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吩咐，如您不走，便不讓他們走。”侍衛恭敬地道。

　　“定是那人的意思。”衣勝雪輕聲道。

　　“族長說，您是大夫，得在路上照顧兩位傷患。”

　　“現在便起程嗎？”

　　“是的。”

　　“龍逸澤呢？”

　　“他隨后會趕上。”

　　衣勝雪走到云若水身前，瞧著她：“現在該如何做？要不要他們走？”

　　云若水很堅定地點頭：“帶他們先走，我無礙。”

　　衣勝雪仍心存疑惑。

　　“有龍少在，我真的無礙，他會害我嗎？”云若水瞧著他道。

　　衣勝雪輕輕道：“我會來接你。”

　　云若水點頭：“你不同他們一起走，我是不放心的。快些上路吧。”

　　衣勝雪便同侍衛一起走了。

　　***

　　半個時辰后，龍逸澤回到石室。

　　云若水迎了上去，只是盯著他的眼睛，臉上帶著一抹奇異的凄美的笑：“相公，我再叫你一聲相公，儀式什么時候開始？是不是提前了？”

　　龍逸澤要上前摟她，云若水輕身閃過，龍逸澤茫然道：“你想到了？你是不是在恨我。”

　　云若水輕輕搖頭；“如我是你，身上負著千萬人的生命，怕也會如此吧。只是你如此做，我為我們的孩兒不甘心。”

　　“如她出世，也會受詛咒之苦。三十便如老嫗，現在她再也不會有痛苦了。”龍逸澤神情凄楚地道。

　　云若水摸著肚子道：“孩子，你爹爹要我們去死，你同意嗎？”

　　一聽她如此說，那龍逸澤眼中的痛色更深：“娘子！”

　　云若水緩緩地坐回床上，嘆了口氣：“我萬里迢迢，不想江山與富貴，只為來救你。你如此做，真是，真是……”

　　她一連說了兩個真是。眼中有淚光在閃爍。

　　“你想到了，為何不走？”龍逸澤道。

　　“我只想聽你親口說。”云若水臉上的表情換成了淡淡的淺淺的笑。

　　龍逸澤頭扭向一邊，眼角的晶瑩一閃而過：“我們走吧。”

　　“孩子還未成形，真的等不及了嗎？”云若水沒動腳步。

　　龍逸澤點頭：“你就恨我一個吧，蚩尤所有的族人實在可憐。”

　　“如果，如果我們母子的血不能開啟帝臺呢？如果長老的神測有誤呢？”

　　“別說了，走吧。”

　　龍逸澤說完，進來一些侍衛，對云若水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云若水邁步，她真的沒有料到是這個結局，剛才衣勝雪問她的時候，她內心深處還有一個聲音對自己說，龍逸澤怎么也不會，不會讓自己和孩子去死。

　　現在也好。

　　云若水覺得心一痛，開口道：“好，我既然已說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便也不該生什么怨恨，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只是希望，你逢年節的時候，為我娘親上幾柱香，燒些紙錢。”

　　說完，她頭也沒回，同侍衛走出了呆了幾天的石屋。

　　外面天光透過翠綠的枝葉，灑在地上，斑駁陸離。

　　云若水回頭瞧了眼來路，師弟他們不知走到哪里了，不過那三百死士應該還沒有撤，她握著湘子葉戴在她身上的玉璜，（注：半璧為璜，一般為禮器。）這是娘親的東西，她握著，仿佛心里生了許多力量。

　　臉上生出了一絲笑容，事情還沒到最后，不能失去希望，不是嗎？雖她以身犯險，想到了此種結局，然而被所愛的男人親手送上路……云若水突然想笑。

　　終于到了一處石臺，不到三尺高，上面有雕像，看不清模樣，三級臺階上鋪上了紅毯，長老都坐在高臺上，為首一人是族長，見她到來，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面帶尊敬地迎接她。

　　云若水又回頭，見龍逸澤很艱難地走在后面，腿上的傷痛讓他滿臉的汗水，但他面無表情，拒絕了侍衛的攙扶，云若水停下腳步，待他近前，一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想親自送我上路？”

　　龍逸澤未說話，眸子一緊：“你是我的女人，我要你死便死，廢什么話。”

　　云若水氣一窒：“你怎么如此說？”

　　“要不又如何？你同那三個男人不明不白，讓我怎生咽下這口氣？”龍逸澤的聲音大了起來。

　　云若水微皺著眉，沒接他的話，瞧著高臺上的眾人以及圍觀的族人，放開挽著龍逸澤的手，抖了抖衣襟，攏了攏頭發，面如神女般威儀，讓人一望心生畏忌與肅穆。

　　龍逸澤也咬牙搬著自己的腿，跟著上了高臺。

　　高臺上還有十位身著彩衣，臉涂黑白色的長老，他們其中一人手中一金盤，里面是利刃，云若水見那上面的寒光，不由的心里一涼，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也感覺到了危險，不動的踢打動作，云若水額上見了汗水。

　　她走上高臺，瞧著兩個猙獰的雕像，對聽雨道：“儀式如何進行？可否預先告之？”

　　聽雨嘆了口氣：“難道龍夫人如此雍容氣度，你是我們族人的再生父母，我現在代族人向你一拜。”

　　說著便跪倒在地，行個大禮。

　　云若水受了。

　　然后她起身：“這兩個雕像是通往地宮之門戶，我們已開啟，具體儀式需在地宮中的舉行。”

　　說著，她伸手在左雕像眼睛上按了幾下，然后又按了右雕像眼睛幾下，就聽吱啞啞，雕像移開，露出了黑黑的洞口，洞口處是向下的臺階。

　　至此，云若水才真的開始有些慌了，她一直以為那三百死士怎么著，這個時刻也得開始行動了，怎么沒動靜？

　　正在猶豫的時候，龍逸澤上前一步，扯起她的胳膊就邁下了臺階：“什么時候了，還想什么呢，快些走。”

　　聲音惡狠狠的，帶著不容置疑。

　　云若水心一動，腳步不自覺地被帶著快了起來，洞口向下行了二十幾級臺階，墻上的油燈亮了，昏黑的光映在灰色的石階上，心添了許多堵，龍逸澤一直緊緊地扯著她的胳膊，前面的族長被他趕得也快了起來，路一拐，到了一處寬敞的場所。

　　她看到了一處石壁，上面有一處小平臺，有石碗石杯，還有石燈。

　　聽雨停了下來。

　　后面的長老也一一到齊，云若水手上不由的運了力，讓她如此犧牲，她可是不情愿的，別人的命是命，自己的命也一樣，更何況自己可憐的孩兒，連這世界的面兒都沒見到呢。

　　族長上前，請云若水上平臺。

　　“現在可以告訴我如何進行儀式了吧？”云若水心狂跳起來，但面上是平靜的。

　　長老指著桌上的石器道：“石杯石碗需盛上鳳族人的血和心臟。前面的石壁就會出現影像，剩下的儀式我們就可以了。”

　　那意思，你根本不可能看見。

　　突然龍逸澤上了平臺，接過長老手中的托盤，拿起利刃道：“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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