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喂飯
五月十八。夜里。亥時許。
段音塵終于醒了過來。卓君念本來都快睡著了，被他這么一動彈又給驚的清醒。每個人的機敏與智商果斷不同，這是后來卓君念自慚形穢總結(jié)出的。因為段音塵醒后的茫然只維持那么一瞬間就立刻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不過明白也沒用，他掀被子起來的結(jié)果就是狼狽一摔，他現(xiàn)在身體極度虛弱，別說起來，就是下炕都得用爬的。“我的腳？我的腳…”他掀開被子揪上褲腿兒，透著藥汁的白布緊緊纏在他受傷部位。
“快躺回去，你還發(fā)著燒，不能著涼。”卓君念尷尬的鉆出被窩兒，生怕更加激怒這頭豹子。
段音塵如受重?fù)簦睦镞�聽得進(jìn)規(guī)勸。他呢喃的重復(fù)聲越來越低，臉色隨之越來越陰郁，直到不再說話，視線盯住自己雙腳。卓君念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勸，她和部落里的人語言不通，也打聽不清楚段音塵的傷到底能不能治好，以后還能不能下地走路，想到他從前雖然為人囂張跋扈，但也不至于要受到這種報應(yīng)。往難聽處說，對于他這種心高氣傲的人，一旦殘廢，可能還不如死了。
段音塵的呆滯一直維持到下半夜，卓君念在他對面抱膝而坐瞌睡了一覺兒，醒來打量后發(fā)現(xiàn)，段音塵變了。他依舊還是平直著腿坐在原處，佝腰塌背，眼也還是盯著腳踝部位，但卓君念傾著身體給他掖下被子時，發(fā)現(xiàn)他眼中沒任何色彩，就象一個走神兒的人。卓君念用手在他眼前揮了兩下，他也沒任何反應(yīng)，而更可怕的，是他一直微垂著頭，嘴合的不嚴(yán)，口水順?biāo)齑酵碌翁剩疾挥X得。完了！卓君念心里頭立刻浮上這兩個字。
卓君念真的希望這個時候段音塵能夠喊出來，能將身體的痛苦化成精神病般的發(fā)泄方式，哪怕沖她發(fā)都行，也好過他變成一個活死人。她抹下眼淚，在他旁邊輕聲說道：“睡吧，明天咱們再找大夫看看。”
段音塵順著她手上力量倒下身，她給他蓋好了，實在是冷，估摸著他也不會在這時反抗，她也一同鉆進(jìn)來，果然，段音塵只是老實的閉上眼睛，而且很快打起鼾。火盆里的炭燒的正紅旺，卓君念借這點光亮瞅向?qū)Ψ侥橗嫞人麄儷@救時更瘦，卓君念擦下對方嘴角余留的口水漬，嘆息一聲后面朝他的方向側(cè)躺下去。
五月十九。卯時。
段音塵醒的很早，坐起身后盯住自己腿就沒再動。卓君念起的更早，燒開雪水，用水淘飯煮飯。米糧和炭都是部落里人給的。雖說她自認(rèn)臉皮一向厚，不過總受別人接濟(jì)也怪不好意思，尤其是她這幾日暗中觀察著覺出來，部落里的日子很窮苦，他們搭這種帳子居住是為了隨時可以集體搬遷。不自在歸不自在，卓君念只能忍著，因為段音塵必須要留在這里休養(yǎng)。卓君念安慰自己，興許時間長了她就能聽懂部落中人的話，到時候她就知道以什么方式去報答他們了。煮好了飯，她端著在門口站一會兒飯就溫了，趕緊爬上炕，用木勺舀著送到段音塵嘴邊。“來～，先墊吧點兒。”她這兩天只喂他一些飯湯，還都吞一半流一半的，再餓下去，他也不用等腳傷是否能復(fù)原了，身體肯定先垮掉。
段音塵沒張嘴。卓君念知道這是一種什么反應(yīng)，他是陷入一種困住自我的方式，屏蔽了周圍一切，哪怕一堆人杵在他跟前，他也自動選擇聽不見、看不見。卓君念沒著急也沒有厭煩，她想如果換成自己經(jīng)歷這種傷害，可能反應(yīng)更可怕。“來～，張張嘴，我們吃點東西，嗯？”
段音塵眼珠兒一動不動，還是沒有張嘴。
卓君念沒辦法，用手抬了抬他下巴，然后勺子放到他兩唇間隙處一翹，讓飯汁流進(jìn)去一點兒，不敢喂多，米糧珍貴，喂多了肯定會吐出來浪費掉。段音塵含著這小嘬米湯，好半會兒喉結(jié)處一吞咽，米湯隨吞唾沫的動作一起入腹。卓君念一喜，趕緊照同樣方法繼續(xù)。這種喂飯的方法管用是管用，不過屋內(nèi)太冷，飯很容易涼透，她熱了兩回后才讓對方吃完一大碗。然后她自己刮了刮鍋底，將就著吃了個半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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