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小茅屋，萬俟律把滿身是血的殷雪萱放在簡陋的小床上，焦急地看著蕓兒拿著一盆水走過來，“蕓兒，萱兒她怎么樣了？”

　　“主上請放心，蕓兒一定會救活萱兒姑娘的。”蕓兒恭敬地說道，放下水盆，從懷里拿出一包藥粉，掃了愣在一旁的萬俟御一眼，不好意思道，“主上，我要幫萱兒姑娘上藥，主上能不能回避一下？”

　　“哦。”萬俟御呆了一下，疼惜地掃過雪萱那蒼白的小臉，慌亂地踱步走出小破屋。

　　屋外，同樣憂心忡忡的龍申烈一把抓住萬俟御的大手，關切地問道，“這位大俠，里面那位萱兒姑娘怎么樣了？”

　　萬俟御搖了搖頭，深幽地緊盯著費澤涵筆挺的身軀，“你是？”

　　費澤涵點了下頭，表情冰冷地應道，“龍申烈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有難我當然要來救，只是慢了一步，還未請教這位仗義的大俠的大名？”

　　萬俟御想了一會兒，嘴角輕揚，“殷帥。”

　　“殷帥？”費澤涵和龍申烈面面相覷，哪有人取個這樣的名字，萬俟御低笑不語，腦海中又掠過殷雪萱那調皮的模樣，只是現在她還生死未卜，萬俟律給她的那一劍，倘若她醒過來，又會情何以堪？

　　“費澤涵，萬俟國江州人士。”費澤涵依舊冰冷地自我介紹道，萬俟御但笑不語，默默地打量著他，自從三年前那一晚后，他便辭官，一人到塞外閑游，唯有在三年前，琪靈分娩的時候才聽暗衛稟報在黎國出現他的身影。何苦，當初既然決定了放棄琪靈，如今為何還要苦苦糾纏。

　　半晌，蕓兒推開小茅屋的門，捧著一盆滿是血色的水，安心道，“萱兒姑娘的傷口已經包扎好了，暫時沒有什么危險，到日落的時候應該會醒過來。”

　　“辛苦你了，蕓兒。”萬俟御舒心地謝道，蕓兒愣了一下，盯著這張易容的臉，小臉兒低垂，紅撲撲地往茅屋的另一處走去。

　　皇宮內，昭陽殿里，一抹明黃端坐在龍椅上，目光冷冽地掃過跪在地面上的侍衛，“找到人沒有？”

　　“啟稟皇上，那幾個人武藝高強，早已不知所蹤。”領頭的御林軍侍衛顫抖地應道，臉直盯著地面，不敢看高位上那位越來越冷冽的君皇。

　　“一群廢物。”萬俟律大掌擊打在椅柄上，遲疑了一會兒，烏黑的眸子來回轉動，冷笑道，“御林軍聽命！”

　　“屬下在。”侍衛諾諾地應著，萬俟律把一道手諭扔到地面上，暴虐道，“今晚，火燒黑風寨，生要見人，死要見尸，一個不留。”

　　“諾！”

　　陰寒地風從昭陽殿兩邊的窗戶吹進來，萬俟律擺手示意那些御林軍離開，孤寂地站起來走回寢室，哀傷地凝視著掛在墻上那幅畫像。那一夜的疾筆，竟成了今日唯一可以思念的東西。

　　榮公公諾諾地走到萬俟律的身后，恭敬地念道，“皇上，貴妃娘娘聽說昨兒個有刺客，今日已在昭陽殿的門口等著，想見見皇上。”

　　萬俟律繃緊了臉，冷狠地掃了榮公公一眼，怒斥道，“誰準許后宮的妃子來昭陽殿的？”

　　“皇上饒命，奴才知錯，這就去讓貴妃娘娘離開。”榮公公腿軟地跪倒在地板上，噤若寒蟬地磕著頭。

　　萬俟律揉著眉心，拂袖，榮公公會意地推出寢室，驚驚諾諾地關上寢室的門，面如土灰地往殿門走去。

　　一臉欣喜的雯月，嬌柔地走上去，喚道，“榮公公，皇上呢？”

　　榮公公板起臉，厭惡道，“貴妃娘娘，皇上有令，后宮女子不得擅自來昭陽殿。”

　　“我也不可以？”雯月氣憤地跺著腳吼道。

　　榮公公蘭花指輕柔地放在身前，尖銳道，“貴妃娘娘，您是知道皇上的脾氣，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可不敢違背皇上的旨意，如今，就算是太后娘娘，也未必能在白日里見著皇上，貴妃娘娘若是還想要皇上臨行秋心宮，就該安分點等著。”

　　“你？”雯月咬牙切齒地喊道，奮力地跺腳，身邊的丫鬟扯了一下雯月的袖子，雯月微瞇著眸子，掃視了寧靜的殿內，不甘愿地甩袖離去。

　　榮公公輕蹙眉宇，同情地看著遠去的身影，神色憂傷地對著那扇關閉在寢室內的帝皇嘆息。三年了，自太子妃離世后，帝皇在一夜之間就像變成了另一個人，冷冽殘暴，年年征戰四方，每當月夜都會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寢室內癡戀地凝望著那副徐徐生輝的畫像，睹物思人，心神俱傷。

　　黃昏時分，萬俟御一直守在床前，看著緊閉著雙眸的人兒顫動著眉睫，悠悠地轉醒，“萱兒，要不要吃點東西？”

　　殷雪萱凄然地搖頭，嘴角干裂蒼白，空洞地倚著床頭，萬俟律的那一劍刺傷的不是她的身，而是她的心。

　　“萱兒，律兒只是認不出你，若是他知道那是你一定不會那樣做的。”萬俟御急切地解釋道，心頭算然酸溜溜的，但雪萱的身子要緊，其他的以后再慢慢說也來得及。

　　殷雪萱慘然一笑，推開遞到嘴邊的稀粥，淚水不自禁地從紅腫地眼眶中流出來，萬俟律那殘忍的話不斷地在腦海中盤旋：“憑你這種姿色也配說萱兒的名字嗎？”

　　怪不得后宮的女子都是天姿國色，哪一個男人會對她現在這張平凡的臉有興趣，倘若，有一天他看到那時的雪萱就是她現在這張平凡得在大街小巷上就能找到的臉蛋時，是不是會慶幸她當初的離開。

　　冷風淡淡地拂過，殷雪萱漠然地看著屋外那金黃的余暉，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美好的事物總抵不過年歲的折騰，心中幽幽得悲戚著，“萬俟律，若萱兒沒有離開雪萱的身體，年老色衰時，你還會一寵如初嗎？”

　　晶瑩的淚珠兒簌簌地襲滿臉蛋，殷雪萱凄然一笑，人人都說呂雉殘暴，倘若漢高祖劉邦在生時，對呂后寵愛有加，倘若他不是聽信戚夫人的枕邊話，倘若他不是偏愛如意，倘若他沒有冷落患難與共的妻子，戚夫人又何故哉他死后遭受那樣的磨難。

　　“萱兒？”萬俟御輕輕地喚著，他知道她心中的傷，可是她又知看著她這樣的他更傷。

　　“我沒事的。”雪萱苦笑道，她還要想辦法回去，她不可以一再地辜負秦戈，那個在現代同樣愛她入骨血的男人。

　　萬俟御正想說什么，費澤涵和龍申烈急匆匆地踏入茅屋，神色慌張道，“殷大俠，你快帶你的妹妹離開這里。”

　　“出什么事了？”雪萱撐著虛弱地身子，狐疑地問道。

　　“聽宮里的探子回報，萬俟律今晚要派御林軍火燒黑風寨，我和龍申烈必須馬上回黑風寨，這里離京城近，非常危險。”費澤涵握拳，一字一句地說道。

　　殷雪萱一聽，心口一陣生疼，她不可以讓萬俟律傷害龍申烈，更不可任由他這么殘暴下去，捂著傷口，錚錚道，“我和你們一起回黑風寨。”

　　“可是你身上還有傷。”龍申烈顧慮道，她們冒死救他，他已經感激不盡，怎么可以讓他們跟著他涉險，“而且這是我和那狗皇帝的恩怨，烈不想再拖累姑娘和大俠。”

　　殷雪萱看著萬俟御，目光炯炯，“我一定要去。”

　　萬俟御無奈地嘆息，遲疑了一會兒，挺直身子，義氣凜然道，“我陪著你，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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