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我病了多久了?這是哪里?”褒若看著眼前陌生的房間,青布帳,原木窗欞,雖有幾樣描花家具,但與這個房間格格不入,想是后面才運來的,不由得好奇。
“一個月了,你病了一個月!你一動不動,有時會睜開眼睛卻一反應(yīng)也沒有,這個大夫說……說你都快不行了,我……”想到當時萬箭穿心的感覺,明厚載一把把褒若摟在懷里,似乎他一松手她便要消失:“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么辦啊!”
只有看著她一動不動如同死去,他才明白,褒若對他有多重要,這一生,他只要這一個女人,他只需要這一個女人,這一個思想奇怪,行事肆妄的女人!
只有在生死一線間,他才完全明白了她只求唯一的心,為什么得不到他的專一,她就毅然離去。
那是剛開始的幾天,她高燒不退,背創(chuàng)惡化,甚至開始流出黃水,大夫說她可能不治,甚至要求他們準備后事時,他突然明白了!一切想通了!沒有了她,他就只是一個孤單的人,毫無生望的人,相愛的人就是要相守到老,人生才有意義,否則,一個人的生活,如何過得下去?他也明白了褒若對云渡的心,當她與云渡道別時是如何的心碎神傷!連同她與云渡的一切行為,他都徹底明白了!望著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子,自己時刻承受就要失去她的痛苦,他甚至對云渡有了一種深深的同情,那個被他逼走的男子。失了愛侶的男人,睜開眼睛,閉上眼睛,都只有她,就算身處鬧市,與人熱熱鬧鬧地喝酒作樂,心依在荒蕪中,生命完全失去了意義。
梁上燕,晏歡啼,朝失侶,暮伶仃!
但是就算他明白了云渡的苦,他也不愿放手,他緊緊地抓著褒若,不僅要治好她,看著她笑著鬧著,做著匪夷所思的事,還要把她緊緊地鎖在身邊,再也不離分,從前他是為了騙得褒若承諾不納妾,后來見褒若出走,他才決心只忠于一妻,是因為褒若的性子極烈,而他又愛著褒若之故,多少帶著些不情愿,如今,他才是真正從心里深處贊同只忠于一妻,永遠只對著她,哪怕她有一天紅顏成桔皮,青絲成暮雪!
“你醒了,真好!我真怕你長睡不醒!”明厚載長嘆了口氣,褒若的頭被壓在他的懷里,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感覺一陣安心,笑道:“看你,好像我死里逃生似的,我不過暈了過去罷了。不過一個月……”她抬頭望著明厚載參差硬扎的胡碴,衷心道:“苦了你了,明大哥,謝謝你!”
她不知道當時的癥狀之險,用現(xiàn)代的話來說,那是肺炎再加破傷風!由于長久的抑郁,身體的體力透支,再加上肺炎和破傷風,明厚載簡直不知道她是如何被搶救過來的,最糟糕時,甚至大夫都接連著幾夜守著她,屋內(nèi)屋外處處燃起符咒以驅(qū)鬼差,最后,甚至極有醫(yī)者父母心的大夫都直接搖頭,對他說:“公子,生死有命!”
明厚載的身子微微發(fā)抖,衷心感謝上天放了褒若一馬,讓她重回自己身邊,摟著褒若這一生再也不想放開!
褒若想起當時的情景,那劍就要刺進明厚載的小腹時,她駭極,不顧一切地想為他擋下這一劍,所以,她擋了,“啊,明大哥,你有沒有受傷?”她突然推開明厚載,在他身上看看摸摸,明厚載深深望著她,她叫自己什么?她關(guān)心的自己的身體了?她那時為他擋劍時,心想著什么?
“我只受了輕傷,半個月前就好了。”他柔聲答道,被關(guān)心的溫暖讓他的心暖烘烘的。
又過了十天,褒若已無大事,只是背上的創(chuàng)傷時而發(fā)癢,弄得她老想蹭蹭,明厚載充分發(fā)揚了緊迫盯人的行動優(yōu)勢,時刻盯著褒若,不讓她亂動,這丫頭就愛胡鬧,現(xiàn)在圖一時之快蹭癢,到時留下疤痕又該哀嚎了,他摟著褒若坐在車上,一行人起程回京。
臨走時明厚載感念大夫極力搶救之恩,留下了一千兩銀子,那大夫嚇了一跳連連推辭:“救人是積福,我要這么多錢做什么?”于是明厚載便命人把大夫的居處整飾一新,添了很多醫(yī)具,并留下自己玉牌,聲言有事憑這玉牌可以到明府找他,又按褒若的主意,命人四處搜羅了不少醫(yī)書以贈大夫,那大夫這才歡歡喜喜地收下。明厚載一行人的車駕遠遠地去后,一個長瘦身材的人來到大夫的居處,大夫忙起身微弓著身子:“二爺!”
長瘦身材的人在陽光下站著,卻讓人覺得無比孤寒,仿佛他的身周都結(jié)了冰一般,似乎他站立的地方都是黑暗,他背對大夫站著,望著遠山連綿起伏,沉聲道:“她怎么樣了?”
“她已經(jīng)無事,只有背上的傷未全愈,但不過個一兩個月,必將愈合得連疤也不留,屬下給她下的是最好的傷藥,二爺不用擔心。”
“是嗎?”聲音似是有些釋然,然依舊空洞:“從今往后,沒有二爺,沒有云家二少,只有鬼影了。”
“是,鬼爺。”大夫并不多話,只是恭敬地應(yīng)下。
鬼影面前閃過那繁華高屋,綺羅珠玉,然后是那笑得無恥又嬌憨的臉,面無表情地淡淡轉(zhuǎn)身離去。
大夫望著那遠去的背影,半跪送行:“屬下誓死追隨鬼爺!隨時聽憑差遣!”
褒若的車子遠去了,走到半路上,車外有個聲音道:“爺,屬下回來了。”
明厚載抱著褒若在車上,不讓褒若的背觸及車上的東西,應(yīng)道:“知道了。”親了一下褒若道:“乖乖趴著,不要亂動。”
“可是趴著會難受!”更重要的是,趴著會不會影響胸部發(fā)育?
“不許胡鬧!”褒若在她的尊臀上拍了一下,威脅道:“你敢亂動,我就把你丟下喂狼!”
褒若朝他吐吐舌頭,明厚載笑著出了車子,走到離車子講話聽不到的地方,才問道:“怎么樣?”
“回掌舵,果然是那人在幕后!屬下看著大夫?qū)δ莻人恭恭敬敬,兩人對話了片刻,那人便走了,由于那人武功高,屬下怕離得太近被發(fā)現(xiàn),是以沒有聽見講什么。”
“果然是他!”明厚載點頭道。
一個深山中的大夫如何能有那種氣度?對褒若又顯出不一般的恭敬和用心,這種不一般怎么能瞞得過明厚載的眼?就是估計是他派來的人,所以他才放心讓那大夫診治,否則,一個山野大夫,如何能讓他遣走京城大夫,全程由這個大夫診治?那個男人的心不比他少,所以他放行了。
這是一個只屬于兩個男人的秘密,一個永遠不會讓褒若知道的秘密。
“走啰!”明厚載一聲朗笑,打開所有的車簾,抱著褒若迎風一聲長嘯,清冽的風吹走車內(nèi)所有的悶氣,明艷的太陽照得褒若蒼的臉上也有了幾分血色,不由跟著明厚載的長嘯大聲叫起來:“喂——喂——有人嗎?”
“有——有——我在這——”明厚載沉厚的聲音回應(yīng)在山谷中,少女的清脆笑聲與男人的朗笑恰似大鷹與乳燕相伴而飛,空寂的山谷中聲音傳得很遠,有一個人影聽著這聲音,靜靜凝立了許久,唇邊浮起一絲笑意:“笑了!”
已經(jīng)得了消息的慧娘早就守在府門前,見到褒若被明厚載從車上抱下,不由得淚滴沾襟,撲了上去,之若也連連拭淚,都歡喜不已,“你這個冤家!你要是有事,和怎么向你娘交代!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你要是去了,姨媽也不活了!”慧娘含著眼淚道,褒若一陣感動,那淚也撲簌簌地往下流。
“好了,快別哭了,褒兒沒事,該笑才是!”還是之若的話提醒了大家,慧娘反悲為喜,不由得破泣為笑,忙張羅著讓褒若回房安頓下來,與之若二人從此后日日換著花樣給褒若補身子。
不但慧娘給褒若補身子,丞相一家也來探望過幾次,“好娃兒!我聽人說起你的事,好樣的!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丞相點頭道,丞相夫人憐惜地道:“一個女孩子家家的,經(jīng)歷這么多事,可怎么受得了?瞧這瘦的,得好好補補!”次后便天天派人送來蟲草、人參、當歸等名貴藥材,明老太君也來看過幾次,對褒若的神色也好多了,畢竟褒若救了她的孫兒,而且她近來與慧娘甚是相談得來。
褒若的性子,在床上躺不了多久,先前那一個月沒有知覺還罷了,后來醒了后被囚于床上又是十天,現(xiàn)在要她再在床上躺上十天半個月,真是要了她的命一般痛苦,于是在她堅決要求下,慧娘與明厚載終于準許她下床略微走走,在小院里“放放風”!百無聊籟之際,于是只動動嗓。
“啊——啊——啊——啊……!”
“吚——吚——吚——吚……!”
“哦——哦——哦——哦……!”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這詩本就悲涼,此刻更顯得悲情,褒若的小院發(fā)出一陣陣破云穿月的嚎叫,下人們能走則走,不能走的,只得用皺著眉頭,掩起耳朵,好歹減輕些噪音。不用懷疑,那就是褒若的小院,她正在練習美聲唱法!現(xiàn)在這才只是清清喉嚨,清清肺而已。
“郡主!郡主!”珍兒掩著耳朵跑上來用身體碰碰褒若:“宮里來人了,命您和夫人一同進宮晉見!”
褒若的女高音戛然而止:“什么,宮里來人?”
她們來中漢這么久,沒有得到皇上的接見,為什么這次突然召見?
今日明厚載有事,要遲些來,所以慧娘無人商量,只得與褒若二人穿上誥命與郡主服制,隨來的公公進宮面見皇上。
皇上胖胖的,看起來很是和藹,也沒有棱角鋒芒,然而褒若知道,這僅僅是假像而已,就是這個坐在寶坐上,笑得像個平常市井富商的男子,在上位不過十來年的時間里,暗地里培植江湖和朝廷的心腹,最后讓一個巨族世家傾刻毀于一旦!朝廷上下官員無不驚異,更加謹慎行事。如今皇上正笑瞇瞇地看著跪在地上的褒若,開口道:“梁國夫人平身罷,郡主也平身罷,賜座。”
慧娘與褒若謝過,斜著身子坐了,皇上笑道:“早知道夫人與郡主來我中漢國,不過一直無緣以見,聽說,夫人與郡主原是我中漢國人?”
慧娘與褒若心中一驚,皇上是不是另有深意?她們本是中漢國人,后因常佳之故受封了李國的封爵,褒若還好,是打著凌王之女的名號,郡主自是正理,但是慧娘卻是以中漢國人之份受封李國的誥命,要是被心懷不軌的人說成里通外國就不妙了!
心里瞬間轉(zhuǎn)過千百個念頭,嘴上卻一點也遲疑不得,慧娘當機立斷,跪下回道:“回皇上話,民女本是咱們中漢國小吏之后,父曾任江北道省的同知,后去世得早,與妹妹二人相依為命,當年妹妹不知怎么認識了在我們中漢國游歷的凌王爺,當時就結(jié)了緣,后來這次我們?nèi)ダ顕瓮妫褂钟錾狭肆柰鯛敚柰蹂嗄昵耙呀?jīng)去世,所以便又續(xù)了前緣,他們的女兒也因此歸了宗,蒙凌王爺?shù)暮靡猓瑢⑽乙卜饬颂枺员憧梢噪S時進入王府,與妹妹相談。民女雖說是李國的誥命,其實根仍是在我們中漢國的,這次就是想念故鄉(xiāng),因此回來,郡主也是在我們中漢長大,也想念得緊,不顧凌王爺?shù)淖钄r,執(zhí)意要跟著回來看看。”
她一口一個“我們中漢國”,皇上笑道:“原來如此,朕就說我們中漢的人怎么跑到李國去受封了。”
他低頭略沉吟一下,又問道:“聽說郡主原是厚載的……?”
褒若心中一咯噔:“是。”
“那怎么跑到李國去了?如今也不見你們以夫妻相稱,竟似不是夫妻似的。”
褒若一臉的為難,這該怎么說呢?她的事說出來簡直匪夷所思,皇上眼尾微微一挑:“怎么,郡主不方便說?”
“不是,是……”褒若無奈,只得避重就輕道:“當初與明公爺性格不合,所以議定和離,所以之后就與我娘和姨媽一起去了李國散心。”
“原來如此,那這次回來朕聽說起你又與厚載那小子出雙入對,這次更又奉勇將軍說你曾替厚載擋下了一劍,這又是怎么回事?”皇上步步緊逼,原來今天奉勇將軍來面駕,就云府余孽的事與大理寺和刑理提督等人做了清尾工作,順便提起那位李國來的郡主真是英勇,那么多歹徒圍攻啊!郡主面不改色心不跳,緊緊與明厚載摟在一處,避過了一波又一波的攻擊,明厚載武功高強,雖然當時有兩大高手圍攻,數(shù)十小歹徒偷襲仍然護定郡主不放,郡主在他危難中,以身為盾,為明厚載擋下了高手喪心病狂的當胸一劍,使得當時前有狼后有虎,身處危難之中的明厚載免遭一劍穿心之難!
聽得當時的大理寺卿和刑理提督緊張得都有些喘不過氣來,皇上更是好奇,詳問了褒若的一些事,是以今日召褒若入宮面見,頗有讓他們夫妻重圓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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