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青云聞言一怔,隨即沉聲道:“這就是帝王家的無情無義,你早該知道的。”
但是見到黛玉如此傷心,青云心中油然生出一種酸楚苦澀之意。
黛玉拭淚道:“可是我不喜歡四哥哥娶別人。”
“玉兒?”青云眼神一變,凝視著黛玉忽然有些蒼白的容顏,有些心驚,雙手握著她的雙肩,輕聲道:“玉兒,爹爹說過,不能與皇家有著太多的交集。四阿哥是好,可是他終究是皇家人,背負(fù)著皇家的枷鎖,他不可能是你的。”
黛玉面紅如火,輕聲啐道:“哥哥說什么呢?我哪里有那些心思?”
神色十分黯然地道:“一葉知秋,看著四哥哥面對如此無力,我忽然想到,原來,我們所有人,都是這么不堪一擊,都不能為自己做一點兒主。哥哥,你說的是,四哥哥心里少了仁慈,經(jīng)此一事,他已經(jīng)學(xué)會了狠厲和殘忍。”
經(jīng)歷此事,那未來,這位四哥哥,還是自己的四哥哥嗎?
原來,世事真的是無常,太多的出人意料。
今日,她才深切地體會到,四哥哥,并不是江南為她畫畫的四哥哥,而是大清皇朝的四皇子,康熙大帝的兒子,未來,是處在爾虞我詐中的人物。
青云淡淡地道:“他不得不去學(xué),他不懂狠厲與殘忍,別人就會操縱著他的命運,唯有他來日里成為天下的掌舵人,才能讓自己的生命自由。這是他要走的路,必定也會歷經(jīng)所有的殘酷,他才會抉擇他生命中到底在追尋著什么。”
黛玉聞言,凝望著窗外白漫漫的一片,窗臺上一盆臘梅開得嬌黃玲瓏。
室內(nèi)室外,一種心酸,一許悲痛,一點迷茫,讓氣息愈加凄然。
自從胤禛定下了那拉家的凝香格格,黛玉也就遠(yuǎn)著了胤禛,可是畢竟相識多年,忽然他成了別人的夫婿,不知為何,心情亦十分愁悶,不免郁郁寡歡。青云也不出門,只百般逗弄黛玉玩耍,也少見她露出笑顏,不覺十分泄氣。
晨起梳妝時,忽然瞥眼見到妝奩內(nèi)的金丸,不覺一怔,想起了雙明珠。
伸手抓起金丸把玩,看著上頭鏤刻著的花紋,黛玉不禁低聲道:“皇子們尚且打著主意,那么皇上豈能不會惦記著?也許他知道的更多,才會提及雙明珠的事情。”可惜,此明珠非彼明珠,爹爹將秘密藏得很深很深。
雪雁端來一盆熱水,莫名其妙地道:“姑娘自言自語說什么呢?”
黛玉回頭看著她,自然也瞧出了她臉上深深的擔(dān)憂。
這些日子,真是讓哥哥和家人們都擔(dān)憂太過了。
黛玉不由得生出一抹愧疚,展顏笑道:“我在舍不得那兩枚夜明珠呢!”
此話一出,說得雪雁也氣道:“真是的,難不成皇宮里還少了東西不成?巴巴兒地非打姑娘的主意?皇上怎么就非要姑娘將那一對夜明珠送給四阿哥做賀禮呢?我瞧著,必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指不定著什么主意呢!”
黛玉噙著一縷清淡的笑意,道:“我大約也猜出來了。”
把玩著金燦燦的金丸,那淡淡的金光柔和晶瑩,竟讓雪雁和春纖有一種看到明珠的恍惚,似乎金丸不是黃金,而是一粒璀璨的明珠在黛玉手心內(nèi)流轉(zhuǎn)生輝。
春纖上來伺候黛玉穿衣,道:“往日只覺得那賈府百般打著咱們家的主意,如今瞧著,只怕皇上萬歲爺也打著咱們家的主意呢!也真真是的,他一個帝王,掌握的是天下萬民,想要什么沒有?偏偏還惦記著咱們林家一點子家業(yè)不成?”
黛玉淡淡地道:“連年戰(zhàn)事,皇上又愛南巡,又有兒女無數(shù),開府建牙,迎娶福晉,哪一樣不是要錢的事情?偏偏皇上對一些老臣又是十分縱容,貪污腐敗成風(fēng),如此一來,國庫自然空虛,金山銀山都不夠揮霍的呢!”
又囑咐道:“聽說北方雪崩甚是厲害,告訴米叔幾句,讓他去瞧瞧田莊。”
春纖答應(yīng)了,也道:“姑娘,咱們家也出了些稀罕事兒,昨兒個夜里咱們家金庫里好些明珠被盜呢。姑娘你說,這明珠也不過就是有市無價的東西,又不能吃,又不敢拿出來賣,一賣就會被發(fā)現(xiàn),他們偷去做什么?”
黛玉莞爾一笑:“他們偷了珠子碾成粉末做胭脂吃呢!”
穿上鵝黃色繡著松竹梅花樣的大衣裳,底下著一條秋香色棉綾裙,外面罩了一件白狐皮風(fēng)毛兒玄狐腿皮里子的大氅,蹬上一雙鹿皮小靴,腰上束了一根銀紅如意絳,渾身上下穿得十分暖和,竟是不透一絲兒寒風(fēng)襲體。
堪堪裝束完畢,就聽到院內(nèi)有青云招呼胤祥的聲音。
簾子忽然被掀開,胤祥沖了進(jìn)來,一臉焦慮,扯著黛玉的手大叫道:“玉姐姐,你快去勸勸四哥啊,他要親自上戰(zhàn)場打仗,不肯留在京城里呢!”
黛玉吃了一驚,失聲道:“你說什么?”
“四哥要去打仗啊!”胤祥急得團團轉(zhuǎn),幾乎快哭了起來,道:“自從皇阿瑪給四哥指了婚,四哥就成日家爛醉如泥,話也不說一個字,怎么勸也勸不過來,德妃娘娘吩咐內(nèi)務(wù)府給四哥張羅婚事,四哥也渾不在意。誰知昨兒個傳來準(zhǔn)噶爾戰(zhàn)亂的消息,四哥立即請命平亂,今兒個就要出發(fā)了。”
青云在他身后跟著進(jìn)來,聞言也是一怔,神色卻極平常,笑道:“十三阿哥急什么?這樣也好,總不能在京城中只做一個閑散皇子,這一去既避開了成親,二則若能在這一回平定準(zhǔn)噶爾中立下戰(zhàn)功,那也對他日后的前程極好。”
也該是讓他歷練一番了,痛徹心扉,才能真正地成為天地間強者。
胤祥眼眶兒立即一紅,道:“沙場上生死無常,四哥畢竟也年輕,派去平定準(zhǔn)噶爾的正紅旗人也未必服他。”
說得黛玉也焦慮起來,看著青云道:“哥哥,這可怎么辦?”
青云沉聲道:“讓他去。就讓他去罷,等他凱旋而歸,他也會明白許多東西。”
胤祥氣得了不得,怒極大叫道:“往年里我只當(dāng)你是四哥的至交好友,這時候,你不說去勸勸四哥不要去送死,偏偏還在這里煽風(fēng)點火,不讓玉姐姐去勸四哥,你安的是什么心?皇阿瑪給四哥指婚,他心里已經(jīng)夠苦了。”
你不讓我,我不讓你,目光交錯,仿佛電閃雷鳴,滿室都是硝煙氣息。
瞧著胤祥年輕氣盛,青云卻老神在在,一點兒都不在意他的怒火沖沖。
黛玉忙按著胤祥坐下,笑道:“哥哥是想讓四哥哥去歷練呢,他并沒有什么別的心思。你還是這么個急性子,四哥哥也這么大的人了,該做什么,他必定是有自己的主意的,你問問他的心意豈不是好?何必強求不讓他去呢?”
說話之間,神色自然而然黯淡下來,蘊藏著十分傷心,卻也只是勉強對著胤祥笑嘆道:“京城錦繡繁華下,處處精致處處驚心,一時不防就遭了人暗算。與其留著他在京城中與那拉氏格格成婚,還不如讓他去戰(zhàn)場殺敵,消些怒氣,想通了,也讓他自己心里好過些兒,悶在心里,指不定那天就壞事了。”
胤祥聽得目瞪口呆,靜默了一會兒,才道:“玉姐姐不去見見四哥么?”
黛玉眸色迷茫,遙望窗臺上黝黑皸裂枝干上綻放的黃色臘梅花兒,散發(fā)著的淡淡幽香嗅在鼻中,其中也像是蘊含著愁悶的苦澀,輕嘆道:“見了又如何?不見又如何?今非昔比,總要避了嫌疑。”
胤祥不懂她這份愁苦從何而來,沉默半晌,才道:“我知道四哥心里苦得很,四哥是佟佳皇后養(yǎng)大的,十一歲上佟佳皇后薨了。從前德妃娘娘就只疼六哥,后來六哥沒了,就最疼十四弟,從來就沒疼過四哥。四哥從小到大,也就只和姐姐玩耍的時候才像是個尋常人,可偏偏皇阿瑪卻指了凝香格格給四哥。德妃娘娘也是怕她不疼四哥讓人說閑話,這才在皇阿瑪跟前假扮慈母罷了。”
黛玉清眸流轉(zhuǎn),無限風(fēng)情曼麗,只看著胤祥不說話。
知己多年,太過明白,所以痛楚更深。
胤祥嘆了一口氣,年輕稚嫩的臉上也平添幾分苦澀,靜靜地道:“四哥并不想娶凝香格格的,可是那是皇阿瑪?shù)囊馑迹熳拥脑挘l能違抗什么呢?四哥已經(jīng)好幾天沒去上朝了,今兒個還是聽說準(zhǔn)噶爾有戰(zhàn)亂,他才進(jìn)宮請命平亂。”
黛玉輕聲道:“這是他要走的路,只有走過了,才會明白其中艱辛。”
胤祥聞言,已經(jīng)不知道說什么話了。
也許黛玉和青云說的都是對的,生在皇家,早就沒了追尋幸福的權(quán)利。
沒能請到黛玉去勸胤禛,胤祥怏怏而歸,次日依舊要去上學(xué),連連缺了幾日的功課,康熙已經(jīng)十分催促他去上學(xué),再也不能理會胤禛的事情。
青云摸著黛玉的頭發(fā),輕聲道:“你要去送行,哥哥就陪著你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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