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芳心一點嬌無力,倩影三更月有痕。
莫謂縞仙能羽化,多情伴我詠黃昏。
“唔,玉是精神難比潔,雪為肌骨易銷魂。這句最妙。”賀蘭老爺并不吝嗇稱贊,讓探春微微紅了臉,有些興奮。
說到這里,賀蘭老爺含笑道:“已經一致推崇最后的壓軸之作為詩賽第一!
曲闌將黛玉的詩詞送到他跟前,因此他是第一個看的。
清了清嗓子,賀蘭老爺朗聲誦道:“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為土玉為盆。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月窟仙人縫縞袂,秋閨怨女拭啼痕。嬌羞默默同誰訴,倦倚西風夜已昏。風流別致,這首為上!
除了邱汝臉色微有怒色之外,余者評官都是江南文人,最愛風流別致,自然是異口同聲地道:“正是這首為上。”
騰格里心中默默記誦,含笑道:“小師妹果然好才情,幸虧我沒班門弄斧!
黛玉搖搖頭,道:“閨閣之作,用來爭強好勝,實屬玷辱!
說實話,心里并不是很樂意的,鋒芒太露招人妒忌,她明白得很。
青云捶了騰格里肩膀一下,道:“脫里大哥,快去接手你想要的汗血寶馬,妹妹已經給你贏來了!
好馬,自然配真正的英雄。
騰格里哈哈大笑,也不推辭,起身過去,賀蘭老爺已經命人將汗血寶馬牽出來了,高身長腿,神駿非凡。
臺上寶釵神色卻有些難堪,自詡詩作極好,卻無人賞鑒。
胤祀語氣溫潤地道:“為何賀蘭老爺方才未曾評比第二首詩?”
賀蘭老爺淡淡一笑道:“第二首是金鎖小姐所作,本與林姑娘所作不相上下,不過在老夫眼里,含蓄渾厚有余,清靈絕秀不足,既自詡公侯千金,豈能字里行間諷刺他人?老夫一生鐘愛美玉,‘愁多焉得玉無痕’一句,實讓老夫不喜。”
第一場詩賽,已落幕,黛玉奪魁。
寶釵暗地里銀牙暗咬,這首詩已經耗費了不少心血,逐字推敲而作,卻不料仍舊不曾勝過黛玉的不假思索。文人不是最為迂腐保守的么?她字字句句溫雅沉著,含蓄渾厚,十分符合自己的身份,卻為何他們竟獨愛黛玉的風流別致?
這一場輸了,也只好下一場贏了。
贏了的人,可不光是名聲遠揚大江南北,還有豐厚的彩頭足夠她笑傲賈府。
黛玉卻已經有些意興闌珊了,要不是人參王,她早就轉頭走了。
曲闌推推她,笑道:“第二場是畫畫,我可沒見過你畫畫,筆墨紙硯顏料等等都送到跟前了,你快畫畫罷!
黛玉擰起眉頭瞪著眼前青云已經鋪好的宣紙,臨場退縮不是她的作風。
可是,畫什么呢?
曲闌眼光滴溜溜往后一轉,輕笑道:“邱明慧畫得真好,畫的是大阿哥,就是畫出五分模樣,最后也必定得十分,這個丫頭,聰明得很。唔,薛寶釵畫的是百花鬧春圖,怎么如此眼熟?咦,賈家丫頭說聰明又未免愚蠢,畫的是荷香圖!
黛玉也不在意,手指沾了點墨,放在鼻端聞了聞,才道:“時間多少?”
青云笑道:“一個時辰!
眼睛看著彩頭,不覺一笑,道:“妹妹給脫里大哥贏了汗血寶馬,也給哥哥贏一件東西,哥哥心里才能平衡。”太明白黛玉的隨性,她是在想,即使不贏十場魁首,贏六次,過了一半,應該奪魁了,所以她不是很想畫畫。這么一來,他這個哥哥就得推妹妹一把了,有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才能激發她心里的斗志。
黛玉抬頭一看,眼兒登時一亮,拽著青云的衣袖道:“那是龍泉寶劍?”
銅綠斑斕,劍鞘古拙,已經是歷經滄桑風雨的東西了。
“是啊,你知道哥哥一直想要一把寶劍的!绷智嘣菩χ鴮嫻P遞在她手里。
黛玉抓起兩支畫筆,嘆道:“其實我最喜歡殘荷之美。”可惜探春先畫了。
轉頭看到雪雁,笑道:“雪雁,將上一回我給你調制的胭脂取來。”
雪雁嘟嘟囔囔上前,取出一盒胭脂來,道:“這個很耗費工夫呢,去年所有的梅花,也就擰出了這么一點汁子,配著花露蒸疊出來,比金子都貴。姑娘總拿著我的胭脂來畫畫,真是糟蹋了上好的胭脂膏子。”
黛玉慢條斯理地調制著墨,微微透著綠的墨,也可以說是黑得透著綠,像是枯枝逢榮的顏色。
偶然抬眸,卻瞧見胤祀的目光掠過,心中一怔。
那邱汝知府,眼里卻蘊含著風雪寒氣,想必,是因為自己奪了第一回的魁。
可是畢竟身份擺在那里,曲闌伴著黛玉,林家的青云公子也在,他并不敢怠慢,只得滿臉諂媚地陪著二位皇子說笑。
曲闌笑道:“想好畫什么了么?人家畫的可都是自己最拿手的。”
黛玉側臉笑道:“你最喜歡什么?我給你畫一幅!
曲闌聞言,有些驚喜,道:“好啊,我又有一幅畫可收藏了。”
忽然眼前微雪,悠然墜地,涼涼的風,帶著春天的氣息,說冷,卻又有著萬木逢春的暖意,不覺一笑,道:“那就畫一幅春雪圖罷。我最愛雪的潔凈,梅的傲然,還有江南最最靈秀的一種氣質,那是我永遠都不會擁有的東西!
黛玉含笑:“好,就送你一幅春雪圖!
調好了墨和胭脂,右手執著畫筆蘸了蘸墨,左手卻用小指蘸著胭脂的紅。
初春的雪是柔和的,像是情人的手,撫摸著青絲萬縷,柔絲像從指間劃過。
春的料峭,下著雪,春的暖意,也有初開的梅。
雪中紅梅,格外好看,唯獨梅的紅,才能映襯著雪的白。
墨筆細細地勾勒著樹木,在白紙上若隱若現,是因為有雪,薄薄地浮現著。
小指的胭脂,疏落有致地在雪中梅枝上點綴著梅花的輪廓。
墨中的綠透著一點萬木逢春的復蘇,枝干有粗有細,有濃有淡,交織一片,便成了白紙上的景,有帶著一些冬日的蕭瑟,慵懶的些微春意,靜默的些許寒氣,很好地交融一起,除了景,那紙上的白,就成了薄薄的雪。
一筆一指齊下,不落俗套,深深淺淺總是春,梅花的薄紅,春的薄雪。
只用胭脂與墨,卻是一幅最美麗的春雪紅梅圖。
胭脂的梅花香,已經讓人遠遠都能聞到,那樣清淡幽雅,縈繞不去。
臺上臺下,目光都凝重地看著黛玉悠然揮筆,淺淺幾筆,淡淡幾抹,人人都不由得驚嘆不已,滿口贊美不絕。
很多人,都停下了手中的畫筆,靜靜地看著雙管齊下的風情與美麗。
雪落無聲,像是微笑人間,贊美著眼前的人兒將它畫得這樣栩栩如生。
曲闌一臉的驚嘆,美麗的人兒,美麗的畫兒,春雪下,一幅美景。
雪飛飛,香霏霏,景如畫,人如玉。
“好美!”贊嘆聲此起彼伏,“這樣的畫,從來不曾見到過啊!”
黛玉卻不置可否,側身洗手,對曲闌笑道:“畫賽過后,這是你的了。”
曲闌愛不釋手,卻又舍不得用手去碰未干的畫,興奮地笑道:“哈,我好有福,這可是千金難求呢!”
黛玉拭凈手上的水漬,笑道:“不過一幅畫而已,何來福不福?”
立即就聽到有人道:“我出一萬兩,姑娘也給我畫一幅罷!”
“我不是畫師,也不會畫畫!摈煊竦恍ΓS性瀟灑,不以金錢為利。
那人有些失望地道:“這么好的畫,不畫實在是可惜了!
黛玉低聲吩咐雪雁收拾筆墨紙硯等物,回眸輕笑道:“沒有可惜。”
不為名利,何來可惜呢?
她就是她,她就是林黛玉,隨遇而安,隨性面對。
曲闌搖搖頭,想說什么,卻也沒說,只將畫送到了臺上,那一溜大案上已經放滿了才子佳人畫好的畫作,春雪薄,卻也倏忽而盡,五花八門的畫卷攤開,琳瑯滿目,這一次是由所有人來推舉,并非評官做主,最后由賀蘭老爺宣布魁首。
“畫得都很快!彬v格里一雙銳利的鷹眸四處看著,然后淡淡地道。
黛玉聞言莞爾,小聲笑道:“那畫得都怎么樣?”
太遠,看不清,而且每一幅畫前都圍滿了人,贊嘆著,驚訝著,光芒四射。
群英薈萃,這才是斗才會,可是卻讓她有些疑惑在心頭。
賀蘭老爺一直注視著所有繪畫的人,眼里已經有一些了然。
聽著耳畔的人,有贊許,有嘆息,有著不服氣,各種各樣的聲音充斥耳中。
邱明慧畫的大阿哥畫像,薛寶釵畫的百花鬧春圖,探春畫的荷香圖,筆致柔美,栩栩如生,加上早就有一大半人圍觀的春雪圖,很快地就從所有畫作中脫穎而出,送到了高高的斗才臺上,八個侍女拉開四幅畫,美得讓人目眩神奪。
黛玉并不在意,是勝是輸,也是看各人心性。
偶然抬頭,忽然瞧見了邱汝眼中的一縷寒氣沁出,不覺心中有些怔忡。
斗才會的東家是賀蘭老爺,邱汝這是什么意思?是因為邱明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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