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蘭雖是輕聲細語,但語氣中的堅定與深情讓碧蘿為之一震。猛然回頭對上的是小蘭誠摯的雙眼。碧蘿只覺喉嚨一緊,鼻子一酸,有些哽咽道:“小蘭你不必如此,我當日救你不過是舉手之勞,你該有你的生活和幸福,只要你生活幸福便是對我最大的報答。”
小蘭嫣然一笑道:“小蘭此生最大的幸福便是跟隨小姐,永不分離。”
幸福!聽到這個詞碧蘿不禁更加心酸。每個人對幸福的期望都不同。小蘭的幸福就是和自己永遠在一起,而爹爹的幸福是什么?都說兒女的幸福就是父母的幸福,可爹爹親手葬送了碧波姐姐的一生,現(xiàn)在又要將自己嫁給一個高高在上的小王爺,一入候門深似海,自己從此還有自由和幸福嗎?而且三姑母會怎么想,世宗哥哥怎么辦。想到這里只覺胸口悶得很,忍不住咳了起來。小蘭忙進屋端出熱茶來,碧蘿喝了幾口方才好。
小蘭再不敢讓碧蘿留在院中,拉著碧蘿的手進了屋,正巧藥剛剛煎好了,桃紅端了藥過來請碧蘿喝藥。
碧蘿最怕喝藥,只小抿了一口就苦得皺起眉頭。小蘭忙取了一碟子梅子蜜餞放在桌上。碧蘿便趕忙拿了一顆含在嘴中,酸酸的甜甜的,這樣的味道讓她很是享受。瞇著眼睛想到小時候吃藥,娘也會拿蜜餞給她,她會開心得親娘一下,逗得娘開心的直笑。
娘!
自己是不能讓娘擔心的。
小蘭在一旁莞爾一笑道:“小姐竟也象個小孩子一樣,這么怕吃藥。”
碧蘿微微一笑道:“我從小就最怕吃藥了,娘知道我最怕的事就是吃藥。每次爹爹去京城時她都會囑咐爹爹帶京城最有名的張記蜜餞回來給我過藥。”
碧蘿思緒仿佛回到從前,從前有個小女孩在父母的疼愛下快樂無憂地生活。
“如是,如果有種藥喝了能夠回到幼時,再苦再苦我也不會怕,眉頭不皺一下的喝下去。”碧蘿垂首淡淡說道,只是她自己也明白,一切都不會再回頭了。
小蘭看著碧蘿難過的樣子,也不知如何勸慰。小蘭沒有想到這樣一樁世人羨慕的婚事,她竟然這么不愿意接受。榮華富貴在她眼中真的是過眼云煙,世人努力爭取的榮耀、金錢、地位、身份、外貌她竟然如此不屑一顧。她僅僅只是想回到孩童時快樂的生活。
她畢竟還只是個十五歲的女孩子,為何心卻那么老,小小年紀看淡了世間的一切。
也許真的是因為碧波小姐的婚事讓她產(chǎn)生了懼意。可是她最終也只能像碧波小姐一樣聽從父親之命嫁入齊王府。小姐一個弱質(zhì)女流是無法擺脫命運的繩索的,只希望那位小王爺能夠好好待小姐。
小蘭正胡思亂想,門外傳來女子銀鈴般的笑聲:“桃紅,你家小姐了可好了,我和二夫人來看看她。”
聲音嬌媚,如此動聽的聲音,不用猜也知道是三夫人喬蘭花。碧蘿一邊想:她這么快就來了,看來齊王府在她心中分量還很重。
一邊起身迎了出去。
小蘭也忙跟著她走到門邊,只聽桃紅在外面答道:“多謝二位夫人惦記,小姐身體大好了,快請進。”
門簾一掀,一陣粉脂香昧拂面而來,伴著叮咚清脆的釵環(huán)玉佩碰撞聲,兩位雍容華貴的中年美婦走了進來。前面一位著紫色長裙,容貌艷麗,舉止神情風流嫵媚的便是三夫人喬蘭花,她是個心機頗深的女子,但深得碧青天的寵信。另一位長相嬌俏的是二夫人陳淑慧。
碧蘿深深一福笑道:“多謝二娘、三娘關心,碧蘿身體已無恙了。”
二夫人上前將她扶起道:“一家人,快不用行禮。”
三人走進里屋坐下,小蘭將茶和點心端了上來,碧蘿親自為兩位夫人斟茶。
二夫人站起來在房間里走了一圈,說道:“五小姐,你的房間未免過于素凈了,可不象大戶人家的小姐閨房。二姐,你看看。除了書還是書,連飾物、小玩意也沒有。改日叫人送點東西過來給你裝點一下吧,女孩子房間太素凈了并不好。”
碧蘿知道她也只是順口一說,自己房間這么些年都是這樣,也沒有見她關心過一下。
卻也只能笑道:“多謝三娘費心,只是蘿兒笨手笨腳的,常會失手打破東西。雖沒幾個錢,但這樣糟蹋了也可惜,因此也就省掉了。”
二夫人一邊聽她們說話,一邊打量著碧蘿,碧蘿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伸手摸了摸臉道:“二娘,是不是蘿兒臉上有什么東西?”
二夫人笑盈盈地拉著碧蘿的手對三夫人說道:“三妹,你看看蘿兒,這幾年出落得更加標致了,又是花一般的年紀,我都越看越喜歡,難怪那小王爺見了她一面便被迷住了。”
碧蘿臉一紅,眉心微蹙,帶著些冷意氣惱道:“二娘!你此話是何意思?”
陳淑慧見她生氣,不由心中一緊,竟有些害怕起來。
三夫人見狀,忙過來笑道:“二姐你真是的,蘿兒還不知道這件事呢?而且老爺也說了要等婚事確定下來才可以說出來,瞧你,嚇到蘿兒了。”
轉(zhuǎn)身又對碧蘿說道:“蘿兒,既然二娘都說出來了,我也不瞞你了。有人上門向老爺提親了,對方可是皇親國戚。你以后可就是齊王府的王妃了。”
碧蘿一聽此事又是一陳頭痛。微微皺眉輕輕揉了揉太陽穴。
小蘭見狀,忙走過來為碧蘿開解道:“小姐,又頭痛了嗎?兩位夫人,小姐身體剛剛好,還需要靜養(yǎng)。兩位夫人請回吧。”
她一個丫頭竟敢下逐客令,這可叫兩位夫人十分難看。
三夫人臉色一沉氣呼呼說道:“五小姐房中的丫頭都這么厲害,五小姐倒很會調(diào)教人。”
碧蘿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二夫人卻不想將事情弄僵,忙笑道:“蘿兒不舒服,我們還是先走了。蘿兒,好好休息。”
說完便拉著三夫人向外走,三夫人冷哼一聲,隨她去了。
碧蘿起身將二人送出杏園,躬身一福道:“二娘、三娘慢走。”
兩人漸行漸遠,待到離杏園遠了,二夫人才對三夫人說道:“碧蘿樣貌倒還真不錯,只是人過于冷淡了,這樣怎么討人喜歡。不瞞你說,她生氣時我還真有點怕她。”
三夫人嗤笑道:“一點出息也沒有,你可是長輩。”
二夫人笑道:“長輩也是人,為什么不可以怕。不過三妹,我看蘿兒聽到齊王府的時候,竟沒有一點高興的樣子。這不是太奇怪了么?”
三夫人眉毛一挑,這個她也看出來了,這個五小姐當真是個怪人。不過——管她高不高興嫁,她的心中自有另一翻主意。
送走兩位夫人,碧蘿回到屋內(nèi),心中愈加煩悶,拿了本書坐在窗前輕輕翻閱。
妾發(fā)初覆額,折花門前劇。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
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塵與灰。
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臺。
十六君遠行,矍塘滟預堆。
五月不可觸,猿鳴于上哀。
門前遲行跡,一一生綠苔。
苔生不能掃,落葉秋風早。
八月蝴蝶來,雙飛西園草。
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顏老。
早晚下三巴,預將書報家。
相迎不遠道,直至長風沙。
天真浪漫而情真意切的《長干行》,碧蘿嘆了口氣。
“青梅竹馬,二小無猜。”碧蘿輕輕念道,轉(zhuǎn)眼望向窗外。曾經(jīng),她最愛這首詩。是怎樣的一種純真無邪會讓詩人有感而發(fā),描寫出這么真摯的愛情。
可惜她從未有過這樣的體會,甚至于愛情,她早已不抱幻想。
爹爹和他的妻子們,四姐和四姐夫之間,三姑母和三姑父之間,他們有愛嗎?沒有,有的只是占有與掠奪。
只是她對表哥終還是有份難割舍的感情,如果事情能照三姑母的意思發(fā)展,碧蘿覺得她與表哥之間還是算得上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
而她寧愿象詩中描寫的與表哥相守一生,而不愿嫁給一個陌生人。至少表哥對她而言還是有意義的,而且她也相信表哥對她的真心。
只不過如今看來,一切只會是一場夢。
她只擔心表哥與三姑母能否接受。
心是更加煩亂了。
以前心煩看看書便會靜下來,可是今天卻不行,看了半天的書還是沒有辦法讓自己平靜。看來她得去煙云寺找清遠大師了。
清遠大師是位僧人,擅長繪畫,他的畫是天下一絕。清遠大師為求靈感,云游天下游覽天下名景,三年前來到煙州后與碧蘿成了摯友。
他這一呆就是三年,這三年里虧得有他在一旁開導碧蘿,才不至讓碧蘿對這個世道太過失望。
碧蘿告訴小蘭她要去煙云山,小蘭知道碧蘿每次心煩時都會找清遠大師。看來婚事她是真的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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