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孟長舒了口氣，笑了。

他說：“能把這番話當著您的面說出來，真是痛苦。”

張乾死死盯著他，不發一語。

“先生，您給我了工作，讓我養家糊口，我對您感激不盡，或許今天是我最后一天留在您身邊，您就讓我說的痛快，我走也走的舒心。”

張乾：“……”

“何小姐卑微，被您用那些不看的手段折磨的生不如死，您可能痛快過一天？你要折磨她，這無可厚非，可您自己就不心痛？那么多個睡不著的夜晚您都在想什么？您想起您姑姑生前都和您說過哪些話了嗎？就算你姑夫他背叛了婚姻，背叛了她，可那也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你姑姑若還活著，會希望你一直這樣下去嗎？”

老孟苦笑著說道：“我也是有孩子的人，我愛我的孩子勝過一切，換個角度思考，如果您的姑姑真的愛您，他會希望您這一輩子都活著這樣見不得光的陰影下嗎？如果是我的話，我不會希望你如此的，我希望我深愛的孩子，能夠好好的活好自己這短暫的一生，哪怕他沒什么本事，只要健康平安幸福喜樂就好。”

“那么同樣，您姑姑呢？您替她背負的這一切，您有問過她沒有，是她想要看到的嗎？”

張乾的臉色出奇的白。

老孟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先不說何小姐該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她死了又如何？您到底快樂過嗎？您睡不著的那些個夜晚里，就沒有一刻想到過她，沒有一刻愧疚的嗎？”

“你別說了。”張乾無力的說道。

老孟也來了脾氣：“不，我要說，先生我跟在您身邊十幾年了，我目睹過溫先生和溫太太走在一起的磨難和經歷，也目睹過蕭先生失去摯愛的遺憾，那您呢？您連愛一個人，承認的勇氣都沒有……”

“你閉嘴！”張乾終于發火。

老孟好似一點也不怕他，說道：“說完了我自然會閉嘴的，現在我和表姐已經都這樣了，也不擔心你會辭退我們，只希望等我們都離開了，您好好的照顧自己，別再和自己過不去，和一切不想干的人過不去了，沒意義的。有些事，該放手就放手吧……您放心，今天以后，我會把辭職信遞到人事，絕不會再跟您添麻煩了。”

說完，老孟已經轉身。

看老孟人還沒到門口，身后又傳來的張乾的聲音。

他說：“我……真的喜歡上了那個人嗎？我自己為什么不知道呢？”

老孟的腳步忽然頓住。

他不可置信的轉過身去看向張乾。

張乾太虛弱，以至于連嘴唇都白了。

他低著頭，單手拄在書桌上，身體弓起，難受至極。

也說不出他到底是因為什么而難受，是身體上的？還是精神上的。

他說不清……

老孟定定的注視他許久，知道張乾想要起身。

他拄著書桌剛要站起，一陣天旋地轉后，耳邊是老孟的一聲破了音的“先生！”

其余的，他再也聽不到了。

陷入黑暗之前，他的腦海中全是何棠憤怒離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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