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日里的市場，熱鬧非凡。離京城不遠的這個小鎮，每逢初一十五就是集。人們把要賣的東西都運到集市上來，大聲地吆喝著。

　　薛蟠，湘蓮和香菱在馬市上轉悠著，想選幾匹好馬，去南方的時候騎。薛蟠不懂馬，可湘蓮懂，他在一個個地看著馬的毛色，牙口，蹄子。

　　“我這匹馬呀，那可是百里也挑不到一個的千里馬……”馬的主人炫耀著他的一匹毛色光亮的黑馬。

　　湘蓮走過去，仔細地端詳著，是有些與眾不同。黑色的毛發像漆黑的緞子，用手一摸光滑柔軟的手感很舒服。蹄子也不一般，五個腳趾有力地抓著地。主要是那眼神，大多數馬的眼睛是混沌的，目光中露出慵懶。可是他不一樣，看那眼神就透出一份不安分，他是想奔跑呀。

　　“這馬怎么賣？”湘蓮問道。

　　就聽馬主人說，“我這馬原本是不賣的……”

　　薛蟠一聽，這人不是欠揍嗎？不賣擺到集市上來干什么？馬主人看出薛蟠心中的惱怒，連忙說，“大爺別誤會，我是真的喜歡這黑馬，賣了有些舍不得，這馬原本是一對……”

　　“哦？還有一匹？在哪里？雄馬還是雌馬？“湘蓮問道。

　　“這匹黑的是雄馬……”

　　“這我們知道，雌雄還是分得出來的，說的是另外一匹。”薛蟠說道。

　　“另外一匹是雌白馬。因為急等錢用，我才賣了我的雄千里馬。”

　　“這馬真的能日行千里？”薛蟠想笑，簡直趕上火車快了。

　　“絕無半句謊言，不僅是它，我的白馬也和他跑得一樣快。”

　　“說個價錢吧，這兩匹馬我都要了。”薛蟠說道。

　　“大爺，我不想賣我的白馬，我只是一時缺錢用……”馬主人急了。

　　“我給你出大價錢還不賣嗎？”薛蟠問。

　　“噢，”一聽說出大價錢，主人在思考。

　　“我倒不是相信你的馬真的能日行千里，只是人家兩匹馬是夫妻，怎么能拆散呢？”

　　湘蓮和香菱都笑了。薛蟠從身上往出掏銀子，馬主人一看，白花花的銀子一大包，臉上立即有了笑容。收了銀子，帶著他們三人回到家里取馬。

　　一路走一路聊著，馬主人姓王，住在王家莊。薛蟠一聽，這王老頭不是和劉姥姥住一個村子嗎？既然一個村子，就到狗兒家里看看吧。

　　王老頭家就住在村頭，剛一進村子，就看見一匹白馬拴在院子里面。一看見黑馬回來了，白馬興奮地打著響鼻。

　　湘蓮走上前去，觀察著白馬的品相。還行，雖然不如那匹黑馬強壯，可也算是百里挑一的。

　　牽了白馬，王老頭就帶著三個人奔劉姥姥家去。到了姥姥家門前，有一個梳著小辮兒的女孩兒正在院外跳橡皮筋，一頭是系在木頭幛子上，另一頭是一個小男孩扯著。女孩一邊跳，還一邊唱著，榮國府、寧國府，金銀財寶如糞土。

　　吃不窮、穿不窮

　　算來總是一場空。

　　王老頭就問那女孩兒，“青兒，胡唱什么呢？你爹在家嗎？”

　　青兒就停了下來，兩條長長的腿騎在一根橡皮筋上。“我爹上北大了，已經去了三天了。”

　　她爹一定就是王狗兒了，什么？她爹居然上北大了？薛蟠想。

　　正說著，就見劉姥姥從屋里迎出來，一看是薛蟠，慌了。怎么可能呢？薛大爺到她家里來了？忙熱情地讓進屋里。劉氏正在炕上給板兒做衣服，一看三個人這等打扮，就知道是薛府的人來了。忙下了炕，去沏茶。

　　青兒也不跳皮筋了，幫著她娘洗水果。這小女孩，有十歲？薛蟠想。那眉眼神態像個男孩子似的，身體頎長，很結實的樣子。農家里的孩子，吃不上什么好東西，可就是比賈府里的姑娘們看起來健美。

　　劉姥姥看薛蟠拿眼一直瞅著青兒，就把青兒叫過來，“青兒，給薛大爺請安。”

　　“哪里有那么多規矩，青兒還是個孩子……”薛蟠說。

　　“虛歲已經十一了，也是大姑娘了，一天里就知道玩。他爹起早就上北大屯收地租去了。”

　　哦，原來有個北大屯，薛蟠在心里笑。青兒被劉姥姥拉著，不知道該怎么好，低著頭。

　　“姥姥呀，你好福氣，有這么好的外孫女。”香菱說。

　　“嗨，看大爺你說的，女孩子家，都是給別人家養活的，到了年齡一出嫁，就是別人家里的人了。”

　　薛蟠看著天真可愛的青兒，聽著劉姥姥說著“到了年齡就出嫁”的話，心里不是滋味兒，看著她那細長的眉眼，對，長得有點像湘蓮，怪不得嗎，第一眼看就很面熟的樣子。

　　“姥姥呀，讓你說得我都傷心了。這么好的閨女要是真的是給別人家養的連我都不過意呢，你要是說的是真心話，真的不在乎，就把青兒給我做干女兒好了。”薛蟠說。

　　“那感情好，只是怕這丫頭命賤，沒有那福分哪。”姥姥受寵若驚的樣子。

　　“好，如果姥姥同意，青兒從今天起，就是我的干女兒！”薛蟠第一眼看到這個小女孩的時候，只是覺得喜歡，可現在還真的舍不得像劉姥姥說的隨便把她嫁人了，能嫁個什么人？不也就是個種地的莊稼人？

　　姥姥一看，薛蟠當了真，忙對青兒說，“青兒呀，感謝祖宗吧，是我們上一輩子修了福才有你的今天呀，快跪下給你爹磕頭！”

　　青兒就跪下了，喊了一聲，“爹……”

　　薛蟠忙拉起青兒，抱著她坐在他的大腿上，“青兒，告訴干爹，愿不愿意跟著爹到京城里生活呀？”

　　青兒一聽，要帶她進城，姥姥已經帶板兒進過兩次城了，她還一次都沒去過呢，忙說，“爹爹，我愿意。”

　　姥姥忙給青兒換了衣服，要留三位大爺在王家吃飯，薛蟠說天要黑了，還是趕回賈府去吃，姥姥知道農村的飯菜他們吃不慣，也就不強留。又悄悄地把青兒叫到一邊，千叮嚀萬囑咐，賈府不比家里，一定要聽爹的話。姥姥又極力的邀請薛蟠正月里一定到王家莊來過年，薛蟠就答應了。

　　三個人來的時候是三匹馬，回去的時候多了兩匹。老王頭說黑馬叫飛毛腿，白馬叫順風耳。

　　“這么說白馬耳朵特靈了？”湘蓮問道。

　　“那是，順風耳的名字就是這么來的。”老王頭說。

　　一行人上路了，青兒和薛蟠騎一匹馬，薛蟠怕把她摔了，一只手緊緊地把她抱在懷里。青兒很愿意說話，路上不停地問這問那。就像十萬個為什么。

　　薛蟠看著青兒，想起了杜鵑。女孩兒，還是單純的好。一看到杜鵑，就知道滿肚子心眼，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好像用尺量過。

　　自己將來的老婆，要是青兒這樣開朗活潑的性格就好了。

　　已經到了長江邊上，青兒指著江兩岸微弱的燈火說，“爹爹你快看，像不像螢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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