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死！

　　忽然，穆芷珊艱難起身，自己平時藏在枕頭下的斷劍抽出，每當她動一下，身上的傷口就牽動著疼痛難忍，然后她卻寧靜笑了，她的手中閃過一道冰冷的寒光，在她白皙的手腕處劃過，鮮紅的血液噴涌而出……

　　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地面上……

　　如同最為凄艷的彼岸花……

　　躺在床上的的她，似乎看到有煙花盛開在蔚藍如洗的天空，盛開然后凋零……

　　慢慢地，她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白皙純凈的臉龐上投下一片碎影。

　　風緩緩吹過，天際原本柔和的陽光竟然發出了一陣碎光，如同破碎了般……

　　穆芷珊躺在芙蓉帳內，烏黑散亂的秀發散落在兩邊，絕美的面容上是寧靜如孩童般的柔和，流動著一抹純真的哀傷，仿若是一顆唯美而晶瑩的泡沫，卻是無聲地碎了……

　　終于，終于要徹底離開了！慕容曄，再見，永遠都不要再相見了！

　　穆芷珊的身體越來越冷，仿佛是在冰涼的海水中般。她的嘴唇干裂，如象牙般白皙的肌膚泛著透明的光澤。

　　然而，她的面龐上卻帶著靜謐的氣息……

　　書房內，慕容曄，慕容無墨，還有許多大臣正在討論著什么時候讓慕容曄登基，而太史令也在看黃道吉日，也吩咐了尚宮局為他制作龍袍。

　　一個丫鬟滿手是血的，極度恐慌的跑進來，“王爺，不好了，王妃割腕自盡了！”

　　桃子想說的話：命運安排一場看不到終點的離別，是否就是為了讓人們獨自在空蕩蕩的天空下，于沸騰的思念和悔恨中發現經歷了怎樣的錯過，懲罰你，對于那么那么珍貴的人卻沒有卻珍惜的悲劇。

　　“什么——”

　　“什么——”

　　此時，兩道影子迅速消失在陽光中，那樣快的速度，以至于誰都沒看清，他們便消失了。

　　當他們趕到琉璃院寢宮時，看著那鮮紅的血液像小溪般汩汩地從那條觸目驚心的傷口流出，在床榻周圍全是鮮紅的血液，還有泛著銀光的短劍……

　　而靠在床榻上的穆芷珊呼吸已經很輕很輕，無聲無息的，仿佛她已經死去……

　　“香寒……”

　　“香寒……”

　　驚恐的怒吼聲劃破了寂靜蔚藍的天空，天地間一片璀璨的流光……

　　慕容曄立即跑過去，緊緊地將穆芷珊抱在懷中，她微弱的呼吸灑在他的胸膛上，也正是這樣氣若游絲的般的氣息，才沒有讓他徹底絕望。他伸出手，將那道傷口纏住，可是里面還是不斷地涌出了濃稠鮮紅的液體，慢慢地從她的指尖落下。

　　“無墨，叫御醫，快——”

　　“好，我馬上去！”

　　看著慕容無墨離去的身影，慕容曄低頭望著穆芷珊蒼白的面容，只見，她雙眸緊閉，幽黑纖長的睫毛一動不動，恍若她真的死去了……

　　“香寒，為什么，為什么醒來都不愿看我一眼？”慕容曄撫摸著她的臉，顫抖著說道，眼睛黯淡無光，“為什么……你寧愿死……也不愿呆在我身邊……我真的傷你如此之深了么？深到，你寧愿用死來逃離我？”

　　可是，這次穆芷珊卻再也沒有了一點反映也沒有，只是靜靜地躺在他的懷抱中，什么也聽不到，她的世界似乎早已與世隔絕了，聽不見任何的音響。

　　御醫終于急忙忙的趕來琉璃院了。

　　而后，將慕容曄和穆芷珊分開了，讓他去旁邊等著，然而，慕容曄卻在離開的那瞬間，狠狠抓住御醫的衣領，怒吼道：“你要是救不活王妃，全家一起去給王妃陪葬！”

　　“是，王爺！”御醫徒然地后背冒出一陣冷汗，“老臣定當盡力而為！”

　　“本王要的不是盡力而為，是一定，要王妃一定活著！”

　　“是！”

　　隨后，慕容曄被慕容無墨拉離了床邊，然而他的眸光卻仍舊癡癡地望著里面，怎么也不肯移開一點的視線，深藍重瞳中凝聚著絕望的傷痛。

　　“無墨，今時今日的結局是我自己造成的，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她寧愿死也不愿留在我身邊？在我身邊，她真的有那么痛苦么？”

　　“無墨，你說她會死么？你說，她醒來之后，還會愿意呆在我身邊么？你說，她還會對我笑么？你說……”

　　“夠了！”

　　慕容無墨再也忍受不了，低吼道，“既然在乎，為何還要這般去傷害她？如今的結局全是你一人造成的！你現在怎么后悔，怎么說對不起又有什么用？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就能抹殺你對她的傷害么？”

　　空氣里是從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溫暖的味道，慕容曄卻全身冰冷刺骨，仿佛正置身于冰天雪地里一樣，仿佛連自己的心也在不知不覺間給冰凍了一般。

　　“那她不會再原諒我了，是不是？”

　　“慕容曄，這輩子，我從未如此恨過一個人，你是第一個！”

　　那緋紅霞光下，穆芷珊的唇角，鮮紅的血絲迸發出冰涼的光芒，那鮮血鮮紅得令人痛不欲生。

　　她說她恨他了，她第一次說她恨他了！

　　是不是這一次真的走到了盡頭？

　　那天的畫面，一遍又一遍的在慕容曄腦海中一遍一遍的回放著，漸漸地，他的嘴唇變得蒼白起來，失去了血色。胸口痙攣得喘不過氣，閉上眼，將頭埋得低低的，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似乎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而紊亂起來……

　　心臟絞痛得像被強硬塞進去了一塊玻璃，狠狠地揉碎，血汩汩地溢了出來……

　　香寒……香寒……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香寒的承受力已經到極限了！若她愿，我會帶她離開這里！”慕容無墨眼瞳幽黑深邃，卻流動著無聲無息的憂傷，“希望皇兄成全！”

　　“我不會把她交給任何人，再也不會將她交給別人！”慕容曄眼珠黑漆漆的，深藍重瞳眼珠染上了黯然的顏色，“她是我的，是我的！”

　　“我也不會將她再留在你身邊，只要香寒愿意，我一定會帶她走！”

　　慕容曄沒有說話，那雙冰冷的眸子盛滿了無力的空虛，連痛都找不到支點了，深藍重瞳中散發著陰森森幽暗的黯光。

　　“皇兄，如果香寒醒來，她愿意跟我走的話，請你不要阻止！你要記住，從你傷害她開始的那一刻，你已經失去留住她的資格了！今后，無論她好與壞，幸福與不幸福，都跟你沒有一點關系！”

　　淡淡的陽光從窗戶口長驅直入，將穆芷珊的寢宮照得通亮，褪卻了黑暗，而慕容曄似乎被光亮遺忘在黑暗中了。他站在窗邊，挺拔健碩身體僵硬挺直，腦海中不斷回響著慕容無墨的那句話，寂寞的背影，孤獨得仿若脫離這個空間般寂靜地站著。

　　“失去了留住她的資格……”

　　“是的！”慕容無墨臉龐帶著冷然的氣息，絕美的臉龐上似有痛苦的神色：“你傷她傷得還不夠么？你知道她為什么寧死也不愿留在你身邊么？因為你毀掉了她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孩子，孩子便是她所有活下去的希望，而你卻硬生生的毀掉了這希望！”

　　“我并不想那樣去傷害她的，我不想的！”慕容曄淡淡的說道，飛快地將眼眸里的憂傷隱藏。

　　“不想？！”慕容無墨無法克制涌到喉嚨的哽咽，冷然地說道，“可是傷害都已經造成了，不是嗎？你說你不想，就能將所有的傷痛都抹去，就可以讓她完好無缺的站在你面前么？”

　　好似陽光太刺眼了，慕容曄面對慕容無墨的指責，他緩緩閉了下眼睛，失神地退后兩步，卻忽然想起什么，目光驟然變得犀利起來：“無墨，你愛上香寒了？”

　　“是，我是愛上香寒了，而且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愛！”慕容無墨決然地說道，目光空蕩蕩的，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定，“從一開始我在水底將她救起來，我就喜歡她，喜歡她的執著，喜歡她為心愛之人，不顧一切的付出！如果早知道她留在你身邊會以死來求解脫，我就該帶她離開你，那么她也就不用承受這樣大的痛苦！”

　　“無墨，你……”

　　“所以這次一次，我絕不會再放手了！”

　　“她是我的！即使你是親弟弟，我也不會將她交給你！”

　　慕容曄無奈地說出這幾個字，心在一點點地變涼，深藍重瞳忽然變得空洞而毫無生氣，陽光透過窗戶，帶給死氣沉沉的寢宮點點的金光，光芒將他身影拉得長長的，卻給人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良久，他們都不再說一句話。

　　空氣中似乎凝結著一抹香甜的味道。

　　過了許久，慕容曄緩緩轉身，望著那邊躺在床上那毫無生氣的蒼白小臉，他覺得自己此時就像是一只快要被扯斷了線的風箏，在內疚和痛苦中浮浮沉沉，只要那抹細弱的氣息斷了，他也就跟著斷了。

　　“香寒，你是我的，沒人能將你從我身邊奪走，連閻王也不可以！”

　　陽光一點一點的變淡，慕容無墨不再說話，而慕容曄卻靜靜凝立在窗前，涼風襲來，月牙白的衣衫飄飄蕩蕩，他已經維持著這個動作很長時間了，就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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