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輛華麗的馬車在院子外停下來,眾人聽到聲音,回身看去,見車上下來一個年青女子和一個小少年,那個青年女子昂首挺胸,少年則是跟在她身邊,眼睛不停地看來看去,周圍安靜下來,大家都在看著這位穿戴不凡的夫人,身穿一襲紫色云紋富貴牡丹的對襟裙,披著一件出鋒銀綢披斗,手里籠著一個貂皮手籠,頭上是白色的狐皮臥免兒,正中一顆碩大的藍寶石,旁邊攢著一圈小小的珍珠,頭上鳳鬟高聳,在雪地里,極是耀眼光彩,極是貴氣逼人,她長得本就明麗動人,再加上華服襯托,珠光寶氣,優雅異常,美得讓人目眩。
她身邊的小少年,看起來年小不過十三四,皮膚白凈,眼睛明亮靈動,嘴角總帶著一絲笑意,卻不顯狡猾,身上著綠色彩紋掐邊的馬褂,里面露出一截黑底白飛花的夾襖袖子,戴著一頂小小的圓帽,白狐毛的皮圍了一圈過去,白狐皮間有一塊方正的翡翠帽飾,綠得要滴出來一般,帽子上方是青綢頂子,起楞八角,每角一只小小的金虎,壓住楞邊,金虎嘴里吐出一條金鏈,總結到帽子頂端,成一個大金鏤空的圓雕花球,別的不說,單是這頂帽子,便不知值多少錢!小小白白的手戴著一截軟皮皮圍,防止騎馬里韁繩勒到手心手掌,他一進院子,便笑瞇瞇地圍著玉料轉來轉去,很有些令人捧腹的可愛逗趣感。
眾人不由注目良久,舍不得移開眼睛,不知進來的這對男人是否是姐妹,兩人眉目間有些相似之處,都是一樣的靈動清雅。
“娘,這就是今天的賭玉嗎?”少年清聲道。
那女子看了眼大家,道:“應該是了,你看那玉石上還系了一條紅綢。”
原來這兩人竟是母子。
大家有些驚訝地收回目光,繼續開始圍著玉探究。
褒若見那玉外表看起來,就是一塊半人高的石頭,毫無出奇之處,不知那些人怎么光憑看外表斷定這是不是玉,是不是好玉,不由得有些奇怪。
“這玉質似乎也不過一般,恐怕整塊不會高過一千兩。”
“不見得,這玉塊頭大,越是往里,越是精華自藏,不得小看啊。”有人開始討論,有人搖頭,有人點頭。
有人拈起一些玉身上的石屑,對著太陽仔細觀察,有的人卻把臉貼在石頭上,不知是什么緣故。
常佳圍著玉走了兩圈,隨來的玉師對玉進行了鑒別,與常佳小聲說話,這個時代不像后世那樣有專用的測玉工具,看玉都是僅憑經驗斷定,難免有看走眼的時候,眾人經過一番探看,討論,已經有人走到玉石主人那里開始摸價了。
“夫人請三思啊,這個玉,目前看來,沒有什么特別之處。”玉師道。
常佳倒有些沉吟起來,摸價她自然知道怎么回事,那是兩人在袖子里,通過摸索對方的手勢來確定對方出的價格,如此一來,便免不了和玉主人有肌膚之親,她雖然豪爽,但也有有些男女顧慮,褒若看出了她的心思,得意地道:“娘,不用擔心,你看!”
從隨身包袱中拿出一個手型東西,用較厚的縐布制成,其實就是她昨夜與蕪兒和菁兒連夜制作的手套,如此,既可交價,又可以不肌膚相親,常佳眼睛一亮:“行啊你!沒白培養你,想得周到,不錯!”
褒若興奮地眼睛像小狗一樣,哈哈的喘氣,自從寫了那封休書,娘對她的字是極為不滿,說她丟人,連帶著對她做的事也是冷嘲熱諷,讓褒若很是過了一段暗無天日的日子,現在終于有點云開的跡象了:“為老娘服務,再累也應該。”
常佳向玉主人伸出手來,眾人停了一口氣,期待伸出來的柔軟銷魂,有人在心中已經暗暗羨慕開了:“這個陳老三真是艷福不淺,這么和美人一握手……嘖嘖!”
常佳的手伸手來了,眾人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美人手上套著一副從沒見過的手籠,把五個指頭全包住,并沒有露出一寸肌膚,自然玉主人便吃不到好,但能和美人這般接近,卻也是難得的福氣,當下握住常佳伸出來的手,陳老三要說還真沒有占到便宜,那個縐綢的布料摸起來疙疙瘩瘩,根本辨不出美人的手究竟為何,只能知道她出了多少價。不過常佳臨去時的那一眼,卻讓他幸福了好久。
等著的空隙,大家吃著茶,那個陳老三眉頭緊皺,手不停地磕著桌面,時而不露痕跡地朝一個大肚子玉商瞄瞄,又不時朝母親瞄瞄,想是兩人價格差不多,難以取舍,褒若有些奇怪,但沒說話,從一個仆人手上接過一碗姜湯,遞給母親,常佳喝著茶,有意無意地問了句:“今天的姜茶不錯,還有嗎?”
褒若道:“有。隨要隨有。”
“拿點給各位叔伯們暖暖身子,這大冷的天。”
褒若一聲令下,隨來的仆從們從車上搬下一個紫銅小爐,放在院中當地,開始煮姜湯,用梅樹上的雪煮水,須臾便得,每個老板分得一小碗,人人在大冷的天都凍得臉紅鼻塞,光喝茶,也暖不了,這一碗姜湯下去,頓時手腳都開始熱乎起來,人人在心中都贊這位莫太太會做人,在場的都是老狐貍了,不會隨便吃喝人家的東西,當眾煮姜湯,去了眾人的疑心,且又干凈得很。
“莫夫人,玉是你的了!”陳老三喝完了姜湯,主意已定:“夫人開的價甚是合理。”
賭玉,賭玉,既占了個賭字,便是指變數極大,得到的未必有福,沒得到也未必是損失,是以眾人只是“噓”了一聲,馬上就把興致轉移到開玉身上來,常佳笑道:“本月廿三是百事皆宜的好日子,敝號將在那天開玉,開玉地點便選在我們璘瑜珍玉閣后面的小院。有興趣的各位老板皆可來瞧。”
然后依規矩,與陳老三走入后堂,常佳手里拿著一個小錦盒,里面是一疊銀票,在后堂,數出足數,又另外壓了三張一百兩的銀票,道:“今日多謝陳老板割愛,開玉那日請務必到場,我們交個朋友。”
回程路上,褒若不解地問:“為什么不當面開玉?習慣上不是交了錢,就由陳老三負責開玉嗎?”
常佳點點她的額頭:“你當初對付明厚載那套不動聲色的本事跑哪去了?連辨事非都不會了!那玉開出來,若是壞的,我們顏面盡失,人家說畢竟是女人,成不了大器;如果是好的,人家眼紅,萬一在我們回程時搞個動作,豈不是麻煩?不如定個日子請他們來看,再請他們吃一頓,彼此交個朋友,便有難聽的話,也不好意思多說,到時就想搞什么動作,也未必動得了我們。”
褒若恍然大悟,又學到了。
璘瑜珍寶閣有一塊重金買下大仔玉要開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那了開玉那一日,璘瑜珍寶閣在后院中請了玉工,備了水車,大家翹首以待。
定于辰時三刻開玉,玉溫潤,辰時開,合溫而不燥之意,隨著玉工一層層剝琢開表面的石皮,眾人有些不屑了,開了這么深,這玉還是渾濁的白色,怕是只是一塊下腳料了,常佳不急不燥,命玉工換了個地方再開,仍舊不理想,玉工再換一個地方,眾人有人開始發出嗤笑聲。
突然,眾人都開始驚呼起來,這次去除了外面的石皮,竟然下面便呈現出一種棗紅色!這是棗紅包漿啊,極品!
玉工小心翼翼地開出一小片,棗紅皮下是一層白色如油脂般、半透明的,光潤細膩的玉,眾人都開始激動起來,睜大了眼睛,把頭都湊到仔料前,這玉,竟然除了先前開的那兩個地方玉質不太好,但也不過拳頭大小的兩個地方,其他地方,竟然都是包著棗紅皮的白玉,這么將近半人的高的玉,價值連城!無法估量!
一時間,人人都無聲了。
常佳心里也大為意外,她參與賭玉不過是為了讓褒若多見識,還有就是她本來就喜歡這種游戲,沒想到竟得了塊寶!
璘瑜珍寶閣有塊極品老坑紅皮玉的事,飛快傳遍了京城第一個角落,都說璘瑜閣的掌柜眼光獨到,慣能尋寶,名頭打開了,上珍寶閣來買珠玉的人大增,常佳與褒若不得不請了兩位妥當人來幫助打理珍寶閣。
那個公公又來了。
“掌柜的,把你們這兒最有趣的把件兒拿給咱家瞧瞧!聽說你們這兒倒是有底氣的。”
這個公公雖然尖著嗓子,但并不惹人厭,只是比一般男人稍尖些,介于男人與女人之間的一種中音,后來褒若才知道,原來宮中的太監除了那些品級低,干粗活的太監外,真正有身份的,在皇帝妃子或是親王等主子身邊近身服侍的太監聲音都并不難聽,都經過訓練,把那些難聽的嘎音盡力去掉,所以聽起來,并不像下等太監的聲音,如石頭劃過玻璃那般刺耳,讓人毛骨都悚起來。
“公公,您來啦!”褒若也認得他了,這個月他來了兩三次了,褒若笑著拿出一個紅翡的金蟾獻寶的把件,那個公公瞥了一眼:“不夠看的。”
褒若笑道:“公公真是好眼力,這樣普通的、不過千把兩的玉佩,怎么得入您老人家的法眼,是小的沒眼力了!”
公公的臉上有了笑容:“小掌柜年輕小小的,卻挺會說話的。”
褒若又進庫房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個錦盒,里面是一個紫玉葡萄,葡萄上面的綠葉天然青潤,很是可愛,公公拿出來把玩一番,對著陽光照了一照,確實不錯,用來把玩倒是個好物件,也不啰嗦:“開個價來。”
褒若心痛地看著公公毫不在意地把紫玉葡萄在手間捻動,咬牙道:“我娘說了,最低一千兩!”眼睛里仿佛就要滴出淚來一般。
“喲,小掌柜,瞧這樣,不過一千兩的東西,也值得你這么樣兒?行了,讓人知道說我五公公欺負孩子,給!”
隨手掏出一疊銀票,至少兩千兩,拿走那紫玉葡萄走了出去,褒若的眼睛瞬間睜大兩倍,賺到了!
紫玉葡萄市價不過三百兩。
這些人也不在乎這錢,東西也是好東西,圖的不過是個身份而已。
從此褒若終于正式踏入“奸商”一道,并熱此不疲。
“爺,就是這里。”幾天后,那個太監引著一位四十歲左右,相貌相矍的男子進來,那男子一身普通人打扮,只是腰間一枚碧綠的玉縷墜泄露了他不凡的身份。
正要說話,門簾響處,常佳一腳跨進店來,那男子后轉,常佳正好與那個男子撞了個對面,這一下,兩人都呆了——
“佳兒?”
“小凌王?”
兩人同時叫了出來,常佳面色乍然蒼白,身子搖搖欲墜,那男子搶上前便扶住了他,聲音微微發抖:“我終于找到你了!”
“你……我……”常佳眼前模糊一片,不知該怎么開口,一行珠淚便順著玉頰流下,濕了他的手。
“當年你為什么不告而別!你知道我有多傷心嗎?”那男子抱著她再不肯放開。
“你……現在……你……”常佳再也發不出完整的詞句,全無平時的精明伶俐。
這十多年來,常佳好歹也算錦衣玉食,美麗依舊;那男子,就是小凌王,常佳曾愛過并短暫相守過的男人,也只是瘦了些,也許是兩人都在時刻思念著對方,一眼竟然把彼此認了出來!
“這一次,我再不讓你走了!走,跟我去王府!”那男子先冷靜下來,馬上便緊緊扣住了常佳的手腕,讓她掙脫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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