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你的女人……”鬼影輕輕喃聲,把這幾個字在嘴里像黃蓮一般咀嚼過,化作一腔的苦意,美麗的女子,別人的女人。
“對,我的女人!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日間與我共桌而食,夜間與我同床而寢,生的是我明家的骨肉,你明白嗎?”
明厚載句句如針,刺得鬼影的心一片殷紅,笑得恍惚:“我明白。”
他說的,他都知道,可是卻做不到不去看她,不去遠遠守在可能會聽到她消息的地方,他不再說話,腳下如浮,倏忽飄開了,像鬼影一般,無形無蹤。
他的懷里有很多東西,有她送的紫金墨塊,有她的小肚兜,還有頸上掛的珍珠,沉甸甸地壓在他貼身的內衫,腳下卻更加飄忽無比,因為,沒有生命的鬼總是飄得很快的。
冷酷地看著他離去,必要時候,明厚載會像打鬼天師一般,毫不留情地把劍指向這個已經成了鬼影的男人,哪怕這個男人是他一向很欣賞的人,看了眼山下的杏色幄車,依舊遮得密密實實,里面有他的新婚妻子,一生的愛戀,生命之所系,所以,誓死不放手!
他笑了笑,看了眼四下,向小林子里很快躥去。
褒若坐在車內,幾次欲掀車簾,卻終于沒有,令人窒息的空氣不知過了多久,車簾一掀,滿眼的陽光,明厚載帶著笑意的臉伸進來,手上拿了一串紅果子:“野莓子,很好吃。”
褒若張口就著他的手,吃著一顆顆酸酸甜甜的莓子,酸也酸得讓人心疼,甜也甜得讓人含笑,不由得又想哭,又想笑,車子轔轔開動,離往事越來越遠了,那個黑色的人影只能藏在曾經的路上,無法與她同行一生。
“你看,那朵云多好看!”明厚載主動掀起了簾子,一同看天上的風景,指著天邊的一朵云:“像你的素銀綾子門簾。”
那云,果然薄得像一匹銀素色的綾子,褒若倚在明厚載身上,看得入神。
明厚載與她兩人慢慢行,邊走邊玩,先行人員已經先到了京城通報他們將要到京的消息,聽到這個消息,老太君先吐了口氣:“阿彌陀佛!可算回來了,回來看看家里靠了些什么孽!”
明夫人充耳不聞,一邊“呸呸呸!”把瓜子皮吐得一地都是,然后才慢悠悠地道:“回來也是我的兒子,難道敢把我休出去I成?”
“你們少說兩句吧!”明禮睿不得不開口,每天吃飯時就是他最難受的時候,娘親和老婆對陣,最難當的就是夾在中間的兒子:“夫人,你一個當家主母,這樣成何體統?吃完飯還要嗑瓜子,吐得滿地都是,哪有一點斯文樣?你從前的溫柔樣子都跑哪去了?”
“嗯?”明夫人掃了他一眼,竟然冷得讓他縮了縮脖子:“我當時傻!對我有什么好處?……”
又來了!明禮睿心里還沒說完,啪!一聲讓人心驚肉跳的聲音響起,桌子上的一個湯碗已經不見,只余滿地的碎屑!明夫人站在原地冷笑,嘴角微微抽搐。
這是明厚載走后數不清的事件中,最最不起眼的一件小事,大點的,就是把故意為難她的一個小妾劈頭摔了一巴掌,再大一眼,揚言要把已經生了兒子的那個妾賣掉!再再大一點,站在明府門前罵街,再大一點,老太君疾言厲色地指責她時,她二話不說,沖進老太君的房間,把老太君的房里最珍愛的一幅字畫扯了個粉碎!然后把碎屑捧出來,摔在老太君臉上!
其他的還說得過去,打小妾也是小事,賣妾,也不算太大的事,在明府門前罵街,好吧,咬咬牙也就忍了!但是敢對明府的老太君公然對抗而且侮辱,那就不是一件小事了,這是大不孝!犯上!
明禮睿心中其實是舍不得明夫人的,明夫人越辣越爆,他就感到越新奇越可愛,尤其是明夫人一反一般端莊女子的嫻雅時,竟讓他感到心都激動起來,像是吃慣了大魚大肉,突然見到不一樣的辣拌菜時的激動心情,解膩除煩,老太君見明厚載不在,逼得他休妻,他就是下不了手,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劇烈地而堅定地違抗老太君的意思,可惜,他再堅定,夫人的心也已經不在他的身上,若是當初他就堅定,堅定地愛自己的夫人,何至于今日的處境?
難道偌大一個明府,竟沒有人奈何得了明夫人?依老夫人的性子,就算無法休了明夫人,也要讓明夫人幽禁在房中,不讓她出來作亂,可惜,那個明厚載親自指定的管家天民隨護在側,沒有人奈何得了明夫人,明夫人原先是在自己房中吃飯,但是自從知道明禮睿不肯休了自己后,氣焰囂張,不僅敢和老太君平起平坐,打家罵戶,什么家務上下,什么夫君冷暖,統統與她無關,氣得老太君天天怒氣沖天,待要命人強行拿下明夫人送回房,那個管家便如鬼魂一般出現,道:“公爺有言,一定要保護好夫人。”
他武功高強,誰也不是他的對手,再加上府里的護衛又全是明厚載的心腹,沒有人肯違抗天民的話,便是老太君,在明夫人的問題上也叫不動他們,于是看著明夫人天天在府里鬧得雞飛狗跳。
明夫人原先是住在雍也院,明厚載走后,便嫌那些小妾們天天來來往往地鬧得她頭痛,指定一個小院自己搬了過去,取名離離院,一來取自要離開的意思,二來取自離離原上草,意謂著新生活的開始,明禮睿堅決反對,反對也沒有用,明夫人搬過去后,除了吃飯或是要挑釁外一般不出院門,這個小院由天民管家打理,明禮睿除了要吃飯或是明夫人主動出門鬧事外,基本見不到明夫人。
在這樣嚴密的保護下,明夫人盡管在老太君眼中是絕對不可饒恕,卻仍然逍遙自在,但那邊的妾們可就不干了,個個鬧反了天,被打了的妾,被威脅要賣掉的妾,還有覺得自己不甚安全的妾,通通在明禮睿耳邊鬧個不停,加上新生的嬰兒的哭聲,明禮睿簡直無法招架,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娶這么多妾,簡直是一種酷刑!雍也院,漸漸脫離“雍容”之意,成了“擁也院”。
已經是亂得不能再亂了,架不住慧娘三天兩頭過來“挑撥”婆媳關系,一臉驚訝地道:“這樣的媳婦還留在家里?早該休出去了!老太君,不是我挑撥,實在是這樣太有損府上的顏面!”于是老太君的心越發地硬了,更加強逼明禮睿,明禮睿卻又向往著明夫人院里的清靜,和她如今如玫瑰一般的嬌艷美色,咬定牙不肯松口,下人們見勢頭不好,有的擁護老太君的,有的擁護夫人的,還有的小妾們的丫頭各為其主,私底下斗得不亦樂乎,于是整個明府,簡直便是一團亂麻。
褒若又當回明家的媳婦時,等待她的就是這樣的場面,一個四分五裂的家。
這天,“老太君,爺回來了!”明府一層層往里進報:“連公爺夫人也一并隨同回來!”
“知道了!”老太君整裝出迎,因為褒若的身份是李國的郡主,不能輕慢,率著明禮睿及一眾姬妾出迎,明夫人接到消息也出門迎接,與明禮睿站得遠遠地,漸漸的,一列車隊由遠及近,侍女和嬤嬤們先下車,分作兩隊,靜候郡主車駕,杏色車駕到了明府大門口方才停下來,不等侍女們動車,明厚載自行從車上跳下,褒若微笑著隨之探出頭來,自然而然地手一伸,搭上明厚載的大手,輕盈地落到地面,兩人眼神間、行動間的默契不是一朝一夕能培養出來,明夫人看在眼里,與天民交換了個神色,很是欣慰,老太君見褒若回來,皮笑肉不笑:“郡主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老太君辛苦了。”料理這樣一個家,能不辛苦嗎?
“郡主金枝玉葉,真是委屈郡主下嫁。”從前的褒若還好欺負,現在真以郡主之尊嫁進來,小妾是不用想納了,只希望得個男孫,否則孫兒非絕嗣不可。
“老太君依舊康健,真是讓人感到欣慰。”褒若同樣皮笑肉不笑,老太君看來對自己還不是很能接受啊。
褒若此次再嫁,再與從前不同,現在就算老太君有心趁著明厚載為難她都做不到了,因為褒若身邊的嬤嬤個個一雙銳利的眼睛,那些個丫環看起來也不是好相與的,這是常佳的意思,吸取了從前的教訓,這一次務必要讓褒若風光大嫁,不受一點委屈,又考慮到明府的復雜局勢,是以特別派了能干之人陪嫁,隨侍人員和排場都是受過宮中嚴格培訓,往褒若身邊一站,那叫一個壯觀啊!
兩名嬤嬤是管事人員,同樣長得高大有力,穿著青綢夏衣,站得離褒若最近,昂然挺胸,四只眼睛冷冷地往明禮睿身邊的小妾們身上一瞄,被瞄著無不背起冷汗,褒若的往事,有些小妾是知道的,于是小妾們私底下已經傳開來,這是被休的原少奶奶往回嫁呢!面上不由得便有鄙夷之色,被嬤嬤這么一掃,寒從心生,不由得便低下頭來,褒若看在眼里,只作不知。
八名丫環各捧巾櫛盒盆等物整齊地站在兩名嬤嬤身后,肅然不語,但個個打扮利落,雖恭敬卻精明,同樣不是軟柿子,老太君要是想故意從褒若的下人身上找碴,那算是找錯人了,褒若向明老太君問安畢,嬤嬤不待吩咐,便率手下丫頭上前叩頭:“奴婢們見過老太君!”
老太君看著強大的后援團,不由得冷笑道:“郡主皇家貴胄,果然不同一般人,連帶的陪嫁之人也這么彬彬有禮!”
嬤嬤應道:“我們王妃有命,一定要伺候好郡主與姑爺,對老太君與老爺太太一定要恭敬有禮。”
老太君怎么會聽不出話里的意思,笑道:“多謝你們王妃好意了!”
褒若看了眼一身儒雅的明禮睿,他依舊沒有什么變,在姬妾環繞中不時向明夫人看上一眼,總算是明厚載的爹,上前淡淡地向明禮睿道了個萬福,轉頭卻與明夫人親熱有加,老太君瞇起了眼睛,家里已經有一個母老虎,到時不要把本來就惡質的孫媳婦帶壞了!
明厚載始終站在褒若身旁,對表面和氣親熱下的暗波看在眼里,不時寵溺地揪揪褒若的頭發,同褒若一同進了明夫人親自帶領人布置的新婚居處“鰈園”,里面布置舒適優雅,深得褒若的心,進了園子,閑雜人等退出,只有褒若的近身侍女們隨著進入,進了屋子,洗去一身風塵,褒若才長出了口氣,身體輕松不少,明厚載也已經洗沐完畢,輕衣緩帶進來,揮人退下,把她抱到膝上,問道:“累不累?”
褒若靠在他懷里,老實地點頭道:“身體不累,看到這么一大堆人,個個心里各有所懷,那才累。”
簡直無法相信,她要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下去嗎?每天都要對這么多人?不由得有些猶豫,發現自己對婚后的生活還是估計不足,從前嫁給明厚載,有湄城,雖然與老太君不是甚和,但一起住不到一個月,老太君便回京了,也沒有那么多亂七八糟的女人等著看她的好戲,如今回到明府,再為明府人,才發現,以老太君為首,那些明府的女人們個個睜大眼睛看著自己出丑,但凡女人多,男人少的地方,這樣的情況總是不免,皇宮那才是真正斗得你死我活的地方,明府在明厚載的治理下,還算平靜,但是一想到那些女人們的眼睛,以及個個熏得身上濃香撲鼻,就不由得頭疼。
“你呀,小腦袋瓜想的是什么?放心,萬事有我在,等把娘的事情一理畢,我與你搬出去住,反正現在我爹也有了小兒子,我們住外面,也算不上不孝,過年過節回來就是。”明厚載抱著她,嘴唇廝磨著她的臉,聞得她身上幽香隱隱,不由得來到她花瓣一般的小嘴唇,只要一靠近她,他的自制力就幾乎無法克制自己的欲望,褒若被吻得微喘細細,不由得面上紅暈如桃,似嗔似喜地看了他一眼,推了他一下道:“無賴!”
“要不是我無賴,哪有今日抱得美人歸?”明厚載笑道,愛煞她嬌,她的柔,她的媚,簡直想讓他吞進心里,含在嘴里,頂在頭上,擁抱著她,笑得得意又放肆:“如果你今天不嫁給我,就算你嫁給了別的男人,我也有辦法讓那個男人身敗名裂,最后還得把你乖乖地送進我懷里!”
“如果那個男人很愛我,不肯妥協呢?”
那就殺了他!
明厚載眼里閃過一抹狠厲,對著她卻又笑得甜蜜:“那我就勾引你,讓你愛上我!”
“這么自信?”褒若一根細白手指貼在他唇上,輕笑著搖搖頭:“我可不是那種容易出墻的女人!”
明厚載嘆了口氣,你還不是?一個不如意,逃到國外去,還和別的男人險些成親,要不是我阻止的快,估計現在孩子都要出生了!
寧可相信世上有鬼,不要相信女人不出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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