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云集問世
暮色沉沉,江水寒寒,水草凋敝,岸邊垂釣。
身穿月牙色滾金長衫,頭未戴冠,只一枚青玉簪束了黑發,腰間一條青帶,與玉簪朝相輝映,越發映襯得風神雋秀,從容淡雅。寒風凜冽,身上看似單薄的棕色大氅,卻紋絲不動,把人包裹的嚴嚴的。
垂立在水面上的魚竿動了一動,素手一拉,果見有條小魚上鉤。薄薄的雙唇微微彎起,不緊不慢地將魚鉤上的小魚取下,投入身旁那個剛剛用竹片編織而成的魚簍里。
抬頭望向天際,已是夕陽西下之時,便收起魚竿,提著魚簍起身,沿著小路走到幾丈外的簡陋小亭中。
小亭中,此時正有個黑衣女子趴在桌上酣睡,眉如遠山,淡掃輕描,額間的發飾緊緊貼著,黑色茶花妖冶奪目。
慕容清堯見南宮錦兒睡得如此香甜,不由得一笑,拿出在河邊折下的一個干枯的蘆葦,便在錦兒的鼻下輕輕劃弄,引得南宮錦兒鼻間一陣發癢,打著噴嚏便從夢中清醒了過來。
抬頭一看,竟見是慕容清堯正拿著蘆葦抱臂而立,望著她笑得一臉戲謔,頓時火大,拍桌而起,怒道:“你干什么?”
“我叫醒你呀!”慕容清堯很是無辜地眨著眼睛道,“天快黑了,我打算回家了,所以才叫你的,如果你想在這里繼續睡的話,我也沒有意見。”
看了眼天色,果然都在水天一線之間了,也明白慕容清堯并未說假話,但是他那副姿態卻讓她很不爽,白了他一眼,便率先走出小亭,往來時的方向而去。
慕容清堯見她這般,不由得無奈搖頭,深深地覺得,這位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茶仙盜王南依藝姑娘真不像是個江湖人,反而有幾分千金小姐的刁蠻任性。
南宮錦兒和慕容清堯一路回到瑞陽,期間自然是斗嘴說笑連連,即使是在大街上也隨性地追逐打鬧,直到走進了武林盟,也不見收斂。
“清堯和依藝回來了!”路過大廳時,才發現武林盟主慕容長青也在。
慕容長青是個年過四十的中年人,雖然是有名的劍客,在江湖上闖蕩了數十年,但是卻長著一張儒雅如書生的面孔,留著長須的他,笑起來和鄰家大叔沒有什么區別,看著著實親切,毫無武林盟主的架子。
一見慕容長青,南宮錦兒也就不再抓著慕容清堯不放,直接跑進大廳,翹著二郎腿坐下,端著下人早就放好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才沖慕容長青沒大沒小地道:“怎么,長青大叔今天很有空閑嗎?居然在這里等我們。”
慕容長青絲毫不介意南宮錦兒的無禮,甚至看著她的眼神里還充滿著慈愛和寵溺,仿佛錦兒就是他的女兒一般。
“是有些事,不過已經忙完了,對了聽說你們今天去釣魚了?”
南宮錦兒白了眼慕容長青,拜托,你兒子不正拿著魚竿和魚簍嗎?還要多次一問。
身為慕容長青的獨子,此時卻沒有收到慕容長青的一點目光,完全被無視了,對此慕容清堯倒是沒有的不滿,話說,他早就習慣了他家老爹在南依藝女俠出現的時候,習慣性地把他給忽略了的情況,已經無所謂了。
慕容清堯見南宮錦兒不說話,自家老爹那有點尷尬的樣子,只好暗自嘆氣著走出來,低著頭乖巧地道:“爹,今天我們的確去釣魚了,而且收獲頗豐。”
“是嘛!”由于兒子給自己解圍,慕容長青看著慕容清堯的眼中閃過一道感激,湊過去看了看慕容清堯手中的魚簍,發現魚雖然都比較小,但是量多,湊合著也能夠做上一盤炸魚了,便笑著連連點頭。“不錯,正好給晚飯加菜了。”說完便讓下人把魚送到廚房去。
南宮錦兒見了,趁機道:“長青大叔,這魚雖然是你兒子釣的,但是那魚簍可是我編的,怎么說,也有我的功勞吧?”
“怎么?那魚簍,是你編的?”慕容長青有些奇怪。倒不是驚訝南宮錦兒還會編魚簍,而是覺得完全沒有必要嘛。“難道你們沒有帶著魚簍去嗎?”
低著頭充當柱子的慕容清堯腹議,不是沒帶,而是某位盜王拿魚簍砸人,結果把魚簍砸壞了,最后只好自己給編了一個。
提到這件事,南宮錦兒便有些不自在,誰讓慕容清堯這臭小子捉弄我的,我這才把魚簍給砸壞了的。不過她卻沒有向慕容長青解釋,因為慕容長青是不會相信,他家兒子會欺負她的,反過來倒是可能。
倒不是慕容長青偏心自己的兒子,相反,他對南宮錦兒的喜愛比對自己兒子的還要多,只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在他面前一向乖巧文靜的好兒子,還有著另外一面罷了。
“好了好了,魚都釣回來了,我是又餓又累,先回去休息一下了。”說完也不理會慕容長青,便跑出了廳中。
慕容長青見南宮錦兒那生龍活虎,連跑帶跳的,頓時嘴角一抽,這樣也叫很累了嗎?不過他倒是沒有責怪南宮錦兒的謊話,他早就感覺出來了,這次南宮錦兒突然來到武林盟,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沒什么不同,但是他還是察覺到了,她是有心事的,只是這心事似乎很重,不能輕易和別人說,或者是和他這樣一個長輩說,所以她不想往常一樣,總是拉著他閑聊。
江湖中人都知道,茶仙盜王南依藝總是跑到武林盟,去找武林盟主慕容長青把酒聊天的事情,但是他們卻百思不得其解這其中的原因,其實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理由,只是因為南依藝和慕容長青一見如故,情如父女,每當南依藝有煩惱的時候,就會常常跑去找慕容長青聊聊,當然,偶爾也會悄悄地找上那個表里不一的慕容清堯。
慕容長青想了想,覺得還是不大放心,便對自家那個致力于做柱子的好兒子道:“清堯,你去看看依藝。”
慕容清堯自然知道父親在擔心什么,其實他又何嘗沒有感覺到呢?只是她不肯說,他們又有什么法子呢?暗自嘆了口氣,還是點著頭應下了。
一離開慕容長青的視線,慕容清堯就不再是那副低著頭內向乖巧的模樣了,漆黑的眸子閃過一道道流光,豐神俊朗的五官更是奪目了幾分。
凝眉想了想,猜到現在南宮錦兒會在哪里后,慕容清堯便是抿嘴一笑。
在南宮錦兒很小的時候,曾經跟著自己的母親天下第一神偷時珂來過這武林盟,甚至可以說,當時她還是這里的小常客,因為當時這里的主人,還是那位至今都讓武林中人記掛不已的司徒清遠。
那個時候,司徒清遠和洛臻總是喜歡帶著她飛到武林盟中最高的閣樓上的屋頂,站在那里,可以俯視大半個瑞陽城。長大成人后,縱然司徒清遠和洛臻已經不在了,她對他們的記憶也模糊不清了,但是還是深深地記得站在閣樓屋頂上的那種感覺,所以每次來到瑞陽的時候,她都會跑到武林盟的閣樓上,遠遠地眺望天空,想著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心事。
慕容長青來到閣樓錢,抬頭一看,果然看到了那道黑影,單腿點地,便縱身飛起,幾個踏點著力,便躍上了屋頂。
如此行云流水般的輕功,若是讓慕容長青在內的其他人看到了,肯定會大吃一驚,因為慕容清堯在所有人的眼中,都不過是個身體羸弱,不善武功的書生,根本就不可能有如此輕功。
慕容清堯來到屋頂上,什么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走到南宮錦兒身邊坐下,陪著她一起無言地面對余暉將散的天際。
夕陽慢慢地墜落下了天地一線之間,帶走了最后的一絲熱度,天邊燦爛的余暉漸漸淡下,變得黯淡無光,蔚藍的天空也開始轉變成為了灰藍、瓦藍,身畔是習習寒風,一切都昭示著元月里難得的晴朗一天結束了。
看夠了夕陽落山的樣子,南宮錦兒有點冷地蹭了蹭雙臂,起身便要下去,卻被慕容清堯伸手攔住。
目光從眼前伸出來的手臂移到慕容清堯的那張秀氣文雅的臉上,南宮錦兒眉頭微跳,有點不悅地問:“干什么?”
“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吧。”慕容清堯的臉色顯得有些冷淡,“自從三年前你出現在了我家后,你就奪走了我僅剩下的父愛,現在這是怎么了?開始嫌棄和厭倦了我爹嗎?”
“你到底想說什么?”南宮錦兒很不滿慕容清堯的言辭,“我從來都沒有嫌棄過你爹,我一直都把他當做我的親生父親一樣看待,你不是都知道的嗎?”
南宮烈常年都在邊關,根本就不能給南宮錦兒夠多的父愛,所以別看南宮錦兒對慕容長青沒大沒小,像是很不屑一顧的樣子,其實她對慕容長青是真的很敬愛,將他當做了自己的父親,把自己當做了他的女兒,這才顧不上禮節,毫不做作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我是知道,但是那是以前,現在的你,已經變了。”
說實話,慕容清堯也并不記恨南宮錦兒奪走了他的父親,雖然不可避免地有些羨慕嫉妒,但是真的不怨恨,因為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沒有可能讓慕容長青笑的那么開心,他也樂得多一個人來孝順他爹,讓他爹感到更多的天倫之樂。
“我哪里變了?”南宮錦兒真是不明所以了。
“以前的你,每一次來都會找爹大肆炫耀一番你的功績,說些你的煩惱和心事,讓爹既為你高興,又為你擔憂。可是這一次,你卻什么都沒有說,成天都躲在屋子里睡覺,就算是今天我拉你出去釣魚,你也一直都在睡覺,回來后,每次面對爹的時候,你也是愛理不理,很不耐煩的樣子,難道這還說明不了,你的厭煩嗎?南依藝,如果你真的厭倦了,就請不要再留在這里,以后也不要再來了,免得再傷了我爹的心。”
慕容清堯冷這張臉的樣子,讓南宮錦兒不由得愣了幾秒,她見慣了慕容清堯在所有人面前乖巧懂事,臉紅害羞的樣子,也見慣了他在私底下對她的嘲諷與戲謔表情,但是這個樣子的慕容清堯,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隱隱地,讓她想起了那個總是冷著張臉的人。
想到君旻玟,南宮錦兒的眸中便是一黯,也沒心思和慕容清堯爭辯什么,只是又坐了下來,望著黑下來的天際發呆,許久后才在慕容清堯的隱怒下幽幽地道:“你有喜歡過一個人嗎?”
慕容清堯一怔,沒想到南宮錦兒居然會突然問他這個問題,看著南宮錦兒晦暗的臉色,頓時有些明白了,心頭的火氣也瞬間消失。坐在南宮錦兒的身邊,望著她看著的地方,淡淡地道:“當然有了!”
“是嘛!”對于這個答案,南宮錦兒倒是沒有任何的意外,“我也有,我喜歡了他,嗯,有十二年了,可是他卻一直都不知道。”
慕容清堯驚異,沒想到南宮錦兒居然如此長情,而且是暗戀,輕笑道:“我以為,你一旦喜歡上一個人,就會大肆宣揚,鬧得天下皆知呢。”
“張揚得讓所有人都知道的愛,并不一定就是真正的愛,愛是要放在心底深處,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舔舐的。”南宮錦兒傷感地道。
“沒想到你還能說出這么富有哲理的話來,”慕容清堯本想再打趣南宮錦兒幾句,可看她真的很難受,也就只好不說了,“那個,方便說說,你喜歡的這個人,到底是誰嗎?”
南宮錦兒想了一下,覺得這并沒有什么可丟臉的,便直接說了:“君旻玟!”
“暗影閣主君旻玟?”對此,慕容清堯心頭一驚,但是轉念想到什么,也就覺得理所當然了。“原來是他,我還以為,你喜歡的是無殘少主無影呢。”
這話讓心里還很難受的南宮錦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媽的,為什么都喜歡把我和瀛翾扯在一起?連慕容清堯這個外人都是這么以為的?頓時暗恨起了北冥瀛翾。如果不是他,也許君旻玟早就知道了我的心思,說不定現在都試著接受我了,哪里會像現在這樣呀。
提及了北冥瀛翾,南宮錦兒因為君旻玟的愁緒頓時一掃而空,再沒有心思傷春悲秋了,又恢復了往常的平靜,沖慕容清堯道:“最近閻堂怎么樣?”
見南宮錦兒轉移話題,慕容清堯自然也不會不識趣地再揪根問底,只是想到昨天得到的消息,臉色便難看了幾分。
“閻堂還能怎樣?自然是纏著天下第一樓和暗影閣了,不過最近春風化雨宮和千機閣倒是平靜了不少,偶爾才有點小打小鬧,都不足為意。只是不知道是怎么了,無殘最近收到的打擊特別重,比天下第一樓的還要厲害,不僅集中了閻堂一半的精力,連那位從不露面的堂主都主動出手了。”
“什么?閻堂堂主對無殘出手了?”這個消息讓南宮錦兒驚愕。
轉念想到之前北冥瀛翾給她傳來的信,明白事情的原委后,南宮錦兒倒也能夠理解閻堂堂主的這一做法了。看來他這次是真的要對瀛翾下手了,只是現在瀛翾武功盡失,完全不是那個人的對手,這可該怎么辦呀?
“雖然不知道閻堂把目標從天下第一樓和暗影閣轉向無殘的原因是什么,但是不得不說,那個堂主實在是太厲害了,不過才一個月,已經削減了無殘三成的實力,要是再這樣下去,恐怕無殘將會毀于一旦。”身為無殘的堂主,慕容清堯對無殘現在的情況很是擔心。
“怎么會這樣?”南宮錦兒皺眉,開始擔心了起來。“不是說,無影把無殘交給了君旻玟嗎?為什么無殘會損失這么嚴重?”
慕容清堯眸中微暗,“縱然有君閣主在,但是那閻堂之主武功實在是太了得了,而且還有一把非常厲害的寶刀,根本就沒有人能夠抵擋。”
“寶刀?”南宮錦兒一愣,隨即明白了過來,“是云集!”果然是閻堂堂主殺了巫云揚無疑了。這下可真是慘了,本來一個巫云揚之徒已經很麻煩了,還有云集助陣,不所向披靡才怪,現在到底該怎么辦才好呢?
南宮錦兒皺眉深思,大腦高速運轉了起來。現在其他的問題都可以解決,唯獨這個堂主和云集不好辦,如果說,大家一起圍攻,倒是有可能打敗閻堂堂主,但是那把云集怎么辦?想到冰希兒的那句‘云集一出,必有死魂’,就覺頭疼。這世間,能夠對付云集的,會是什么人呢?
腦中靈光一閃,頓時大喜,激動地用左拳重重地砸了下右手掌心。“沒錯,只要把他找來,一切就都好辦了。”
“找誰?”慕容清堯好奇地問。
“琉球風帝,楚銳!”
雖然找外援很丟臉,而且這回還是找到別國去了,但是這世上,唯一能夠制伏云集的,也就只有他一個人了,這實在是無奈中的無奈了。想著,南宮錦兒就不由得暗自祈禱,師父她若是知道了,可千萬不要生我的氣,嫌我給她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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