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明天上臺時，把你當成林若依就行了？”

        “不準哭喔。”

        汽水泡泡在口中化開。

        “但只剩下兩個月了。”

        林夢似乎預設我知情才說出口，我吃驚地望著他。

        “是若依和你說的嗎？”

        我想起暑假結束后，若依說她又被宣告死期，當時我很怕聽到具體內容，所以沒有追問。

        “上次和你一起去時聽說的啊。林墨，你不知道？”

        我深受沖擊。一來是因為林夢知情而我卻渾然不知，二來主要是被“兩個月”這個數字嚇到。我的心情彷佛突然被人推進冰冷的水里。

        “喂，林墨，為什么像我這種爛人每天都過得無憂無慮，沒什么生命安危，美麗的人卻非死不可？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林夢是指誰呢？是若依嗎？還是他哥哥？或者雙方都有？我并不想知道，也覺得不問比較好，所以沒說話。

        相對地，我試著尋找其他話題。

        “我也被若依拒絕了。”

        我總算對林夢坦承，然而林夢看起來絲毫不訝異。

        “那個人時常陪伴她，卻是她絕對不能愛上的對象。”

        “你說什么？”

        “我在說林若依喜歡的家伙。”

        這件事我初次耳聞。

        “這是她本人說的？”

        “是啊，所以就是你吧。”

        “不對，不可能啊，我們前陣子絕交了，說好不會再見面。”

        “絕交？你是小朋友喔。”

        “確實。”

        我承認自己很幼稚。

        ——問你喔，如果有一天我叫你千萬不要來，你還是會來看我嗎？

        事到如今，我才想起若依曾經說過的話。

        夜越來越深，我們專心地練習最后一幕。

        首先，朱麗葉要喝藥陷入假死狀態。

        接著，羅密歐看到朱麗葉，以為她死了，于是自殺。

        最后，朱麗葉因為羅密歐的死而絕望，也跟著自殺。

        化作“無”。

        ——摯愛之人死去的時候，我必須殺死自己。

        姐姐畫紅線的句子浮現腦海。

        在夜間溜入病房，需要很大的勇氣與決心。與若依相識以來，我已經不知道反覆做過多少次這種事，我想應該有鍛煉出勇氣吧。

        不過，實際上當然不可能每次都那么順利。

        現實就是如此。

        正式演出話劇的前夕，我實在太想見若依一面，離開學校后趁著半夜溜進病房，結果被護士逮個正著。

        “你在那里坐下。”

        她是之前若依在商店昏倒時和我說過話的護士——楚瀟。她嘆著氣，要我在護士站的椅子坐下。

        “老實說出來，你叫什么名字？”

        “林墨”

        “果然是你。”

        我不知道她說“果然”是什么意思，而她不作解釋，繼續說道：

        “本院規定，非相關人士，不得在會客時間后進入病房。”

        “是……對不起。”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拚命道歉。我盯著地面，脖子垂得低低的。

        “算了，這件事其實不重要。”

        楚瀟維持肅穆的表情說，我訝異地抬起頭。

        “先不提這個，你為什么突然就不來探望林同學呢？你們不是男女朋友嗎？”

        我嚇一跳，楚瀟似乎徹底誤會了什么。醫院工作那么忙，我還以為她并不清楚誰來探望誰，哪知她竟然發現我頻繁出入若依的病房。

        “你們吵架了嗎？還是你終于受不了？看著她一天比一天憔悴，你覺得很痛苦？”

        “不是的……是我單方面被她討厭了，她說不想再看到我的臉。”

        “所以你就不來啦？哦～”

        楚瀟抬起穿拖鞋的腿，輕輕踢了我一腳。

        “不要半途而廢啦。”

        “……我也很無奈啊，她不要我來，我只能不來。還是說，楚瀟小姐，你崇尚變態跟蹤狂那種偏執的愛？”

        不知為何，我選在這個正經的時刻開玩笑。沒錯，我知道自己在一頭熱。

        “你什么都不懂，而且不認為自己的無知有錯。你覺得自己是對的，還沉溺在你自以為是的正義里，這是很常見的情形，但是也很惡劣。”

        楚瀟接連吐出意味深長的話，然后站了起來。

        “巡房時間到了，我該走了。你今天回家吧，不要半夜把病人叫醒。”

        被她這么一說，我也緩緩起身。

        “我值大夜班時，半夜會去巡視病房，最近林同學時常邊睡邊流淚，自從你不來之后一直是這樣，可能連她本人都沒察覺。我雖然看在眼里，卻也不能說什么。我同時照顧很多病人，不可能一一探究他們內心的隱私。她嘴上總是說著‘林墨，對不起’，這是你的名字吧？她每天晚上都在對你道歉。是什么原因驅使她這么做？我不知道。”

        楚瀟連珠炮似地說道，我忽然覺得她很適合當政治家。

        “我想天底下大概只有你知道答案。”

        楚瀟最后留下這句話，便走出護士站。

        “等等！”

        我不小心大叫出聲。

        “小聲點，現在是半夜。”

        “對不起。呃，我們班明天要上臺演戲，這次是正式表演，所以我今天才想來看看若依的臉。我是為了她才努力演戲，可以麻煩您至少幫我轉達這件事嗎？”

        “看我的心情。”

        楚瀟留下這句話后離開。最后我還是沒見到若依，只能認命回家。

        晚會正式開幕前的時間里，我真的覺得相當難熬。

        “林墨，不要亂動。”

        班上的女孩子們抓住扮演朱麗葉的我，在教室里替我上大濃妝，穿上夸張的禮服。我之前就知道要穿禮服，但可沒聽說要化妝。

        “不需要做到這個地步吧……”

        我無奈表示，然而整個班上已經玩瘋了，沒人理我，男生們也都在旁邊憋笑。

        “林墨化起妝來很好看耶。”

        “好像比我還美。”

        “林墨意外地漂亮嘛。”

        眾人對我投以說不上是安慰的話，我也覺得鏡子里的自己怎么看都滑稽可笑，甚至萌生一股想丟下一切逃跑的沖動。

        “林墨，你是不是很緊張？”

        飾演羅密歐的林夢穿著貴族服飾走來，一副湊熱鬧的樣子來偷看我梳妝打扮。

        “完全不會。”

        我才想說“你比我還緊張吧”。他的表情有多緊繃，難道我會看不出來嗎？

        “林墨，希望這出戲能大受好評。”

        不論怎么想，從我穿女裝亮相的那一刻起，這出莎士比亞的悲劇就已經淪為搞笑劇了。

        “要是你也穿女裝就好了。羅密歐其實是女人，這樣就變成全新風貌的百合悲劇。”

        也不是悲劇，應該說是悲喜劇。

        其實我已經快受不了……不過還是想認真表演到最后。

        因為我不是為自己而演。

        排戲的時候我也算是認真，所以一定不會有事。

        “真的沒問題嗎？”

        我沒來由地感到不安，對林夢問道。

        “哦哦，很適合你嘛。”

        林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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