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叫到“褒若”時,聲音低沉暗啞又迂回,像是在叫一個親密之人的名字,褒若一陣雞皮疙瘩爭先恐后地冒了出來,忍不住撇撇嘴,拜托,我們是主人家和小偷的關系好不,別叫得那么曖昧,畢竟這兒不比二十一世紀,被人一天叫上十幾二十遍名字也無礙,開口委婉地道:“你能不能叫我姑娘?”
那人好像沒聽到一般,在房中不慌不忙地巡視了一圈,從梳妝臺到書案,到大衣柜,才又坐到褒若身邊,褒若全身汗毛倒豎,警惕地盯著她,他笑道:“放心,你現在不過是個小屁孩,我對小屁孩沒興趣。”
小屁孩,在我看來你才是小屁孩,眼睛適應了房里的光線,略可以看出這個人不過二十歲左右的年齡,長相似乎還不錯,“不過你讓我很感興趣,能讓我感興趣的女子可不多。”他又接著道,仔細在黑暗中打量褒若,不出其然地看到褒若不屑地目光,“謝了,這個榮幸讓別人榮幸去吧!我說,現在天色不早了,您是不是該收拾珠寶走人了?珠寶盒就在桌上。”褒若忙接口道,那人若有所思,不理她的話:“你這丫頭蠻可愛,幾歲了?許了人家沒有?”
褒若翻了個白眼,這是你問的嗎?便不再說話,心里狂吼有完沒完?明天權嬤嬤還要來叫魂呢,再不睡,你讓我明天怎么應付!
“不能說,嬤嬤說,這是女兒家的事情,不能外傳,你還是快走吧,要是我睡遲了,明天我的權嬤嬤會對我動戒尺的。”
“不說?不說我也有辦法打聽到你的情況。你提到的權嬤嬤是你的教養嬤嬤?放心,我會擺平。”那人見褒若不答,便笑道:“既然來了,我就不能空手而回,你說對不對?”
褒若連連點頭,看來是個雅賊,不會直接說:“把你的錢包和珠寶都交出來”這類沒營養的話,忙指著桌上的妝盒:“都在那兒呢,要不要我幫你打包?”那人笑看著她不動,然后,然后就在褒若以為他是嫌太少,正想辦法怎么打發他的時候,低下頭在她唇上一吻:“不錯,你很合我的口味!”
淡淡的薄荷香味竄入鼻間,褒若尖叫一聲,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口,那人卻趁虛而入,舌頭纏進了她的唇,把她的聲音堵得嚴嚴實實,“唔!”褒若滿頭大汗,拼力掙脫,卻哪里掙得開?她的手不住拍打他的背,又抓又掐,又踢又打,“不聽話的小孩!”他笑道,身子一傾,把她壓在床上,扣住她的后腦勺不讓她掙扎,她的手如同打在棉花上,全無反映,想叫,哪里叫得出,不知過得多久,那人輕薄得夠了,才放開她笑道:“雖然還小,不過滋味不錯,我親過你,也碰過你,你可是我的人了。”
褒若氣喘吁吁地掙扎中回魂,驚覺發生了什么事,她——她被人輕薄了!被一個小偷給輕薄了!她是驚訝大于恐慌,一時也沒有想到什么名節,就算想到了,也只當放個屁,親一下就要死,就要嫁,算個什么事兒嘛?但是他說到“你可是我的人了”,一下子就讓她憤怒又好笑,憑什么這么自大?不過,當然她沒傻到和他當面頂撞,省得真的失身了,在這個時代可是非常麻煩的事。
“你剛才說的,我沒聽到,剛才發生什么事了,公子?”否認到底,假裝清純,氣死他。
那男子沒被假象蒙蔽,因為黑暗中,他卻能看到她滿不在乎的神情,一點不為和男人肌膚相親感到驚慌,有一種狡黠的鎮定,可愛而靈精古怪,不知為何,心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一般突然軟了下來,就只想看到她的笑,又想看到她被逼得無路可逃的氣急敗壞,一剎那下了個令自己也震驚不已的決心,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東西塞在褒若手中,笑道:“收好了,這可是定情之物!小丫頭,我可等你長大!我會看著你長大!”說罷,起身深深看了她一眼,咻地一下便從窗口翻身而去。
褒若靜下來想著剛才發生的事,好像是被男人給親了?天知地知,別人不知,有什么好怕,但是,叫還是要叫的,為了表達自己的矜持,“啊——!”失貞女仰天長嘯!為什么,為什么人家桃花運都有帥哥美男,而她的桃花運的對象卻是一個小偷?說好聽點叫俠盜,說難聽點,就是個踩空門的!怒啊!
“小姐,您怎么了?”兩個忠心的丫頭馬上站在小姐的門外。
“沒事,我做噩夢了。”無力的回答,一個好大的噩夢,帶春色的噩夢。
這個吻除了震驚,沒給她帶來什么溫柔旖旎的回憶,吻就吻吧,前輩子又不是沒有遇到過,這么一想,不到十秒她就安然睡去。只是夢里,總有一雙清亮的眼睛盯著她,讓她無處可逃。
第二天,權嬤嬤破天荒地沒有來叫褒若,其他丫頭也樂得輕松,這一覺讓褒若睡到了日上三更,早飯都是各房丫頭送到各家主子房里的,褒若連早飯都沒有吃,直到日光照到褒若的屁股,她才醒來,看到枕邊床上落了一個華麗精致的掛佩,一個紅色的吉祥結中串著一顆發出淡藍光暈的珠子,呈半透明狀,發出夜間的月亮一樣的光暈,似水晶比水晶華麗,似夜明珠,比夜明珠晶瑩,對了,她想起來了,那男子走時是在她手上塞了一個什么東西,說是定情物,想必就是這個了,昨夜只顧著自已的初吻,沒有想到其他,能拿來當定情物的東西,絕不會是偷來的,但是,既然能送得起這樣罕見的東西,為什么還要來當賊呢?
不管了,難得今天睡得這樣盡興,藏好東西,神清氣爽地喚進丫頭來,聽著貼身丫環在耳邊絮絮訴說今天的奇事。
“小姐,今日權嬤嬤不知為什么臉上突然起了很多小疙瘩,據說是昨夜有小賊進了她房間,她拼死反抗,那賊惱羞成怒,就在她臉上撒了什么東西,結果一早就成麻子餅臉了!”蕪兒忍著笑回答褒若的問話,和菁兒兩個一起為褒若梳洗。
“權嬤嬤有沒有掙扎還不知道呢,那小偷誤闖她房間,誰該掙扎?”菁兒一派天真的樣,蕪兒笑得一陣發抖。一個總是框在貞潔框框里的女人遇到從來沒接觸過的男人會怎么樣?也難怪她們這樣想。
褒若心中暗笑,看不出那個小偷還是個知趣的講義氣,不過他怎么知道權嬤嬤日日折騰她的事呢?隨后兩天倒沒有什么意外,昨夜的事,兩位夫人和家中下人不約而同地閉口不談,怕嚇到兩位小姐,褒若更是事過就忘了,自己還小呢,那樣長遠的事,想它做什么?一個男人半夜進了自己房間,吻了自己,又說等自己長大,若不是藏在妝盒深處的一珠子提醒她這一切真實發生過,她還真以為是一場夢,要擱古代,估計那女的得幾天睡不著吧?可惜,褒若是新時代女性,不要說只是被小偷親了一下,就是真被那啥了,頂多哀悼兩天,然后學穿越女子出門單過罷了!
所以沒有任何人看出奚家二小姐有什么不妥。連最疼愛她的慧娘也沒有發覺。
過了幾天,這個家的男主人,也就是奚家的男主人,奚閏回來了,見到兩個女兒,只是淡淡地道:“學規矩呢?女工和廚藝也要好好學,女兒家,伺候夫君是第一,穿衣打扮那是其次,看你們穿得——”他兩眼一瞄兩個女兒身上的綾羅綢緞,哼了一聲,便揚手道:“下去!”女兒不過是別人家的人,用不著這樣上心,如果嫁人后能給娘家帶來好處,那才不賠本。
大夫人站在一旁,冷眼看著奚閏對女兒們冷淡的態度,嘴角一彎,眼睛便冷了下來,當時也不作聲,見之若與褒若看著她,揚起一個溫暖安撫的笑道:“今日父親回來,孩子們放一天假,來人,帶她們下去休息。”
待兩個女兒走下去,才對奚閏道:“老爺還有什么事不快?如今生意做到大江南北,又與朝中大朝有了依靠,眼看著江南一帶沒有一個商家可與你相匹,何必今日一到家,就拿兩個女兒來剎氣!”
“女兒?遲早也是別人家的人,你們兩個不爭氣,只生了賠錢貨,眼看著大好的家業沒有血嗣繼承!”奚閏喝了口茶道:“我就奇怪了我,怎么就找了兩個不下蛋的母雞!”
大夫人面色煞白道:“你要是不喜歡,再找一個便是!這話你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算了,不要在常佳面前說,你不在家,家里家外都是她在忙,店里的事也是她一手管理,這話聽得人寒心!”
“寒心?張家商鋪的當家的又添了一個大胖兒子,李家的商鋪的更好,妻妾同天生了兩個大小子!”奚閏的手重重一拍桌子,大夫人明白了,難怪火氣這么大,感情是看到人家添了兒子心里憋的,忍不住道:“女兒怎么了?之若已經十五,精明能干又不外露,一般男人還比不上呢!褒若尚小,可也是個心里有主意的,也不是膽小怕事的,能有這樣的閨女,老爺,我看你該偷笑了!”
“再怎么樣也是別人家的媳婦,就算入贅,也是外姓人。”奚閏用不帶感情的平淡語句答道。
慧娘不再說話,這些年來,對這個人知道的還不夠嗎?他的眼里只有他的生意,他的兒子,他的一切,卻從來沒有過家人這個概念,她和常佳的存在不過是因為他有個大房子,而房子里必需有人住人給他長臉罷了,不屑再勸,只道:“既然如此,你再娶個妾進門就是。”
奚閏冷哼了一聲:“就怕又是個只生賠本貨的東西,算了,以后再說。這次我給之若定了一門親事,對方還不錯,是三王爺。”
三王爺怎么會娶一個商賈之女為妃?即使是富商,但王爺的王妃必定是公侯王爵之后,所以想都不用想,這就是嫁過去當妾,虧他還有臉說“還不錯”!
慧娘氣得急喘了一下,道:“三王爺幾歲了!四十多歲,比你都大!你叫之若去當他的妾?奚閏,你還有良心嗎?那可是你親生女兒!”
“女兒?能帶來好處的才是女兒,沒有好處,也不過是個賠錢貨,反正這事已經定下來了,過了年,人家就來納,你做好準備吧,既然對方是王爺,我們也不能太寒酸,賠嫁好看點,貼身丫頭賠去,我另外再去南京定一張拔步描金大床,其他的,反正時間來的爭,慢慢準備吧,再過兩年,褒若也該差不多啦……”奚閏拖著悠長的音尾走出慧娘凄涼而陰郁的眼睛。
常佳還在外面收帳,為店里的事又弄到天黑才回來,一回來便聽說了這事,與慧娘一起默不作聲相視良久,最后把慧娘的肩頭攬過來道:“姐,你放心,有我在,之若不會嫁到那個王爺府里去!大不了,我們搶先把之若藏起來,王爺追究起來,大不了不讓我們在商場混下去,我的私蓄也不少,我們自己帶著孩子過,不讓那個負心的王八跟!”
“他不回來多好,一回來,就不讓人省心!”慧娘幽幽地道:“要是他一輩子都不回來該多好,我寧可他在外面再養房外室。”
常佳嘆了口氣,眼中卻是一片精明,她掌管著家中的生意,奚閏從然查帳,但是以她的能力,想做手腳還不是容易的事?
奚閏回來后,家中漸漸客人就多了起來,生意上的,人情上的,黑道白道上的,官府上的,各種人都有,奚閏每天忙于交結各種各樣的人,閑來無事,便和人家一起去青樓楚館談“事情”,回來時便帶著一身的脂粉味,慧娘絕不干涉,只要他不在家就好,晚上的同房,也都讓奚閏這次帶回來的一個通房丫頭去伺候,那丫頭長得頗有幾分姿色,又擅房中術,奚閏倒也沒有碰過兩個夫人,兩個夫人在那個年輕女孩的反襯下,顯得分外無趣,自從他回家來,慧娘和常佳打扮得就土里土氣,舉止呆板,哪比得上那個年輕嬌媚的丫頭,褒若看在眼中,心中有數。
家中和生意的事,仍然是常佳與慧娘在負責管理,一如往常,但家中已不再單純,那個年輕丫頭仗著自己是老爺的寵婢,在家中搞得下人連連抱怨,慧娘有意無意地彈壓,不動聲色間讓那個寵婢不敢再放肆,最后以這丫頭漂亮頗得人心為名,另開了一間院子讓她和老爺同住,不讓她出來惹事,這才又回到相對平靜的日子。
這天來了一個客人,命人上了特品烏龍,這種烏龍茶是奚閏的最愛,一兩五十金,平時是絕不會拿出來待客的,今日來的什么人,竟讓奚閏把珍藏拿出來?正想著,前面正廳堂伺候的丫頭來請她道:“老爺命二小姐為貴客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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