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方便單獨談話，吳明高干脆讓自己的專車司機坐在隨行記者的采訪車上，由黃春駕駛他的專車，車上只坐了他們兩個人，跟隨葉鳴的車子往鄉(xiāng)下進(jìn)發(fā)。

        車子駛離縣城后，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吳明高看了一眼神色有點慌亂的黃春，板著臉問：“小黃，你到北山任職已經(jīng)兩個多月了，感覺怎么樣？與葉鳴同志合作愉快嗎？”

        黃春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答道：“還行吧！不過我感覺葉鳴同志好像對我有點成見，有時候故意疏遠(yuǎn)我，搞得我很多工作都不好開展，一些份內(nèi)的事情也做不好，令我很為難——”

        他剛說到這里，吳明高突然冷笑一聲，打斷他的話說：“小黃，你這話正好說反了吧！真菩薩面前不要燒假香，我對你們之間的關(guān)系和狀況一清二楚，也知道造成這種關(guān)系的原因所在。剛剛你說葉鳴同志對你有成見，故意疏遠(yuǎn)你，那我想問問你：在你來北山任職之前，葉鳴同志跟你素不相識，為什么會對你產(chǎn)生成見？為什么會疏遠(yuǎn)你？”

        黃春側(cè)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神色嚴(yán)峻、目光凌厲，而且語氣中充滿了責(zé)備的意思，心里不由一慌，囁嚅了好一陣才答道：“吳市長，您是知道的：在來北山之前，魏書記和陳部長都找我談過話，他們雖然沒有明說，但隱含的意思就是要我與鐘縣長、徐縣長他們團結(jié)起來，與葉書記的獨裁專制行為作斗爭，不能讓他在北山為所欲為、獨斷專行，成為第二個張建坤。而且，我在市委辦工作時，也隱隱約約聽說過：葉書記仗著在省委有點后臺和靠山，根本不把您和魏書記等市委領(lǐng)導(dǎo)放在眼里，為人囂張跋扈，對您和魏書記很不尊重，所以……所以……”

        吳明高有點粗暴地再次打斷他的話說：“所以什么？所以你聽風(fēng)就是雨，到北山來給我出氣報仇來了？這不是瞎雞巴亂搞嗎？你也算是我比較親近和信任的人之一，什么時候聽我說過葉鳴同志囂張跋扈？什么時候聽我埋怨過葉鳴同志不尊重我？相反，當(dāng)初你來北山報到之前曾經(jīng)跟我說起過此事，那時候我就比較隱晦地提醒過你：縣委辦主任是縣委的大管家，也是縣委書記的左臂右膀，必須要與縣委書記保持一致立場，才有可能干出成績來，如果不與書記一條心，甚至與他對著干，那是絕對行不通的。這是一條

        “你可能認(rèn)為：在你到北山上任之前，魏書記和耀興同志親自找你談話，鼓勵你與葉鳴同志作斗爭，那是對你的信任和重托，所以你有點受寵若驚，對不對？事實上，他們是在害你，是想把你當(dāng)槍使，讓你為他們沖鋒陷陣擋子彈。在這一點上，我感覺到你非常幼稚，甚至有點愚蠢。你也不想一想：葉鳴同志年不過三十，又沒有在其他地方主政的經(jīng)驗和資歷，省委憑什么把他空降到北山來當(dāng)縣委書記？只有兩種可能：要么他特別有本事、特別有能力，要么他在省委有深不可測的后臺和靠山。不管是哪種情況，你一個小小的縣委辦主任，都是惹他不起的，這一點你考慮過沒有？”

        說到這里，他歇了一口氣，端起隨身攜帶的玻璃茶杯喝了一大口茶，繼續(xù)說：“有句話叫‘前車之覆，后車之鑒’。你之前在市委辦工作，應(yīng)該多多少少知道一點葉鳴到北山后引發(fā)的一系列事件。他是六月一日到北山上任的，短短三個月時間內(nèi)，扳倒了在北山樹大根深、又是魏書記嫡系親信的張建坤，鏟除了張建坤的黨羽黎錚、楊建華、段四輝、謝本吾，收服了此前一直與他作對的劉本田，同時還捅了振宇鉛鋅礦這個大馬蜂窩，逼得某些人不得不將原政法委書記宋哲明殺人滅口。

        “你自己要墊高枕頭想一想：跟張建坤、宋哲明、黎錚等人比，你的實力比他們強嗎？你的后臺比他們硬嗎？你的手段比他們高明嗎？如果你連這些人都比不上，憑什么去跟葉鳴斗？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以你的級別和職務(wù)，葉鳴還不屑于把你當(dāng)做主要對手，也不屑于跟你斤斤計較，所以他一直在容忍你、觀察你，沒有用整治黎錚等人的手段對付你。但是，如果你一直執(zhí)迷不悟，一直選擇與他作對，終有一天他會忍耐不住。一旦他把你當(dāng)成了主要對手和敵人，以他的后臺和手段，要整死你那是分分鐘鐘的事情，張建坤、黎錚、楊建華等人的下場，就是你的前車之鑒！”

        當(dāng)他說到最后那句話時，黃春像受到了驚嚇?biāo)频臏喩硪活潱�目光里流露出一絲恐慌神色，雙手痙攣般死死地握住汽車的方向盤，許久才有點后怕地說：“吳市長，謝謝您的教誨和提醒！聽了您的分析和判斷，宛如醍醐灌頂，又好比當(dāng)頭棒喝，讓我清醒了很多，也解開了心里的很多疑團和困惑。不瞞您說，這兩個多月來，我一直秉承魏書記和陳部長的意旨，想聯(lián)合鐘蔭、徐泰來等同志，在縣委形成一股牽制、掣肘葉書記的力量，防止他搞‘一言堂’、搞獨裁專制。而且，我一直認(rèn)為我的做法是對的，是在忠實地貫徹執(zhí)行市委主要領(lǐng)導(dǎo)的指示。

        “但是，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和思考，我發(fā)現(xiàn)葉鳴同志與魏書記、陳部長口中描述的那個專橫跋扈、獨斷專行、唯我獨尊的形象不大相符，也與我原來聽到過的那些傳聞對不上號。我對他的整體印象是：聰明儒雅、多謀善斷、博學(xué)多才、謙和誠懇、勤勉清廉，幾乎不能用任何一個貶義詞來形容他。而且，我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鐘蔭、徐泰來等人有時候反對他的決策或者意見，純粹就是為了反對而反對，有時候明明他的意見是正確的，但鐘蔭等人就是要雞蛋里挑骨頭，找出一大堆理由去反對他。為此，我感到非常困惑，但有時候又不得不違心地附和鐘蔭等人的意見。現(xiàn)在聽到您的這番話語，我才徹底醒悟過來。”

        吳明高滿意地點點頭，然后用手一指前面葉鳴的那臺專車，語重心長地說：“小黃，你現(xiàn)在醒悟過來還不算太遲，也來得及補救。你要學(xué)學(xué)前面車上的馮立亮，他是陳耀興同志一手栽培提拔的，剛到北山時也跟你一樣，一直在跟葉鳴同志明爭暗斗。但現(xiàn)在，他醒悟得非常徹底，也得到了葉鳴同志的諒解和信任。如果說張建坤等人是你的前車之鑒，那么，馮立亮就是你的后事之師。希望你牢記我這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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