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常念趕著最后一趟公交車回家。

        到家后，常紅英恰好不在。據梁芳的話說好像是去開什么會了。

        梁芳是院里的財務長兼護工科長，也是常紅英的好“伙計”。

        常念便呆在自己的房間思考等常紅英回來怎么跟她說這件事她才會同意，想了良久，還是沒想到恰當的理由。

        砰砰

        “進來。”

        豆芽幾近使出了全部的力氣才打開房間的門，然后步履蹣跚的走到了常念的面前。

        小小的人兒朝常念抬起左手，掌心里儼然一個比他的手還要大的用錫紙包著的糯米團子。

        “念念姐姐，給你~”

        常念寵溺的摸了摸豆芽的腦袋，接了過來，問他：“你找姐姐就是要給姐姐這個嗎？”

        豆芽點點頭，如水葡萄般晶瑩剔透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常念：“是吶，它可——好吃了。”

        常念完全招架不住豆芽的小奶音，只得剝開錫紙，從邊邊上咬了一口。

        軟糯香甜，果真好吃。

        吃東西會使人心情變好，這句話果然有道理。

        一口糯米下去，常念全然忘記了剛才的煩惱，只感受的到口腔中的香甜。

        “姐姐~你剛才為什么皺著眉頭呀？”

        “”

        豆芽問的很不是時候，她的思緒一下子又被拉到了此前的苦惱中。

        沉默了會兒，

        她說：“因為姐姐在想怎么樣才能讓常奶奶同意姐姐去當英雄。”

        豆芽似懂非懂的答她：“英雄…？是像奧特曼那樣的嗎？”

        “算是吧…”

        應該算是？

        “那常奶奶應該很開心呀。”

        “可是怪獸很厲害的，常奶奶會擔心姐姐。”

        “那不告訴常奶奶不就好啦~”

        常念頓然明朗。

        她不說常紅英肯定就不知道了，她怎么沒想到呢。

        或許是她的潛意識里不想欺騙、瞞著常紅英，所以規避了這最簡便的方法。

        可那份同意書…

        等等，簽字！

        常念忽然想到，她模仿筆跡的技術是一等一的，一個簽字罷了，還怕了不成。

        她兩手將豆芽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

        隨手捏了下豆芽的臉蛋，笑著說：“芽芽真聰明！”

        常紅英回來時，外面已然一片漆黑，風吹的樹葉沙沙作響，屋門被輕輕推開，發出了微小的吱呀聲。

        常紅英有一個慣例，回家先到常念的房間看一看她在不在，睡了沒。

        “您回來啦！”

        常念聽到聲響便下意識的看向門口，門口顯然立著一個身著黑大衣，藍牛仔褲的晚年女子。

        常紅英走了進來，坐到她旁邊，說：“這么晚了還看書啊？”

        為了不讓常紅英覺得奇怪，常念老早就坐在了書桌旁——玩起了手機…直至剛才聽到門口的聲響，她才隨意翻開了一本書，佯裝看著。

        “正要睡了，想著邊看書邊等您回來來著。”

        “有事情跟我說？”常紅英問。

        “嗯我不是參加那個志愿者活動了嘛，明天局里組織團建，我不想著跟您老匯報一聲。”

        這么說的話其實也不算瞞著常紅英，去外地支援說算團建也算，只是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罷了。說著她就便靠在了常紅英的肩膀上，撒起了嬌，常紅英最吃她這一套。

        “地點定了嗎？去多久。”

        “順昌，一周左右，說是順便參觀一下他們那邊的支隊什么的，除了慶臨我還沒去過其他省市呢。”

        順昌離湛江不是很遠，是一個地大物博的好地方。既然要說謊，就要說的真一點。

        “東西帶好，手機不要關機，去了好好玩兒，也要注意安全，還有”

        “哎呀您放心吧，我已經成年啦，會照顧好自己的。”

        常念打斷了常紅英的話，說。

        她怕她再不打斷，常紅英就停不下來了。常紅英從她小時起就愛念叨，雖然都是為她好的話，但也真真的聽得有些膩了。

        “好好好，你也別看了，早點睡啊。”說完，常紅英就起身出去了。

        第一次瞞著常紅英做決定，常念心里還蠻不是滋味的。

        但這種想法也只存在了片刻，次日驕陽初升時，便被常念拋諸腦后了。

        一早，常念便收拾好行李箱坐車去往了消防總局。

        不出意外，她又是第一個到的。

        “諾，同意書。”常念將同意書遞給坐在前臺帶點昏昏欲睡的張濤。

        “來挺早。”張濤接過同意書，抬頭看了眼掛鐘，八點過五分。

        “你先坐，九點出發。”張濤將同意書放進文件夾中，示意她去那邊的沙發上坐會兒。

        常念依他的意思過去坐了下來，熟悉的觸感，黑皮沙發還是和此前一樣锃亮。仔細一算，志愿者活動竟已經開展了半個多月了，而自從培訓結束后，半個多月的時光里，她也才見過季安一次。

        這次機會，她一定要牢牢抓緊，給朋友加個前綴。

        最后，大部分說來的志愿者都沒來，只有陳燁華和那個妻管嚴的中年男子來了。

        中年男子叫鄒國慶，不高，但身形算是魁梧。

        凱文也沒來，他和常念說他的外婆怎么都不同意他來，還把這件事告訴了他遠在巴黎的媽媽，然后就迎來了劈頭蓋臉的一頓說教，諸如不要逞英雄之類的。

        “你們仨跟一隊一起，帶好隨身物品，此行歸期不定。”張濤給了他們人手一張掛牌，上面寫著消防一隊志愿者。

        巧合總是發生在意料之外。

        一個隊那么多班，他們仨都能跟三班分到一輛大巴。

        三班的班長是季安。

        上車時，季安赫然坐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身旁空無一人。

        除了這里，就只剩最后方的位置了。

        常念搶在鄒國慶前面坐了過去。說：“我暈車，給我坐吧。”

        鄒國慶笑著點了點頭，向后方走去，陳燁華也跟了過去。

        叮咚

        常念打開手機，

        常紅英:“注意安全，手機不要關機，到了跟奶奶說一聲。”

        凱文：“一定要注意安全！安全第一，其余都是錦上添花。”

        喬柯：“漫漫追夫路，且行且珍惜！保重。”

        常念扶額，喬柯永遠奔在她愛情的前線。

        她靠在座椅上，開始挨個回消息。

        一股淡淡的薄荷味隨著空氣涌入了她的鼻腔，她順著味道看過去，只見季安手中拿著一盒口香糖，并朝她伸了過來。

        “這個抗暈。”

        常念抬手接了過來，倒出兩塊含進嘴里后，正要還給他。

        他卻淡淡道：“都給你。”

        “謝謝。”

        是心悸嗎？

        常念只覺得心臟癢癢的，像被小貓爪子撓一樣。

        從湛江到櫟陽約有四百多公里，以大巴的車速估計得到下午才能到。

        常念見季安靠在沙發上認真地看著快訊，也不好意思打擾他，只好從書包里掏出耳機，聽歌。

        她的歌單里的歌都是季安喜歡的。

        六年前剛在一起時，她和季安的曲風愛好是完全不同的，后來處著處著，也慢慢習慣且喜歡了。

        “回報。”

        常念側身將一只耳機擺在季安面前，說。

        再不好意思也得打擾啊，不然等黃土埋了都不一定拿得到紅本本。

        季安抬眸，接過耳機，繼而又低了下頭去。

        “我想你是愛我的，我想你也舍不得…”

        這個歌真是妙啊。

        “你喜歡楊宗緯？”季安漫不經心的問。

        “喜歡。”

        “挺巧的。”

        “這么說你也喜歡咯？”常念明知故問道。

        “嗯。”

        “對了，那天晚上你說了什么啊，風太大了，我沒聽清。”

        常念問，她很想知道答案是什么，會還是不會。

        “沒什么。”季安答。

        有時候她真想把季安手機里面的快訊卸載了，哪兒那么喜歡看！她不比新聞好看？

        一陣氣憤后，她選擇閉目養神，這么遠的路程，季安才不會一直陪她聊天呢。

        閉目養神的結果是——一覺醒來，就到了…

        “嫂子醒了？”坐在她斜后方位置的小伙子玩笑道，他的聲音不大，常念剛好聽得到。

        她側身一看，季安果然已經不在了。

        ？？？

        什么情況。

        “啊？”常念不解的看著他，睡意惺忪。

        “一路上班長的扶著你的頭，生怕你扭到了。左手換右手，右手換左手，連新聞都不看了。”

        怪不得她睡的這么舒服，一下沒醒。

        這算是答案嗎。

        “不是不是，不是嫂子，是我單戀！”常念小聲澄清道，說完她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小伙子不要說出去。

        整輛大巴前面只剩他們兩個。

        常念往后看去，陳燁華和鄒國慶還睡著。

        “嫂子的位置我預定了。”常念補充道。

        樸浩兩手扒拉著后椅，說：“保證不說！”

        “大家下車了。”張濤的聲音傳了過來。

        常念等陳燁華他倆跟上，才隨著樸浩下車。

        櫟陽的大雨仍未停息，車門到廣場的入口之間架著一個藍色的雨棚。

        他們順著棚子走了過去。

        廣場里人滿為患，滿場橙色，列著尤為整齊的隊伍。

        樸浩領著他們走到了季安的隊伍中，零零碎碎的人都到齊后，秦齊才開口。

        他的聲音通過音響回蕩在場中。

        “現在是北京時間一點鐘，為防止疲勞救援，一個鐘以后，我們再加入救援行動中。房間號已經發在群里了，大家可以休息一下，兩點鐘集合。”

        “是！隊長。”

        他們的住所是一個老舊的廠房，常念的房間在三樓，季安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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