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整個四貝勒府里喜氣洋洋,聽雨軒卻是一片寧靜欣然,黛玉含笑做著胤禛的衣裳,心兒似漂浮空中,一時竟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忽而手指一痛,卻不妨出神將針尖刺進了食指上,不覺對自己也多了幾分好笑。
“姑娘,外面有賈府的幾個姑娘,前來拜見姑娘。”紫陌語聲不悅地道。
不過又是來巴結著黛玉罷了,不見為妙。
其中也有史湘云和薛寶釵。
黛玉微微沉思片刻,瞧見紫陌滿臉的不情愿,便即明白了,她是不屑提起薛寶釵的名字,放下活計,口內笑道:“叫二姐姐三姑娘和四妹妹進來罷,別人也就免了,和我沒什么相干,我也不愛見。”
紫陌素知榮國府勢利,滿心不愿意黛玉再見榮國府里的人,不過既然黛玉的話已經出來了,她也少不得應了,親自出來傳喚。
幾句言語淡淡說來,前來賀喜的五位姑娘面色各異。
寶釵施著濃濃脂粉的臉龐上,原有的一絲笑意凍結在唇畔,來不及收回。
原想趁著這一回的機會,好好跟黛玉相處,以圖博得好感,誰知她竟將自己和史湘云剔除在所見客人的名單里,不由得心中暗怒,瞅著史湘云含笑道:“云妹妹,我們來得卻是不討人歡喜呢!”
聞言,眼里瞬間劃過一道亮光,史湘云上前挽起薛寶釵的手臂,笑意極為燦爛,爽朗地道:“林姐姐不愿意見我們,那也是她的意思兒,我們聽著就是。二姐姐,三姐姐,四妹妹,我們且先回到老太太那里了,你們去罷。”最后一句話坦坦蕩蕩地跟三春笑道,似乎沒有一絲芥蒂。
迎春點點頭,道:“既這么著,你們就去老太太那里罷,別亂走。”
看著釵云兩人遠遠地離開了,迎春方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嬌容似乎一朵含羞的迎春花初綻,輕聲道:“我們姐妹前來打攪格格,有勞紫陌姑娘了。”
紫陌笑笑:“這是我做人奴婢的本分。”
心中亦暗自品度方才五人的神色心思,對迎春倒有三分好感。
那迎春秉性溫柔,心里也是無欲無求,今日也是被邢夫人拉了過來與黛玉聯絡親情的。倒是探春眼里綻放出一抹絢麗的光彩,腮上有著淡淡的紅暈,她想起了德妃欲選她進胤禛府邸時的話,記憶中,那是一個如玉般的少年。
回身忙命侍書拿了一個錦盒遞給紫陌道:“來得急躁了些兒,也沒什么好東西,這是前兒個才得了的幾粒東珠,姐姐拿著去鑲嵌了首飾戴罷!”
目光蘊著一絲淡淡的冷意,紫陌直覺不喜歡這個三姑娘,雖然家教使然,讓她并沒有害人的心,但是她卻是汲汲營營的那種人,趨炎附勢,會叫她掙破了頭也要往上攀,偏偏就是這種心態,才會更加傷人。
口內紫陌卻笑道:“我哪里是什么牌兒名上的人?能戴上好的東珠?”
探春面上緋紅,眼里盛滿了盎然的笑意,道:“姐姐是跟著林姐姐的人,哪里就不配了?我們老太太太太還夸贊姐姐生得比我們都齊整呢,戴了東珠鑲嵌的首飾,那才是相得益彰呢!”
紫陌體笑得花枝亂顫:“三姑娘可真是一張好口齒呢,慣會討人歡喜!”
惜春看到探春麗姿美態時也微微皺眉,神色間似有一抹不屑,姐妹從小一處長大,什么心思看不透?拉著紫陌,眉眼彎彎:“好姐姐,林姐姐在哪里?這些日子里,我好生寂寞,極想念林姐姐呢!”
“好啊,姑娘也想你呢,跟我來罷。”紫陌素知惜春才是真正地無欲無求,她很冷淡,待人無情,卻也就是因為這一份無情,她對任何人都沒有欲求,而迎春只是為了不想惹是生非才極力壓抑住天性里的欲望,顯得木訥懦弱。
踏幽徑,轉長廊,取路到了聽雨軒的荷池畔。
春風解凍,碧波蕩漾,滿是春光好風景。
聽雨軒屹立池畔,粉墻潔白,黛瓦滴水,木雕門窗,幽靜雅致。
如詩如畫。
惜春贊了一句道:“等到夏日艷陽,這里必定是清荷雅秀,好個所在。”
紫陌聽了,回頭笑道:“這是自然,我們姑娘哪,向來是古怪了些,別人愛那牡丹尊貴石榴紅,就我們姑娘愛這清淡,最好看的可不是這時候,秋日殘荷,蓮蓬飽滿,待得細雨如絲,那才是宛若夢里的江南水鄉呢!”
探春眼里似悲猶喜,輕嘆道:“也只有無憂無慮的人,才喜享受罷!”
一點點的羨慕,染上了飛揚的眉梢。
同是十三歲的女兒,待遇卻猶如天壤之別,自己終身未定,而她,這位身邊有著無數光環的少女,卻有了這樣尊貴又安定的親事。
還未走進聽雨軒,便聽黛玉清嫩恬然的聲音道:“四妹妹來了?”
話音未落,便見一位絕色少女從房中姍姍步出,今日雖然極多的人前來賀喜連同賀壽,不過黛玉卻不出去見客,倒也沒如何妝扮,依舊是家常衣裳,散挽著鬢發,腕上帶著兩只鐲子罷了,瞧起來丫鬟都比她打扮得富麗。
只是情定心暢,不免粉腮紅潤,菱唇飽滿,滿身風情萬種。
探春端詳著,心里愈加感到自慚形穢。
那惜春卻早就撲了過去,抱著黛玉撒嬌道:“林姐姐,你好壞呢,我好久好久沒有見到你了,在家里,沒一個能說話的人,好生寂寞。”
黛玉拍拍她身,不知為何,也許是因為惜春自幼無父無母照應的緣故罷,那一身清冷,滿臉孤僻,心里不由自主地極為憐惜,笑道:“進來再說罷,我也記掛著你呢,怕你跟著智能兒出了家錯了尼姑了!”
惜春笑嘻嘻地道:“出家有什么不好?我倒覺得出家更干凈些。”
一面往里面走,黛玉一面搖頭道:“心在紅塵,空門就不空,你這么個小丫頭,能忍得住青燈古佛的凄苦?我可告訴你,佛門也不清凈,就你這樣的小姐進了佛門,若沒有家族權勢,苦都苦死了你。”
惜春跟著黛玉落座在房里,滿眼好奇地道:“為什么呀?佛度眾生,將來到得西方極樂世界,有什么能苦死了我的?不過就是不吃肉剃了頭發罷了。”
天真的話,聽得眾人都是一陣苦笑。
雪雁端茶上來,聽了這話,立刻打趣道:“何止是不吃肉光剃了頭發?還有許多事四姑娘不知道呢!去年冬天的時候,我們公子替四爺破了一起尼姑庵斂財賣色的案子,說出來真真是嚇死人,這世道佛門都不清凈了。”
“什么是賣色啊?”惜春越發有些興致了。
眾人莞爾,忙道:“這不是好話,你不懂才好呢!”
惜春似懂非懂地道:“好罷,想來是做壞事的,我不問就是,后來呢?”
雪雁笑道:“尼姑庵的住持,常常往來于大戶人家,討些香火例錢銀子,和那些太太奶奶談些因果報應,誆騙了好些年輕標致的小丫鬟去使喚,說得極好聽,乃是佛祖度人。誰知雖剪頭做了姑子,但進了尼姑庵,竟是學些淫詞艷曲,討好一干紈绔子弟,白白地將多少女兒葬送在了火坑里!”
聽了這一番話,眾人均是駭然,失聲道:“竟有這樣的事情?”
惜春雖然依舊有些不懂,可也知道必定不是好事,生氣地撅嘴道:“他們做了壞事,佛祖竟是不降罪他們的?該下阿鼻地獄才是!”
黛玉聞言,笑嘆道:“佛祖若有靈,也不會任由骯臟古佛前了。”
摸了摸惜春的頭,眼里帶著暖色:“咱們的四姑娘可別有這樣的想法,你只道出家清凈,殊不知若沒了權勢,你便任人欺凌了,只能化緣度日,哪里能如當日里的妙玉師父那般依舊高華?”
惜春嘆道:“原來出家也是不清凈的,我卻不知道做什么才清凈了。”
說到這里。,小人兒不禁愁眉苦臉起來。
黛玉輕笑著,也不理她在這里鉆牛角尖,便招呼迎春探春道:“元側福晉已經回家省親過了,家里老太太也還安好罷?”
迎春正要點頭答話,探春卻已經笑道:“難為格格記掛了,家里一切安好,就只是老太太太太極為記掛格格,又逢著格格的大喜,也親自來給格格賀喜了呢,只是格格不見客,少不得只好拖著老骨頭等在偏廳里了。”
雖然她滿心也想叫黛玉做姐姐,這樣更加親密些,但是在黛玉凜然的高貴下,她不能像惜春這樣無所畏懼地開口就叫,只得依舊稱呼格格。
黛玉看了探春一眼,淡淡一笑,道:“瞧來,卻是我的不是了。”
清清淡淡的言語,似乎沒半分震懾力,但是卻立刻叫探春閉上了嘴巴。
黛玉遠賈府,由來已久,歷經世事的探春,也明白其中深意。
靜默的氣息在室內彌漫開來,探春雖有滿心的祈求滿心的話,卻都不敢輕舉妄動,只得用喝茶來掩飾著,迎春更是不言不語,只淺笑以對,只有惜春嘰嘰呱呱地和黛玉共敘別來之事,末了笑得有幾分慧黠,扯著黛玉的手道:“好姐姐,夏至的前一天是我的生日,我要討姐姐一個禮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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