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們離婚吧◎
直接走進雜物間后, 商令玨反鎖了門,顧不上灰塵,就坐在了裝雜物的柜子上。
她拿出手機到瀏覽器里輸入了“司珥、桑靈”這兩個名字, 跳出來的詞條并不多。
大多都在細數這兩人的生平成就, 也有寥寥幾張兩人一同出席活動的舊圖。
圖片上的司珥和現在沒有太大的區別, 無可挑剔的容顏下是絕對自信的神態, 恣意美麗, 就像飛蛾明知會死也要追尋的火焰。
旁邊的桑靈微微笑著, 溫婉大方,手里拿著剛剛獲得的最佳設計獎的水晶獎杯。
這條新聞里筆者以十足惋惜的語氣, 說明了桑靈即將遠渡重洋、退出設計界的打算。
另外, 在搜索詞條很后面還有一條毫不起眼的娛樂新聞說司珥和桑靈曾有過訂婚的意向, 只是陰差陽錯地錯過了。
若是以前看見這些消息,商令玨可能看過就一笑了之, 畢竟想和司珥沾上關系的人太多, 百分之九十都是他人杜撰的。
但這次是那百分之十, 而且現在她幾乎能推測出事情的輪廓。
多么偶像劇的橋段啊, 年紀輕輕富有才華的設計師和美得傾國傾城的女演員,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地長大,因不可抗力而分開, 幾年后破鏡重圓,重歸于好。
多么感人的劇情, 設計師為了司珥不遠萬里放棄所有, 沖破一切艱難阻礙也要回國,這是何等的恒心毅力啊!
兩人歷經風雨破鏡重圓, 換成主角是自己, 也會感動到不顧一切地答應吧?
所以她商令玨怎么能怨司珥動搖呢?
她能怨嗎?
她該怨嗎?
不對, 應該是她再怨又有用嗎?商令玨嘴角挽起一個古怪的笑容,突然站起走到墻上掛著的鏡子前。
她看著鏡中那雙很乖的眼睛,想到司珥說喜歡自己戴冰藍色的美瞳,就忍不住想笑。
笑得滿嘴血沫,笑得直不起腰,笑得眼眶紅透。
她覺得自己甚至還不如商店櫥窗里的玩偶娃娃,娃娃們還知道自己是玩偶,明碼標價。
可她是有多天真爛漫,還以為自己是人家的真命天女呢,多么愚蠢,多么可笑。
嘗著血沫的味道,商令玨沾濕紙巾草草卸掉眼妝。
一雙狹長上翹的陰郁鳳眼出現在眼前,商令玨盯著自己幽幽的黑色瞳孔,對鏡子里的自己說:“六耳獼猴還想取經?”
除了刻意裝出的乖巧和溫和,她和桑靈哪哪都不像啊,性格更是南轅北轍,天差地別。
呵呵,她算是替身里的低配了,真是委屈司珥跟自己逢場作戲。金主給自己花了那么多錢,結果配出個低配,還是個偽裝的,真是鬧心。
商令玨擦干唇間的血跡,濃黑纖長的眼睫緩緩向上抬起,鏡中的她眸色漆黑,陰冷憂郁又帶著野性十足的美麗。
自己哪里是布偶呢,就算是貓,也是豹貓吧。她撫上鏡中人桀驁的眼,古怪地笑了。
是她自己傻逼啊,那么好騙,以為大雨里有好看優秀的人類,把她這只流浪貓撿回了家,是真的喜歡自己。
人類說她彈琴很好聽,在下雨的時候總陪著她。
然后流浪貓就傻傻地以為自己了解這個人類了。
原來真實情況是,每個下雨的夜,人類陪在她身邊,心卻早就漂洋過海到了某個不知名的地方。
用來當作消遣替身的流浪貓,怎么比得上正版的白月光呢,盜版山寨終要被淘汰。
可笑。
商令玨將受傷的手放在水龍頭下沖洗,傷口被沖洗得發白。
司珥是命運贈她的玫瑰花,可是她忘了,玫瑰有刺。
一切都如琉璃泡影一樣,散去了。
再次拿著掃帚出去,商令玨額前的發散落下來,遮住眼睛,看起來就像是剛剛放學回家的高中生,青春年少又帶有獨特的叛逆氣息。
陽臺的綠植已經打了花苞,冬日的暖陽下,司珥抱著雙臂和桑靈站在陽臺上,兩人間的距離不遠不近。
“我父母留給你的美術館,你真的有照顧好嗎?”
“小珥,我當然有!”
“行了,我會多派些人過去,你不能再鬧出任何負面新聞。”
見商令玨出現,司珥于光影中回頭看來,英倫風格的大衣讓她看上去颯爽冷艷,飛揚的發絲都美得不可思議。
“商令玨,我有事麻煩你的司珥姐姐,借用她一會兒,你不介意吧?”桑靈撇下司珥,落落大方地朝她走來,嘴角仿佛帶著勝利者的微笑,就想看到她頹敗的模樣。
把地上的玻璃渣掃進垃圾桶,商令玨慢條斯理地拿出酒精倒在傷口上,面不改色地帶著笑容說道:
“你想要什么,難道要求得我的允許嗎?盡管去放心、大膽地去取。”
“你——”驚訝商令玨眼尾上揚的凌厲,桑靈當場呆住。
就在這時,司珥關了窗戶,從陽臺款款而來,漂亮的眼里有一絲疲憊,聲音依舊清冽磁性,“怎么了?”
桑靈剛想回答,卻被商令玨搶先。
“我說,來的都是客,如果想要什么,”商令玨第一次平靜地看著司珥,黑亮的眼里無悲無喜,“桑靈你,自取就好。”
司珥有些沒明白商令玨的話,想要摸摸商令玨的頭發,卻被避開了。
“剛才楊姐讓我回去練舞,我快來不及了。”
看著落空的手心,司珥眼里的愕然揮之不去,皺著眉想要開口,又被商令玨的話堵得不知該說什么。
說完話,商令玨就回房拿出自己的黑色背包,想要收拾一下行李,環顧四周卻發現這里的一切都屬于司珥。
就連自己都是屬于司珥的物件,身上還刻著屬于司珥的烙印。
事到如今,除了完整的自己,她沒有什么能帶走的,也沒有什么想帶走的。
把證件都揣好,商令玨最后回到客廳,和司珥說了一句姐姐,再見。
在司珥還來不及說話時,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所謂自己的家。
關門時,她還聽見桑靈問司珥怎么不回她的短信。
至于司珥說了什么,她已經決定不再感興趣了。
想到這里,商令玨突然覺得桑靈還挺浪漫的。
那天請客的吃飯時候,故意坐得離司珥遠遠的,卻在桌子底下給司珥發短信,還送上載著情書的小船,順水漂流。
真是浪漫到家了,知道事實真相的她這雙狗眼都快被閃瞎了。
這才是真正的情侶,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干柴烈火情比金堅!
燭光搖曳,美酒佳肴,兩人坐在桌子的兩端,不說話,反而發起短信來,再加上紙質的情書,老掉牙的通信方式最浪漫了。
什么是時間都抹不掉的鐫刻永恒,這就是了!
至于,她商令玨算什么東西?哦,對了,她是替身,是被情侶閃瞎眼的狗。
司珥那樣的人中龍鳳、天之驕女,怎么可能看上自己這種無家可歸的流浪狗。
而且自己還是不太有尊嚴的替身,正主白月光回來了,她的金主也不知會她一聲,好歹也告訴她一句嗨你過期了我要丟掉,讓人有個準備吧。
自己可真是傻逼,傻逼透頂。商令玨看著路邊的行道樹,低聲笑罵自己,罵著罵著,眼眶毫無預兆地流下淚來。
她走著走著突然奔跑起來,如果有人的話,就會看見一個長相漂亮的女孩子,哭紅了眼眶,死咬著下唇,眼神兇狠桀驁地奔跑著。
在她身后的遠處,遙遙地出現一個女人窈窕的身影,女人抱著一件白色的羽絨服四下張望,又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奔跑中,商令玨看見司珥打來的電話,她沒有停住而是按下靜音,把手機放回口袋里。
沒過一會兒,司珥又發來了企鵝。
【小朋友,你沒穿羽絨服,不冷嗎?】
站在紅綠燈前,商令玨看著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死死咬住了唇。
剛才唇上的傷口又開裂了,讓她再次嘗到腥咸的味道。
她點了一下屏幕,看見紅色字體的刪除好友,點了下去,在彈出的窗口里選擇了確定。
其實,她早就在腦海里演練過沒有司珥的千百種情形,早就已經習慣了和司珥分別。
“沒那么難過的,不就是一次分離,”商令玨用手背把眼淚擦干,悄聲告訴自己,“不過一瞬間而已。”
……
等她來到掠影娛樂的宿舍時,剛剛午睡起來的林棠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
因為是步行過來的,她整整在寒風中跑跑停停四個小時,汗濕的發尾還結上了細小的冰晶,蒼白的臉上浮著紅暈,脆弱幽憐又隱含銳利。
“商商,你這是怎么了,今天不是休息日嗎?怎么搞得這么狼狽的樣子。”
“我鍛煉身體,就跑過來了,以后都住宿舍。”
“鍛煉身體?”夏之蕭從縫紉機上抬起頭來,狐疑地看著商令玨身上薄薄的風衣,“穿這么點衣服?”
見商令玨不愿說話,兩人也不想逼她。林棠碰了碰她的手,發現這人渾身抖得厲害,“宿舍里有熱水,你趕快去洗個熱水澡,別感冒了。”
“好,”商令玨這會兒停下來也感覺頭有點暈,她接過林棠遞來的干凈毛巾,半垂著眼往浴室走出。
夏之蕭和林棠交換了好幾次眼神,硬是沒想出商令玨這是怎么了。
“之蕭,你說商商這是怎么了?”等商令玨進了浴室,林棠小聲地問。
“不知道啊,家里出事了?但她家里不是沒什么人了嗎?”
“難道是,失戀了?”林棠覺得這話說出來她自己都不信,但好像只有這個理由合適點。
“誰這么不長眼,敢瞧不上商商啊?”夏之蕭說出了林棠的心聲,“算了,我們這幾天多看著點她,陪她多說話別讓她做傻事。”
林棠忙不迭地點頭,表示不能更贊同了。
一個小時后,商令玨才慢吞吞地從浴室出來,林棠立馬給她端上熱牛奶和小面包,拉她在沙發上坐下。
“爆米花、牛奶、可樂、薯片,我們一起看電影吧,”林棠笑容甜美迷人,臉上洋溢著十足的熱情。
“好,”商令玨并不想讓自己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彎彎唇角,笑了出來,“看什么?”
“當然是看大美人,”林棠得意洋洋地點下了播放鍵,55寸的電視屏幕高清無損,“我們沒時間去電影院,好不容易能在電視上欣賞絕世美人。”
高清的屏幕上,司珥一襲紅衣散發,肌膚賽雪,紅唇細細含著毛筆,純黑的墨汁流連唇上,女人略一抬眼,眼波流轉風情無限勾人心魄,美艷不可方物。
“這部新電影叫《奈何》,說的是司珥演的公主因為戰爭失去駙馬,把一個跟駙馬長得很像的敵國皇女,當作替身慰藉自己,結果產生了愛情,兩個人虐戀情深,愛得死去活來肝腸寸斷。”
商令玨:“......”
察覺到商令玨的臉色比剛才又慘白了幾分,林棠不解地問道:“不喜歡這種劇情嗎?要不換個喜劇看看,或者一起看個貓和老鼠之類的。”
“......不用,就看這個吧,”商令玨將牛奶喝完,忽略掉頭部的眩暈,看向了屏幕。
司珥和她在一個圈子里,雖然她們一個是演員,一個是愛豆。但畢竟是一個公司的,抬頭不見低頭見。
她已經是一個悲催的替身了,絕不當一個悲催的逃兵。
越是逃避,越會讓自己走不出來。她攥緊了雙手,不愛的近義詞是不在意。
她會從今天起不斷努力。
不斷地努力,她還年輕對不對,還有美好的人生......
商令玨看見電視屏幕里,晶瑩的淚珠滑過司珥絕色的容顏,女人楚楚可憐地說著挽回替身的情話,心想這人可真能演,演得跟真的一樣,讓她一信就是那么多年。
“商商,楊姐剛才發消息說下張專輯我們的造型要換換,說不定要染頭發,”夏之蕭遲疑地看向商令玨,“可能會比較夸張那種。”
其實,之前楊姐就想讓她們染染別的顏色,換個造型,但是商令玨都拒絕了,說自己年紀小不適合搞喝酒抽煙燙頭那一套。
“染啊,我沒意見,”商令玨嚼著爆米花,上勾的眼尾一片緋紅,漂亮又野性。
“那染個,栗色吧,你比較能接受,”夏之蕭發了幾個不那么夸張的顏色給商令玨,“你以前沒染過,也不用跨度那么大。”
“這個悶青色和黑茶色在陽光下看不出來,”商令玨十分熟練地品評著各個發色,“銀紫色也不錯,不過我想先染這個冰藍色。”
“冰藍色?”夏之蕭驚訝地發現商令玨淺淺一笑,看上去乖張漂亮,像極了那種白天學霸晚上校霸的角色。
“商商,你要染冰藍色頭發?”林棠驚訝地差點兒把可樂噴出來,“沒搞錯吧,你不是一直走乖乖女路線嗎?就算要染也是褐色之類的那種。”
“乖乖女也可以染發,”商令玨淡定地喝著牛奶,眸色微沉,“我以前還會逃課打游戲,但還是很乖的。”
林棠:“......”
她染發,她逃課,但她是個乖孩子。
“既然這樣的話,我們就都染藍綠灰色系的,看上去搭配些,”夏之蕭一面回復楊嘉,一面隨口問道,“商商,天都快黑了,你還不回家嗎?”
“不了,以后我都住宿舍。”
“住宿舍?”夏之蕭雖然感到意外,倒也沒有再多問,“那你還住之前那間房吧,里面還有你之前的衣服和寢具。”
“好,謝謝你們了,”因為眩暈,商令玨扶著沙發才站起來,然后搖搖晃晃地往房間走,“我去收拾收拾。”
她眉眼間一片緋紅,左耳的紅痣因為膚色蒼白而更加顯眼,像是玫瑰落在雪上。
林棠在背后對夏之蕭做著口型問“她這是怎么了”,夏之蕭聳聳肩,表示自己猜不出來。
房間里泛著洗衣液的干凈味道,防塵罩上幾乎沒有任何灰塵,應該經常有阿姨來打掃。
商令玨收拾了一番后,打開臺燈坐在床沿,忽地心里一陣空落。
從那個家里逃出來,然后呢?過兩天回去和司珥大吵一架,還是等司珥自己發現。
“等司珥發現,大概要等個一年半載吧,”商令玨眸色深深,想到了司珥和陳言在花園里有談到離婚這件事。
雖然那天司珥沒有表明要和自己離婚,但估計也要提上日程了。
先提出離婚,大概是這段感情里,自己唯一能主動做出的選擇。商令玨想了想,打開瀏覽器輸入了怎么快速離婚這幾個字。
映入眼簾的第一個詞條就是“快速離婚咨詢處,三十年專注離婚,財產孩子一條龍爭取服務”。
瀏覽了半天,她看到最多的詞條就是離婚冷靜期和財產爭奪,此外幾乎沒有太多實質性的東西。
她只想直接和司珥離婚,她們之間沒有孩子,至于財產,她一分也不會要。
算算這些年司珥給她花過的錢,她都要一一還回去,一分一厘都不會少,還要加上利息。
至于最大的問題在于保密,商令玨猶豫了半天,還是翻出了洛伊雨的微信,主動打了個招呼。
來回幾句閑聊后,她反復刪減,還是問了出來。
【學姐,我有一個朋友準備離婚,你有認識的律師嗎?】
【有,等會兒我把他的微信推給你吧。不過,你找我就為了這件事啊,讓我好傷心哦。[嘆氣][嘆氣][嘆氣]】
洛伊雨突如其來的撒嬌讓商令玨屬實懵了,細想一下自己的確有點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感覺。
【對不起,是我太過分了,別傷心。】
【那你說好請我吃飯的,定個時間嘛。下周大部分時間我都有空。】
見學姐給自己臺階下,商令玨松了口氣,忙查起了自己的行程表。
下周從周一開始她們就又要飛去各地表演,還有新專輯制作,小型的粉絲見面會,之后甚至還要上一個綜藝。
將情況向洛伊雨說明后,商令玨以為她們只能再約時間了,沒想到洛伊雨直接打了個電話過來。
“學妹,快告訴我你下周一的航班時間,”與司珥低沉清冷的聲音不同,洛伊雨的聲音永遠上揚著尾音,像是夏日陽光。
“下午三點二十,學姐你問這個做什么?”
“那我們十二點在機場見,我剛好六點半的飛機。”
“可是對你來說,時間也太早了吧,”商令玨皺著漂亮的眉,有些不解,“這樣很浪費時間的。”
電話里洛伊雨的語氣忽然有些惆悵,“不早,我還嫌太晚,所以根本不是浪費。”
“......那好吧,”雖然沒有太懂洛伊雨的意思,但商令玨已經思考起機場里有什么好吃又不那么貴的店了,“我查查看有什么吃的。”
“好,都聽你的,”洛伊雨有些無奈又好笑地掛了電話。
天已經黑了,電閃雷鳴地下起了大雨。商令玨想了想,又把司珥的微信刪除,再把電話也拉黑。
“等離婚的時候,再打電話給她。”
商令玨指尖劃過屏幕上“姐姐”這兩個字,深深地嘆氣,心里像是夏天的池塘,有幾百只青蛙跳來跳去,亂糟糟的。
她打開背包準備收好,意外發現里面放著一件米色毛衣。
毛衣上沾著暗紅色的痕跡,那是酒店那天......
記憶不可控地被拉回,即便過去那么久,那夜的回憶依舊能讓她體會到所謂甜蜜,只不過那是帶苦的甜。
藏在棉里的針,總會刺得人鮮血淋漓。
聽見雨聲越發大了,司珥才起身關上了書房的窗戶,推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坐回桌前想要繼續看劇本的時候,她卻怎么也看不進去了。
有些煩躁地把束發的銀簪子取下來,她披散著長發卻突然不知道要做什么。
以往她在家,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見商令玨乖乖的身影。就算有時候小朋友在琴房里練習,她也能聽見音樂聲。
但是今天她已經無意識到琴房好幾次了,一個人都沒有。司珥咬著紅唇,第一次覺得房子買得有點大了。
猶豫半天,司珥才發了條微信,讓陳言問問楊嘉Meet的情況。
結果過了很久,陳言才回復說Meet狀態良好,全員ace,干勁十足,肯定能沖擊年底的最佳新人組合獎。
司珥蹙眉,不知道陳言是故意的還是怎樣,她緊緊捏著手機,還是忍下了給商令玨打電話的心思。
小孩子偶爾鬧脾氣夜不歸宿,也是可以理解的。過幾天就好了,沒必要大半夜還打電話去哄。
“應該沒有必要吧,”司珥坐回書桌前,金絲眼鏡的細鏈碰撞桌面發出清脆的響聲,她托著腮發呆,清冷禁欲的神情中含著一絲淡淡的迷惑。
突然傳來消息提示音,司珥剛才還昏昏欲睡的眸子立刻有了一絲光亮,解鎖屏幕才發現是陳言發來提醒她下周一要飛去S市的微信。
掩下心里一絲莫名的失落,司珥回復了陳言,草草泡完澡后,就抱著一只毛茸茸的小貓玩偶躺進了被子里。
周一,B市的濱海機場里,商令玨推著黑色的行李箱和隊友低調地走進了vip候機室。
她低頭看看時間,11:52。
學姐剛好給她打來電話說自己在c區的金拱門前。
一邊給助理和工作人員打了招呼,商令玨一邊打著電話往金拱門的方向走。
果不其然不遠處,一個穿著卡其色大衣的溫柔女人正朝自己招手。
這里離機場入口不遠,一陣冷風吹來,商令玨看見好幾輛奔馳停下,出來好幾個保鏢護著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下車。
女人戴著金色細框的墨鏡,身上是純色的西裝,內搭同色系的襯衫,領口扎著一條圍巾。
圍巾下女人的鎖骨若隱若現,精致誘人。
僅僅一個照面,商令玨就認出了司珥,她腦中突然回蕩著一句話。
純色得是絕色穿。
發覺司珥正向著自己走來,商令玨又在心里補充了一句:她的絕色與自己無關。
于是,商令玨強行鎮定下來,并加快了腳步,與司珥擦肩而過,第一次沒有任何停留。
兩人就像是空間里垂直的兩條線,曾經靠緊到九十度,就再也不會相遇。
司珥站在原地,注視著商令玨口罩上唯一露出的眼睛。
那雙眼睛過分漂亮,明亮清澈,如點漆的瞳孔里沒有任何情緒,似乎根本不認識自己一般。
“司珥,我不是讓你走vip通道,你怎么一下車就忘了?”
機場入口處,陳言剛從另一輛車下來,看見司珥跟中邪似地往里走,頓時急得不行,招呼著幾個保鏢就要把司珥拉回來。
“陳言,你看看,那個人是商令玨嗎?”司珥顧不得被發現的風險,直接取下了墨鏡,細長美麗的眼眸滿映著商令玨離去的背影。
商令玨頭戴棒球帽,穿著洗得發白的牛仔褲,上身是一件卡通印花毛衣,青春美好。
陳言投去一瞥,說:“好像是她,你快把墨鏡戴上,有人往我們這邊看了。”
“那她怎么......”眼睜睜看著商令玨走向另一個女人,司珥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可能是沒注意到你。”
“沒注意到我?”司珥的語氣隱隱有些異樣,輕輕自言自語道:“還是小孩子又開始鬧脾氣了。”
陳言回頭,剛好看見洛伊雨毫不避諱地給了商令玨一個擁抱,果然司珥的臉色沉了下去。
“你別生氣,人家可能只是好朋友,”陳言拽住了司珥,生怕她一個不理智就沖上去了,“千萬別多想,女生之間偶爾摟抱很正常。上次我們不就查到人家的關系純潔的很,學姐學妹。”
司珥重新戴上墨鏡,露出的半張臉毫無表情,“讓楊嘉回去好好教育她的藝人,機場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還毫無顧忌,到時候被拍就麻煩了。”
“我知道,不過今天我們提前清過場,不打緊,”陳言松了口氣,她還以為司珥是吃醋生氣了,沒想到人家想的還是藝人形象,“再說Meet才出道......”
“才出道更要愛惜羽毛。”
看著司珥抿唇高冷的樣子,陳言感嘆這種又是明星又是老板的人,果然格局打開,就是不同于常人。
就算,親眼目睹自家小朋友和別人摟摟抱抱,心里想的都是藝人修養方面的事情,沒有一絲一毫情緒波動。
不愧是老板。
“還有,仔細查一查這個洛伊雨到底什么來頭。”
就在陳言以為沒事了之后,又聽見司珥用快要凍死人的聲音吐出這么一段話來,還在仔細這兩個字上,用了重音。
“還要查她?之前我們查過洛伊雨的父母都是作曲人......”vip通道里,陳言小跑著跟上了司珥。
“是嗎?”司珥突然停下腳步,眼眸沉靜如雪山冰湖,“再查,洛伊雨的學校、公司,還有......戀愛經歷。”
末了,女人紅唇微動,補充道:“萬一鬧出什么緋聞,楊嘉他們也能有個準備。”
直到坐上私人飛機,司珥的神情還是冷冰冰的。
雖然說她大部分時候都是禁欲冷漠的一張臉,但今天除了冷冰冰外,似乎還多了一絲被忽視后的不快。
陳言遞了瓶礦泉水給司珥,見這人蹙眉深思的樣子,隨口問道:“你該不會吃醋了吧?”
恍惚了一會,司珥才反應過來,她嘴角微勾,笑容猶帶幾分涼意,“亂說什么,這次商令玨鬧脾氣鬧得還算新穎,我純粹是好奇小朋友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縱的小游戲。”
“也對,”陳言點點頭,一臉贊同之色,“除了你和Meet之外,我倒從來沒見過商令玨還和誰親近了。你僅僅只有好奇心,很正常。”
柔軟的真皮座位上,司珥漫不經心地翻閱著劇本,高貴優雅,神色淡然。
機場的金拱門里,商令玨心不在焉地吃著一只黑旋風冰淇淋,洛伊雨眉眼彎彎地看著她,說:
“剛才好像看見司珥了,你有看到嗎?”
“有嗎?”商令玨垂眼,纖長的睫毛掩住了眸中的情緒,“我沒太注意,而且周圍好像也沒有她的粉絲什么的。”
“怎么感覺你不太喜歡司珥似的?”洛伊雨吸了一口可樂,狀似無意地問道。
商令玨終于把目光從冰淇淋上移開,看出了洛伊雨臉上的疑惑。
的確司珥美得鋒芒畢露,行事張揚恣意地像是艷陽,還很仗義地救過自己......
但喜歡司珥是一個極大的錯誤,她已經為此付出了代價。
“沒有,我和她,只是不熟,不太認識,所以我沒注意到。”
“別緊張,我是覺得我們之間的氣氛有點尷尬,所以隨便找個話題和你聊聊。”
商令玨有些遲鈍地抬頭,她倒是沒有察覺到尷尬的地方。
反倒洛伊雨見她注意到了自己,嘴角上揚,“謝謝你請我吃冰淇淋,為了表示感謝,你回來的時候我帶你去吃一家很好吃的餃子。”
“餃子?”商令玨有些驚訝,餃子是她最喜歡的食物之一,洛伊雨應該是誤打誤撞吧。
“嗯,那就說定了哦。”
在飛機上,楊嘉就反反復復地跟她們強調,說Meet現在已經算是小有名氣的女團了,粉絲的力量不可小覷云云。
因為下飛機的時間偏晚,所以來接機的粉絲不算特別多。饒是如此,還是有十幾個保安在維持秩序。
商令玨也感受到了粉絲的熱情,好幾個穿著粉絲應援服的粉絲,舉著做成盾牌形狀的粉絲徽章,朝商令玨大喊崽崽要保護好臉,就算下次再摔跤也不要頭著地。
林棠被圍在正中間,憋笑憋得臉都紅了,“商商,聽見了沒有,她們怕你摔破相了。”
商令玨看著她們衣服上映著“米特護衛隊“這幾個字,心里倒覺得十分溫暖,于是便很乖地朝她們揮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這一下,和她對上視線的粉絲尖叫了一聲:“崽崽注意到我了,注意到我了,她好高好美好漂亮,啊啊啊。”
讓人沒想到的是,這么快就有人磕起了隊內的cp。機場外還舉著一個很大的燈牌,上面寫著:夏之蕭X林棠,你是我的棠而皇之。
第二天的演出活動上,臺下的粉絲從她們出現就跟瘋了一樣,不得不好幾次停下來維護秩序。
特別是在幾個女孩穿著隱隱露腰的純色襯衫,做著高難度的力量動作時,整個場內尖叫聲久久停不下來。
本來兩個小時的演出,硬生生被拖到了兩個半小時,Meet所有人回到后臺的時候,個個筋疲力盡嗓子干得冒煙。
商令玨撐著身體在化妝臺前喝水,她撩開自己半濕的額發,看見鏡中人的眼睛。
那是雙不馴、陰郁、不乖巧的眼睛,墨黑的瞳色,也應該是司珥不會喜歡的眼睛。
她朝鏡中人盈盈一笑,這是今天第十五次想起司珥,昨天是二十五次,希望每天次數都能減少。
這樣,很快就會歸零。
“很快很快,”商令玨在心里對自己保證道。
#Meet女團舞超A#
幾天后,這條熱搜高掛第一,Meet這一周三場演出中,最精彩的部分都被剪輯成視頻發在網上。
不到一個小時,轉贊評論就超過了十幾萬。。
外面的天氣陰陰的,司珥推著行李箱回到空無一人的家,餐桌上放著保姆阿姨剛剛做好的飯菜,還冒著熱氣。
她洗漱一番換好了衣服,坐在餐桌前打開手機就看見了熱搜。
熱搜的視頻里,她的小布偶化著濃艷的舞臺妝,內勾外翹的眼睛魅惑十足,隨意的動作都能引來無數人尖叫。
司珥反復看了幾遍視頻,剛推出來往下刷就發現了第十七位的熱搜。
#Meet-商令玨密會溫柔美人#
點進去是一個粉絲數幾萬的博主,發的一條還算清晰的動圖。
動圖只拍到了商令玨精致如玉的側臉,而坐在商令玨對面的女人,拿著紙巾想要幫她擦掉臉上的湯汁,正好與商令玨的手指撞上。
幾分曖昧,幾分養眼。
司珥輕輕捻著睡袍上的紐扣,眸色微沉地掃過與商令玨同坐的女人。
又是洛伊雨,商令玨的學姐。
兩人不過是一起參加過比賽,之后便再無交集。誰能想到短短的兩個月,兩人還發展到一起去吃餃子。
這條熱搜多半是對家買的黑熱搜,出乎意料的是,大部分人竟然磕起了商令玨和洛伊雨的cp。
在評論里高喊著好配好配,已經腦補出了溫柔年上美人X直球漂亮年下等等。
手機鈴聲響起,打破了房間里的沉默。司珥深呼吸后,看見來電顯示是紀又青,才接通了電話。
“司珥,你看熱搜了沒?”
“看了,”司珥的聲音透著幾分漫不經心。
“我不是說熱一,是說你家小布偶和別人的緋聞那條。”
“緋聞?”司珥遲疑了半晌,心里有些不舒服,莫名其妙地撒了謊,“沒有。”
“就是小布偶和別的女人一起吃飯,舉止親密,但絕對能看出那女人對她圖謀不軌、蠢蠢欲動,”紀又青絮絮叨叨地說,“我跟你說,現在的小孩子最喜歡那種溫柔一掛的,你趕快去看看,防患于未然,別一天天過分自信。”
“是嗎?不用大驚小怪,”司珥面上依舊是平靜清冷的樣子,“她有自己的社交圈,我不會多加干預。”
“行吧行吧,反正小布偶天天和你黏在一起,論容貌家世才華,能比過你的人屈指可數。”除了,性格差點兒,紀又青咽下了這句話沒說,轉而和司珥聊了一會娛樂圈里的八卦家常。
掛了電話,司珥心中突然一片空蕩,耳邊回響著紀又青說“小布偶天天和你黏在一起”的聲音。
她好像和商令玨很久沒見面了,有多久呢?
兩個星期,還是三個星期。記不清了,明明以前幾個月不見也是有的,怎么這次她忽然覺得不習慣起來,空落落的,不過三層的公寓卻讓她覺得有點太大了。
大概是最近工作太累,連拍了三部戲沒有停下。司珥披散頭發,草草吃了兩口飯,便準備去休息一會。
剛好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司珥有些煩躁地拿起手機,卻看見“小朋友”三個字在屏幕閃爍。
沒來由地,女人纖細的手指微微顫抖,按下了接聽。
一片靜默中,只有手機的電流聲。
“小朋友?”
過了一會,司珥終于聽見商令玨軟糯卻疲憊的聲音,“姐姐,你在家嗎?我馬上到了。”
“嗯,我在家。”
“好。”
司珥還想說些什么,手機卻已經掛斷了。
她來不及思考商令玨的不同尋常是為什么,而是莫名覺得自己穿得睡袍不太妥當。
女人小跑著到臥室,打開衣柜,手指快速撫過一件件剪裁得體的衣服,最終停在了一件較為居家的衣服上。
商令玨來得很快,司珥剛剛到書房戴上掛鏈的金絲眼鏡時,玄關處就已經響起了門鈴聲。
回到玄關打開門,司珥幾乎快要認不出面前的美麗少女。
往日里,全黑的頭發染成了冰藍色,白嫩的耳垂上戴著頗有質感的銀色耳釘。
冰藍色的頭發讓商令玨看上去更白,也更陰郁,卻有一種極致美麗的厭世感。
乖巧甜美被野性誘惑在一夜之間取代,司珥心里說不上是驚訝,還是驚艷。
在沙發上坐下,兩人之間仍然縈繞著奇怪的沉默。
司珥看著坐在沙發另一邊的商令玨,忽然發覺原來她們兩人間也會有這么安靜,這么沉默的一天。
仿佛只要商令玨不說話,這種寂靜可以一輩子持續下去。
所以,小朋友還在生氣嗎?雖然想不通商令玨為什么生氣,但司珥記得剛才紀又青說現在溫柔一掛的比較吃香。
偶爾,自己也應該勉為其難地哄哄不乖的小布偶。
于是,司珥斜倚在軟枕上,睨著商令玨,語氣還算輕柔地說:“你回來了,我很高興。”
“還有,藍色頭發很漂亮,很配你。”
拿著背包的手緊了一瞬,商令玨側頭看著司珥,戴著金絲眼鏡的女人清冷優雅,即便穿著細細的黑色吊帶,也散發著凜然不可侵犯的高貴和美麗。
即便已經知道了真相,再見到司珥,商令玨發現自己的心還是會不爭氣地跳動。
她明白那天的大雨中,刻在自己心上的不僅是司珥的美麗,更多是女人不可抵擋的銳氣。
曾經深深保護著自己,滿足過一切幻想,讓自己只要回憶起那一天就會生出無限勇氣和安心。
曾經她把這一切珍藏在記憶中,如天光般不可湮滅,歷經歲月也不會褪色。
現在她決定將這束光剝離,是痛苦的。
可是她不能沉浸在恨里,所以決定將這束光遺忘。
商令玨修長的手指慢慢拉開身后背包的拉鏈,拿出一疊文件,慢條斯理地擺在司珥的面前。
她的聲音平靜又溫柔。
“是的,冰藍色很漂亮。”
“姐姐,謝謝你。”
“我們離婚吧。”
作者有話說:
火葬場開始了,不給蝶蝶夸夸、點個作收、wb關注,一條龍服務嘛!(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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