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以為皇兄是個沒有感情的君主,對不對?”慕瑤用著試探的語氣,問出安楚蕓內心深處的那個問題。
“難道不是嗎?”安楚蕓雖然這樣反問,卻希望慕瑤回答:不是。說到底,她的心底對那個男人,多少還存著那么一點幻想的。也許,也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醉心于他,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私下救了他。
“是。”出乎意料的,慕瑤幽幽吐出一個字,取出絲帕,輕咳兩聲,然后接著說道,“他的確是個狠心的君主,但是,試問,史上哪一個英明的君主不夠狠心。萬俟皇優(yōu)柔寡斷,斷送了江山,希皇霸氣狠絕,奪得萬里山河。你說,做為一個君王,要不要狠?”
慕瑤一口氣說出太多話,有些氣息不穩(wěn),撫一撫胸口,順一順氣。唉,真是可笑,原來自己真的出不了王域了,她還想看一看大漠風光,她還想游一游煙花之春的楚都,皇兄還說過要帶她去楚穆之間的上古巫族,這一切現(xiàn)在居然像夢一樣渺遠。
“要狠,可是……”慕瑤的話,居然讓安楚蕓無法反駁,的確,作為一個君主必要時一定要狠,優(yōu)柔寡斷絕對成不了大器。安楚蕓已經(jīng)從心底認同了慕瑤的說法,嘴邊只是無奈,就算是牽強的辯駁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可是什么?”慕瑤明知她說不出來,繼續(xù)逼問道。她就是這樣的女子,自己認為對的,就要得到所有人的認同,不認同不要緊,她可以讀出你的心,再用自己最漠然的處世態(tài)度,教你明白這一切,教你認同她。
安楚蕓越發(fā)地害怕這個女子,一個已經(jīng)病成這樣的女子,她怎么可以還在這兒關心著這些微小的問題,只為得到她的認同呢?她當然不會明白,慕瑤所擔心的是蕓蕓眾生,又怎么可能只是想要勝一時的口頭之爭。
“你在擔心我的病嗎?這個無需你的擔心……”每每當慕瑤讀出夜之魂的擔憂之時,總是可以感應到那種兄妹情深,原來撇開夜之魂也有別人擔心著自己的身體,居然還是剛剛被自己抓回來的女子。
“沒有,不……有……”安楚蕓面對她的讀心術,實在慌張,眼前這個女子可以穿過她的靈魂看透她的心,回答沒有顯然是違心的,因為剛剛她的確有擔心她的病,倒不如實話實說,回答有了。
“呵……你有權利留在我身邊了,對你的試探結束了。”慕瑤淡淡道。她不過是想要一個有自知之明的人,安楚蕓是那樣的人。其實安楚蕓擔心她的病情居然讓她這個冰封了這么久的人有小小的感動,這么多年來除了龍庭,就算是夜之魂也沒有做到過。盡管夜之魂比安楚蕓更擔心自己的病情,可她總是認為那是應該的,他是她的哥哥呀。
“試探?結束了?什么意思?……”安楚蕓云里霧里,于是她不再說話,跟這個女子說話有什么意思呢?當你開口的前一秒,她就已經(jīng)猜透了你的心了,你所有的回答,都只不過是她對你的試探而已。
慕瑤討厭違心之人,她喜歡徹徹底底地把一顆真心擺在別人面前。如果不是那個人,自己又怎么會有如此之多的隱憂?
龍庭,龍庭,你還在那遙遠的西方嗎?你知道嗎,我已經(jīng)沒有機會去那么溫暖的地方了?我不是被別人禁足,更不是愛江山,是我已經(jīng)離不開瑤池,我已經(jīng)無法活著隨你離開。
是的,她再也去不了了。咯血之癥已經(jīng)將這個絕世傾城的女子,徹底禁錮在九天瑤池之上。如果離開,只有死,就像魚離不開水一樣絕望。
許久了,他還未放棄,他一定以為自己在乎的是這萬里江山吧。這樣的亂世,任誰都想闖出一番天地吧。可是,自己卻從來都沒有在乎過那些。她只是擔心而已,如果明知道自己會死,還要和他一起嗎?
如果明知道那樣帶給他的不過是更大的絕望,自己又怎么忍心看著心愛的人傷心。
只能在這一片冰雪之地,寒冷下去。
習慣了寒冷的人,到最后卻要靠寒冷來維持生命,多么可笑啊。空有一身武林絕學,空有傾國傾城之貌,空有嫻靜淡雅之軀,一切不過徒然。
六角塔樓之上,一個男子負手而立,背影看上去異常冷清。黑色的華袍之上,繡有九龍戲珠的圖案。塔樓之上,沒有香案,沒有茶幾,沒有石椅,他只是靜靜地站著,左手一支紫玉簫橫放在胸前。輕渺渺,吹出天籟之音。
過不久,男子放下手中的紫玉簫,輕聲嘆息。慕瑤,慕瑤,且待漠河徹底枯,我必然回去娶你。
及近處,方能看清男子的臉,左邊臉,清秀無比,俊逸非凡。另半邊臉,卻用銅質面具遮住,絹花圖案,無法看清面具底下的容顏。或秀逸,或猙獰,無從得知。
這個男子,就是全王域最年輕的王,擁有龍庭國至高無上的權利,夜家守護一族之尊,龍庭王。
他只有姓,沒有名,喚作龍庭。
時間過得太久,以至于他忘記了,自己是何時與那個傾城女子相戀,又是何時被迫離開帝都南城,回到龍庭國忍受相思之苦。
曾幾何時,有過琴簫合奏,笑傲江湖。
待到何時,才能龍車鳳攆,偕老白頭。
天際有白鴿飛過,龍庭輕舞紫玉簫,指尖的那無法看清的蠶絲一般的東西一條條飄出,勾住白鴿腳下的紙箋,往回收去。白鴿在空中停留半響,看到主人,知趣地離開。一來一回,僅僅眨眼瞬間,信件已經(jīng)安好地躺在主人的手中。
龍庭并沒有展開書信,而是向半空中丟去。
慕瑤,慕瑤,你要說的,我都明白。只是,我就是這樣執(zhí)著,我一定要娶你為妻。他囚禁你百年,我便等你百年,她囚禁你千年,我便守候千年,他囚禁你一生,那么也讓我孤獨一生吧。
這是慕瑤寄來的第七百二十二封書信,紙箋在半空之中展開,夕陽映射下,一行娟秀的小楷在空氣里浮現(xiàn)出來。意念,這是意念術,慕瑤早已學會這樣上乘的武功,即便他不愿意去聽她的勸解,她一樣可以用另外一種方法將她想說的呈現(xiàn)在他的眼前。
“獨愛江山無限,不戀舊時歡情。”
兩行,十二字,清晰閃現(xiàn),無處可藏。
慕瑤,慕瑤,你終于愿意承認了嗎?你不隨我海角天涯,不愿與我比翼雙飛,根本不是因為那個人的囚禁,你要的是那萬里江山。在你眼中,我不是唯一,權利才是唯一。
龍庭笑了,雖然戴著面具,依約還是能夠看出他那無奈的笑容。既然如此,就讓我為你奪這萬里江山吧。
龍庭猛地舞動起紫玉簫,在空中留下兩行字,一樣的字體,只是更加具有帝王的大氣。數(shù)十字飄飄而下,一氣呵成,訴說著他的決心。
“攻書學劍幾何,為伊謀取天下。”
最后天下兩個,寫得異常凝重。那是因為心痛吧,因為在慕瑤眼里他比不上天下,他不是她的天下。
龍庭揮一揮衣袖,剛剛那只已經(jīng)飛離的白鴿又飛了回來。新寫好的書信被放好之后,白鴿又向著那個遙遠的方向前進。這已經(jīng)是第九十五只白鴿,已經(jīng)有九十四只白鴿力竭而亡。龍庭國到皇城,路途千里,飛鴿也無法承受這樣長時間的飛行,每每七天就會有一只死去。這也是命,白鴿的命。
輕輕按住面具,想摘下,后又緩緩戴上,原來依戀一個人會是這樣的感情。這張面具,慕瑤所鑄,龍鳳圖案,心之所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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