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黛玉這足不出戶,也悶得狠了,忙含笑讓座,叫雪雁沏茶上來。
阿娜依席地坐下在氈子上,臉色極是紅潤,叫黛玉好生羨慕,笑道:“我只聞著你們關(guān)內(nèi)的茶香得很,倒是還沒細細嘗過。”
又擔(dān)憂地道:“我瞧著玉格格這咳嗽,好些日子過去了,怎么不見好?”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我這身子,也都習(xí)慣了這些湯湯藥藥。”黛玉悠然一笑,卻極其平靜淡然,腮上通紅,壓倒桃花,可見原是咳嗽所致,雖色美則體弱,自然也不算是什么好事情,“總是有御醫(yī)看著診斷開藥,不然還有朱神醫(yī),也就吃著藥再看罷。”
聞著滿帳子里刺鼻的藥味兒,黛玉不禁蹙眉長嘆。
瞅著自己這副弱不禁風(fēng)的蒼白模樣,倒是真羨慕阿娜依這樣的明亮朝氣。
阿娜依貌美艷麗,眉宇間英姿颯爽,也許是自己一輩子都不能企及的。
阿娜依聽了這話,思索片刻,才款款笑道:“我瞅著這些庸醫(yī),也沒什么大本事,不然你怎么還不好?我們這里常說,松松筋骨,疏散疏散,比吃藥還強呢!玉格格也別盡是吃藥的,是藥三分毒,吃多了也不好,略走走,出一身汗,回來渥著,只怕過幾日就能好了。”
黛玉嘆道:“你說得極好,可那些子御醫(yī),都要我靜養(yǎng),連吃粥都沒味兒。”
畢竟年輕,也喜愛遠山連綿,草原浩渺,單是住在這帳子里不出去,著實是悶得骨頭都生銹了,偏生人人都還當(dāng)她是容易碎的玉娃娃,一個勁地說什么靜養(yǎng)、靜養(yǎng),渥汗、渥汗的,可也沒一點兒起色。
明雙進來笑道:“你可別抱怨,御醫(yī)那里,就差著被你哥哥拆了!”
黛玉聞言一呆,忽而輕輕一笑,小臉憤憤地道:“拆了也罷了,光吃藥,也沒見好,盡吃苦汁子,竟是誤人呢!昨兒個我吃了朱神醫(yī)開的藥方子,今兒就清省些兒了。可見還是朱神醫(yī)的醫(yī)術(shù)高明些,四哥的命也是他救了的。”
明雙跟阿娜依打了招呼,穩(wěn)穩(wěn)坐下,道:“你也別淘氣,養(yǎng)著罷。”
身畔的丫頭捧著一盞燕窩粥來,遞給雪雁道:“這可是格格挑了最上等的金絲燕窩和雪花洋糖,又親自看著奴婢用銀銚子熬的呢,極清淡的,朱神醫(yī)說吃了對嗓子好,玉格格趁熱快吃了罷,身子好了,大家伙兒的心也就放下了。”
黛玉一怔,心里頓時滾燙了起來。
這是不是也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這一病,雖也有拍馬溜須奴顏婢膝之人,不過從細致處關(guān)心自己的,還是那么幾個人呀,真格兒也是值了。
吃了兩口,淡淡的味道在嘴里散開,暖意直透進心扉。
想起昔日春纖也經(jīng)常熬燕窩粥給自己吃,不覺怔怔地掉下淚來。
明雙急了,忙道:“怎么哭了?是味兒不對?還是不愛吃?”
黛玉忙拭了淚,復(fù)又強笑道:“何曾哭了?不過就是熱氣烘著了,眼里有一些霧氣罷了。這么些日子盡吃白粥咸菜的,嘴里都沒味兒了,今兒個嘗了燕窩粥,倒是胃口開了。”
明雙舒了一口氣,笑道:“你只管吃,多吃些,精神才能好起來。”
黛玉竟是吃了半盞燕窩粥,這也比往日多吃了許多了。
忽的想起騰格里來,黛玉心念一動,向阿娜依問道:“騰格里這些日子怎么不見?問了哥哥,哥哥說他出門去了,可哪里有去這么長時間的?我聽說,越是這里,越是下雪得早呢!可別在路上絆著了。”
阿娜依凝視著黛玉略嫌清瘦的容顏,仿佛一朵飄零在清水中的格桑花,那樣的美麗,那樣的清秀,那樣天真爛漫,原是自己所不及,可一想到騰格里竟然會去天山山脈,她就猜測到了,應(yīng)該是為了眼前的女孩兒去的罷?
天山的雪,是永遠都白著的,那里的雪蓮花,是最美麗的。
草原上的英雄們,都喜愛用狼皮來表達自己愛慕的心意,那是英雄的見證。對待江南的女兒呢?一朵美麗的香花,更能叫女孩子開心歡悅。
不然,正值狩獵的時候,騰格里怎能無緣無故去天山?
“騰格里去天山了,路途遙遠又崎嶇,要很久才會回來。”阿娜依低聲道。
黛玉不解地道:“去天山干什么?”
心中霍然一跳,竟生出一種不想的預(yù)兆來,顫抖著聲音道:“莫非竟是為了天山上的雪蓮花?我昨兒個聽朱神醫(yī)說過,雪蓮花對我病情是極好的。”
心里焦急,不由得咳嗽起來,撕心裂肺的劇咳,響徹營帳。
想起書中所說天山崎嶇險峻,黛玉心里一痛,“哇!”的一聲,登時將方才吃的燕窩粥都吐了出來,雪雁忙用手帕子接住,一口一口的,手帕子也登時濕透了。想是黛玉咳嗽得過于厲害,竟夾雜著一絲絲紫血。
這么一來,可把帳里的人都嚇壞了。
“怎么一回事?”因營帳內(nèi)是女眷閑聊,青云也不好呆在里頭,便在外面站著,看著丫頭煎藥,忽聞黛玉如此劇烈的咳嗽聲,又見嘔吐物中有血絲,不由得大驚失色,一把掀了帳幕進來,抱著黛玉咳嗽的身子,神情焦急之極。
好容易才略有起色,什么事情叫她心神如此震蕩?
阿娜依也不過就是隨口一說,也沒想到竟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不由得也急了,擔(dān)憂地道:“玉格格這是怎么了?快去請朱神醫(yī)呀!”
青云面色沉靜如水,厲聲喝道:“到底說了什么?讓玉兒心神如此大亂?”
聽青云這么一大聲,嚇得阿娜依臉容慘白,神情惶恐。
明雙也給青云的黑臉嚇了一跳,定了定神,忙道:“我們姐妹間能有什么話說?只是閑聊,說到了騰格里去了天山,林妹妹就忽然咳嗽得厲害了起來,還說什么天上上的雪蓮花。”
青云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面色冷厲地吩咐雪雁道:“請阿娜依公主和明雙格格先出去歇息罷,趕緊快馬去請了朱神醫(yī)來,越快越好,一點都不許耽擱了!”
一時間,手忙腳亂,明雙心里有委屈,卻只得咽下去。
阿娜依更是惶恐之極,原是好意告訴了黛玉,讓她高興,明白騰格里的一番心思,哪一個女孩子不愿意得到意中人送的雪蓮花呢?可萬萬沒想到出乎意料的,黛玉竟會突然咳出血來,心里不由得愧悔,汪汪地滾下淚來。
好在黛玉原是時癥,病情雖重,卻無性命之憂。
半日后收拾妥當(dāng)了,咳嗽也平復(fù)了些兒,黛玉方扯著青云的衣袖輕聲道:“騰格里去天山做什么?我要聽實話,不愿意哥哥騙我什么。我不想誰為了我這個病根子,去做什么危險的事情。”
青云躊躇半晌,扶著她躺下,蓋好羊毛氈被,才道:“沒什么事情。”
凝視著黛玉全然不信的容色,青云依然選擇瞞著她,柔聲道:“好妹妹,哥哥還騙你不成?脫里大哥原是縱橫天山一帶很久的人了,他這一回去,一是安置那邊的游牧隊伍過冬,二則就是看看山下有沒有人采摘到雪蓮花。”
又補充道:“脫離大哥武功蓋世,不會有什么危險的。”
黛玉聞言點點頭,方略略合目歇息。
待得青云出去,清瘦的如玉面容,終是滾落幾粒淚珠來。
她太明白哥哥保護自己的好心,可是,她不愿意成為依附著別人生活的菟絲子呀?豈能為了自己的病根,就叫別人去冒生死呢?就是得到了雪蓮花,配成了什么丹丸,她心里也過不去那道坎兒啊!
四哥已經(jīng)受傷了,騰格里,你去干什么呢?難道也要傷著嗎?
不要啊,他們怎能如此可惡,叫她瞧著他們受傷的模樣呢?
淚,輕輕地落下,滾到了羊毛氈上,晶瑩如珠。
在京城或者草原上,尚且有秋老虎的痕跡,但是在這高高的山脈上,已經(jīng)是寒風(fēng)如雷凜冽,雪色晶瑩刺目,一種寒氣直透進了骨子里。
狂風(fēng)撕扯著,似乎帶著黛玉遙遠的嘆息和擔(dān)憂。
在如此寒冷的季節(jié)中,在如此險峻的山脈中,一行人正艱難地往上攀爬,深一腳淺一腳,留下深深的腳印,那一色玄衣的魁梧身影,正是騰格里的十八鐵騎,領(lǐng)頭的披著一件鑲嵌玄色狐貍皮的黑色大氅,眼如鷹,身如山,肆虐的風(fēng)雪也掩不住他渾身迸發(fā)出來的狂放氣勢,赫然便是騰格里!
其中十八鐵騎中有七個人有些狼狽,衣衫略顯得凌亂,而騰格里在這樣的冷天卻是赤著手臂,僅戴著毛皮腕套,但是左上臂卻白紗布裹著傷口,隱約還透出些許血跡,隱隱約約瞧其傷口,竟似出自野獸獠牙之口。
原來,寶馬奔騰,無日無夜,騰格里竟帶著十八鐵騎到了西北高原山脈上。
天山的雪蓮花,的確是最美麗的,但是卻只是一份欣賞之物罷了,而騰格里需要的,卻是那能救命的朱紅雪蓮。火焰一般的雪蓮,映襯著滿山的皚皚白雪,一定宛若雪中紅梅,可紅梅卻無雪蓮的嬌嫩和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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