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黛玉笑道:“卻原來如此,那外祖母和嫂子的消息倒是十分靈通。”
頓了頓,瞧瞧日漸午時,意味悠長地看著賈母道:“既然外祖母來了一回,也就用過飯再走罷,孝期人家,也不敢多留客人。”
既有留飯,自然也有送客之意,竟不當賈母為親戚,而是客人。
不過這個客人之說,也算是瞧在賈敏面上,給予了十足的臉面。
賈母聞言心里暗暗不悅,卻不好發作,只得笑道:“玉兒一個人在這里,舉目無親的,外祖母原是想讓你姐妹來陪著你說說話解解悶,也好過孤苦無依。你這些姐妹別的沒什么,倒是心思都是極靈透的,也不是粗鄙的孩子。”
看著三春姐妹,只見迎春面無表情,探春眼露期盼,惜春神色漠然,寶釵在一旁雖然十分端莊沉穩,卻亦有些兒迫不及待之事,寶玉更是欣喜若狂,眼巴巴地看著自己,黛玉不禁莞爾道:“外祖母好意卻是心領了,各位姐姐妹妹也都是熱鬧慣了的,家里守孝,也并不想太多的人來打攪上下人等。”
聽到黛玉如此拒絕,賈母也不好死纏爛打,只眼里掠過一絲失望之色,隨即恢復原狀,忖度了片刻,方又笑道:“既然如此說了,外祖母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自帶你這些姐妹回去就是。”
寶玉聞言,不覺心里大驚,滴淚道:“林妹妹怎么與咱們生疏了呢?這也不成那也不成的,我還想請妹妹家去過年,我給妹妹留了好多好東西呢!”
明眸皓齒,唇若涂朱,一點清淚兩泓眼神卻是十分真摯。
也許他的好意是純潔無垢的,可是相同的,他也是個紈绔子弟。
黛玉心里喟嘆他這種高高在上的說話,微笑道:“既然是年下了,自然是在自己家里過年,自家人是自家人,外人是外人,何來什么生疏不生疏?家里上下什么東西都不缺,自然也不稀罕別人的好東西。”
說著便不理會他,吩咐春纖道:“命人略備薄酒來,別怠慢了外祖母老人家。”
瞧著黛玉的神色之間自然而然溢出一種威嚴,寶玉也只好吶吶不敢言語。
賈母心里的事情尚未說出,但是也知道不是提起事情的好時機。
花廳中上下兩桌酒席,上席是黛玉坐在首位,她正值孝期中,原是一桌素席,下面賈母率著眾人團團圍坐,又命鳳姐和李紈道:“這是在你妹妹家,你們兩個也很不用立規矩了。”
鳳姐與李紈方告罪坐下。
寂然用飯,酒過三巡,賈母眼見時光流逝,黛玉一言不發,心里略有些焦急,方啟齒笑道:“瞧著玉兒精神極好,吃飯也有胃口,外祖母也就大大地放心了。只是外祖母過來,有一件事情不好啟齒呢。”
“哦。”黛玉漫不經心地虛應了一句,心中暗暗沉吟她可是為明珠而來?
果然聽到賈母言道:“也并沒有什么大事,竟是你大姐姐在大阿哥那里,也是十分有體面又極尊貴的人,因想著打一件首飾,誰知家里上下竟尋求不到上好的明珠來,因此也只好打攪玉兒你了,隨手給幾粒,也算是讓外祖母交了差。”
黛玉輕輕一笑,慢條斯理地道:“皇家是什么地方?豈能少得了區區幾粒明珠?既然外祖母早就知道林家明珠被盜,林家還能從哪里生出明珠?”幸而有這件事情既可搪塞過去,亦可讓賈母等人知道,林家的明珠被盜得差不多了。
賈母眼珠子微微一轉,瞧不清黛玉眼底的水霧氤氳,只得頷首稱是。
也許,林家的明珠果然早就被盜光了,也許,林家的家底也并沒有自己想的那么扎實,只是不管如何,林家的家業還是比賈家豐厚,光是皇上賞賜的田莊也比賈家多了好些,總要想法子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
午飯畢,黛玉聲稱身子不適,便吩咐王嬤嬤相陪,自己徑自歇息去了。
賈母等人見此情狀,也不好多留,心知肚明須得給日后留一射之地好來往走動,只得起身告辭,怏怏而歸。不過上頭囑咐的事情,倒也打探到了幾分。
畢竟黛玉對他們這些親人并沒有防范不是?
可嘆的是,他們并不知道,當人被卷入權勢的漩渦時,防人之心不可無。
青云在院里懶洋洋地道:“賈府可是為明珠而來?我就知道這么一點破事。”
黛玉倚門而立,轉著手帕子把玩,笑道:“哥哥倒是個神機妙算呢!那你算算,四哥哥打仗,是贏了還是輸了?我方才已經瞧見空中有一點鴿影兒飛進來了,可是騰格里傳來的消息?”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分外狡黠。
曾經的知己,今日也不會成為陌路,自尊自愛讓她懂得,何謂進退。
“你呀!”青云坐起身,手掌攤開,果然有一個小小紙卷。
黛玉急忙伸手奪過來,展開一瞧,臉上的擔憂之色溢于言表,輕嘆道:“騰格里說,雖然他已經約束了麾下的蒙古軍民,可是準噶爾畢竟是草原上最大的部落,部落首領又剽悍精明,四哥哥畢竟年輕,打得很是吃力呢!”
青云淡淡地分析道:“天寒地凍,草原沒有水草,這才讓準噶爾部落起心叛亂。可是也因此,朝廷上的糧餉運送不便,關內的兵士罕有能在那種冰天雪地還能驍勇善戰的,年年冬天都會凍死一些,只能等天氣回暖,或許還有可勝之機。”
黛玉蹙眉長嘆道:“平日里紙上談兵倒是極好,此時方知天時地利人和,哪一樣都不能缺呢!四哥哥這一仗,也但愿他能凱旋而歸。”
胤禛才干雖精雖強,可只擅長治理朝堂管轄軍民,并不擅長打仗。
青云看著黛玉也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笑道:“他理應是治理江山社稷的帝王,而非拼死廝殺的將軍,這一回,他也只是拼命去做,只為了真正掌握一些他所不能掌握的東西。等過些時候,皇上也會明白了。”
“嗯?哥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黛玉暗暗有些憂心,忙問道。
青云收回紙卷,雙手搓弄化為碎片,笑道:“天機不可泄露也。”
說著哈哈大笑,徑自出了院子,僅剩下背影讓黛玉瞪眼不悅。
過了良久,青云也沒回轉來告訴她,黛玉頓頓足,大聲道:“什么不可泄露?真是的,明兒個我也要做幾件驚天動地大事兒,這才是天機不可泄露呢!”
青云在外頭隱約聽到了,不覺有些懷念她孩子氣的表情,心眼兒一轉,故意將朗朗的笑聲送進院落里,更讓黛玉眼兒瞪得如同兩粒墨玉鑲嵌明珠,分外明亮晶瑩,讓人看著十分好笑。
轉眼已經到了臘月二十三,這日是小年,也是祭灶的時候。
黛玉正在家里與青云笑鬧著,理好賬冊,便吃著才做上來的灶糖,臉頰紅彤彤的,粉唇紅潤潤的,略穿了一件有顏色的衣裳,顯得格外俏麗精神。
青云取笑道:“灶糖是祭灶用的,給灶神爺甜嘴的,你卻在這里吃個不住。”
黛玉抓著尺許長的管狀灶糖,雪白的灶糖上灑滿了芝麻,小嘴清脆脆地咬了一口,幾粒小芝麻就落在了嘴角邊,顯得十分俏皮,滿口道:“造神只有一個,天下間人人祭灶,糖水往灶上抹一抹,他就已經夠甜的了,不用吃灶糖。”
因民間有傳說,說造神奉玉皇大帝的命,在人間視察民情,每到臘月二十三日的時候,該上天庭去稟告玉皇大帝,人間百姓便往灶口上抹上糖水,好讓灶神吃人嘴軟,到天庭上的時候盡說好話不說壞話,故有灶糖由來。
雪雁站在一旁抿著嘴直笑,道:“姑娘真真是強詞奪理。”
青云伸手撥掉黛玉嘴邊的一粒小芝麻,寵愛地拍拍她的頭,道:“瞧你,吃得嘴邊都是,讓雪雁幾個笑話你還像小孩子一樣呢!”
黛玉吐了吐舌頭,放下沒吃完的灶糖,徑自洗手道:“誰敢笑話我?”
雪雁與春纖忍住笑,連連搖頭,連連笑道:“不敢,不敢!”
黛玉有點兒小小的得意,擦干了手,瞧準了青云躺在臥榻上,飛身撲了過去,壓得青云嗷嗷大叫道:“小香豬,你又胖了,壓得我都說不出話了!”雖然滿嘴里都是抱怨,可是心里卻是像吃了灶糖一樣甜甜的,容忍小妹妹的撒嬌淘氣。
正在笑鬧間,忽聞得門外一陣腳步聲響起。
青云霍然站起,問道:“有什么事情?”他聽出了是麾下護衛的聲音。
那護衛恭恭敬敬地在門外道:“稟告公子姑娘,那拉氏家族的凝香格格死了。”
此言一出,不但是青云,就是黛玉亦極駭然,失聲道:“什么?”
凝香格格死了?她不是因明珠之故受傷而已么?
聽護衛細說原委,黛玉與青云方才清楚明白。
原來那凝香格格自從指婚給了胤禛,便是皇家的媳婦,合家都覺得榮寵風光無限,凝香格格自然一言一行都有尺度,更加自尊自重,愈發顯得沉穩了,雖然尚未放定下聘,可凝香格格已經大有皇家風范,人人贊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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