃蕩起來,聽到身后門啪地一聲關了,碧蘿心中一緊。
她還是又在這里了。
轎子又停在了之前停放的天井處,四個轎夫放下轎子后便離開了。
碧蘿從轎內走了出來,站在轎邊等夏叔。
身后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碧蘿回過身,看見夏叔正向她走了過來。
看到碧蘿他毫無表情,沒有對紅云的那種恭敬的態度,也不似晚間看到那些婢女時的謙和,倒是有種咄咄逼人凌厲。
夏叔在離碧蘿五步遠的地方停下,冷冷問道:“小姐為何又回來了?”
碧蘿恭身一禮道:“煩勞夏叔帶我去見玉公子。”
夏叔冷冷笑道:“他老人家日理萬機,一些小事便不要打擾他了,我勸小姐還是走吧。”
‘老人家’、‘日理萬機’碧蘿心中冷笑:這位夏叔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奴才。
她心情本糟透了,不愿和他多廢口舌,淡淡說道:“夏叔,我一定要見他的。你若不帶我進去見他,日后公子怪罪下來只怕你十個腦袋也不夠掉。”
夏叔聽她說完,心中咯噔一下——她口氣好大!卻也讓人不容小覷,他在這里十幾年,倒從未見過主公帶任何陌生女子來過,而這位小姐在里面居住了這么長時間,對她的照顧又是極周全,可見這位小姐還是有點不同的。
看她站在那里,氣質如同蘭花高雅,容貌似出水芙蓉清秀,雖然掩著面但隱約也能感到她的美麗。
而她冷冷散發的怒意竟與主公有的一比——高貴且冷漠,都讓人害怕不已又自慚形穢。
看來還是破例帶她進去好了。
轉身走向一扇門,碧蘿趕緊跟了上去。
一路左拐右轉,若不是有人帶路,在這園子里只怕會迷路,碧蘿邊走邊抬頭看看太陽,已近未時,想不到折騰了一個上午,還是回到了這里。
前方一片紅墻,繞過紅墻便是院落大門。
門前站著侍衛,其中有碧蘿見過的黑炭和楊平,碧蘿心中一動,到了。
四處看了看,那天黑夜來過,因為天黑并不曾留下印象。
門上的匾額上寫著‘錦繡閣’三個字。
夏叔和碧蘿向院內走去,門前侍衛見是夏叔帶著一個婢女并沒阻攔。
院中到處栽花種草,假山流水,雀躍鳥叫,倒是寒冬中的一派春色。
一進院子便看到昨夜那位紫衣女子,只是今日換了一身黑裝。
夏叔轉身低聲對碧蘿說:“你先在此等候,我先去跟冰仁姑娘通報一聲。”
碧蘿點點頭,夏叔便先走了過去。
看見他走過去后垂首和冰仁說話,碧蘿聽不見,只看見冰仁先點點頭,再又似頗驚訝地愣了一下,再往自己這邊看過來。碧蘿心想她大概是聽到自己回來了很驚訝吧。
碧蘿咬咬牙,心想若不是迫不得已她也不愿回來。
卻看見冰仁對著夏叔又搖了搖頭。
碧蘿一驚,難道她不讓自己見玉公子還是玉公子吩咐了不要見她。
碧蘿心中堅信只有玉公子可以解開她心中疑團,所以一看到冰仁搖頭,忍不住走了過去。
冰仁見她沖了過來,上前一步伸出手要阻攔:“小姐,你不……”
碧蘿冷冷看著她皺著眉喝道:“你讓開!”
冰仁想不到她一個嬌滴滴的小女子發起火來也是如此的厲害,呆了一下,碧蘿趁機避開她走到門前一把推開門闖了進去,進去前還不忘了要脫鞋。
冰仁在她身后沒有再去攔她,相信自她進院就已被主公發覺了,要不要見她只能由主公說了算,攔不攔下她并不重要。
她只是想告訴她主公正在午睡,而主公午睡時最不喜歡有人打攪。
但說與不說已不重要,她進去后如何化解主公的怒意才更重要。
想不到她那樣溫婉的性子,急起來也是嚇人的。
冰仁輕輕闔上推開的門,對著夏叔微微一笑,叫他先回去,自己也避開了一段距離,她不想被里面人的怒火牽連——不管是他的還是她的。
她竟然又回來了,唉——真讓人操心!
凌軒煌面朝外側身閉目躺在榻上,錦被只及腰部,露出白色的中衣,中衣領口略略松散開來,男子健壯而糾結的胸部若隱若現,一塊綠玉垂在他胸前,一抹妖異的艷綠襯得他的胸膛更性感。
烏黑的發完全不羈散落在枕上,還遮住了他睡前看的一本書,他的身下是那張牙舞爪的虎皮,他昂然的姿態卻表明才是真正的獸中之王。
那樣慵懶而閑散又性感的一幕突出其來地出現面前,快得碧蘿還來不及收回腳步。
這才知道路冰仁搖頭的意思,臉騰地一下就紅了,轉身前剛好看到他那雙帶著不悅的半睜半閉眸子。
快走!這是她第一反應。
忙轉身向門口走去。
待到門一開,一陣冷風吹來,才又想起她來的目的。
猶豫著該怎么辦,原本是著急上火的心境因看到不該看到的而變得尷尬難堪。
“你還沒走?”他的語氣明顯帶著未睡醒的不耐煩和沙啞。
碧蘿沉呤了半刻,背對著他低聲說道:“我有事想問你。”
卻是恨不能有個罩子將自己罩住,然后再與他對話。
他半晌未語,末了,終聽他懶懶喚道:“冰仁……”
門外卻無半點聲響,不知是冰仁沒聽見還是不在。
他微微皺眉,這些下人,越來越沒分寸。
碧蘿聽見他叫冰仁,想著他是叫人侍候他更衣,臉更紅了——雖然是背對著他,想了想,還是去外面等算了,這難堪的場面叫她碰上是她活該——誰叫她今天這樣莽撞!
剛要走,卻聽見他在身后說道:“拿衣服來。”
碧蘿一愣——不會是叫她吧,她又不是他婢女。
碧蘿忙背對著他說答:“我去叫人來。”
說完飛也似地推門穿鞋逃了出去。
身后傳來他含糊的笑聲。
碧蘿走到門外一看,院里空無一人,——人呢?她也疑惑,冰仁剛剛還在。
正想走遠點再找找人,凌軒煌聲音在屋內響起:“好了,你進來吧!”
碧蘿遲疑了一下,轉身回頭隔著門向里眺望,只見他自己已穿好了衣服。
碧蘿想了想便走了回去,進了房間不知為何不敢離他太近,只遠遠躲在書架處。
總覺得房間里好熱,不知是燃了火盆的原因還是別的什么原因,總之她熱得有點要出汗的感覺了。
輕輕用手扇了扇臉頰處,這一點點的涼意也并無大用。
看到她躲在遠處他嘲弄說道:“你害怕什么?你即大膽到就這樣闖進來,還有什么好怕?”
碧蘿臉微微一紅,任她再堅強,這種時候少女的羞怯也會輕易流露。
她若知道他在睡覺,死也不會闖進去。
見她羞澀的樣子,他覺得有趣,心情漸好。伸手從衣架上取下綴玉緩帶輕輕說道:“過來替我束上緩帶。”
口氣淡淡閑閑,似無心似隨意象是在對婢女所說。
碧蘿忍不住心中一動,她又不是他的侍女,她與他的關系最好也不過是朋友。還沒有親密到為他著裝的地步——那是夫妻之間才有的動作。若傳出去,她的清白等于被毀掉了。
遲疑著,碧蘿沒有動。
凌軒煌卻不耐煩了,冷冷道:“小姐不是有事要問我嗎?還不快點,我可沒有時間一直等你。”
他是在威脅。
碧蘿心中嘆了口氣,毅然決然走了過去接過他手中的緩帶。
他這才滿意了,眼中露出一抹笑意,將雙手微微抬起,等她為他系上緩帶。
他生來便是讓人伺候的人,抬手的動作都是優雅、自然而隨意,沒有一分不合適。
碧蘿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綴玉緩帶,這緩帶上的裝飾物頗多,既有玉佩又有金環。華麗而昂貴,系起來還挺麻煩。看了眼他身上穿的衣服,是一件黑狐裘,碧蘿忍不住想:狐貍到底哪里得罪了他,他就那么愛穿狐裘?又是白色、又是黑色!白的白得沒一根黑毛,黑的黑得——細看了一眼——沒一根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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