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志峰將張曉茉按到凳子上，自己坐到對面，倒了兩杯紅酒，一杯遞給張曉茉：“曉茉……這幾個月辛苦了……尤其是培育七色茉莉，你總是通宵的呆在花房……我真的很心疼……”

　　張曉茉眼睛微濕：“說什么傻話呢……你每天踩著三輪車往返運花，不是比我更辛苦……”

　　“曉茉……”羅志峰頓了一下，“我是男人，幸苦一點應該的，你是女人，就該被寵著……不如你把培育七色茉莉的方法交給我……這樣你就不用熬夜了……”

　　張曉茉的臉色略略一緊：“這個……志峰，我說過了，這個方法是我家祖傳的，只能女人用……”

　　“養花還分男女？”羅志峰顯然有些不高興，一直以來，他對張曉茉不肯告訴他培育七色茉莉都有些耿耿于懷。

　　“志峰……”

　　“算了……算了……”羅志峰舉起酒杯，“先干一杯吧……”

　　張曉茉端起紅酒，還沒喝，兩頰已經開始微微發紅。七色茉莉需要用她的血為引，使用法力培育而成，她曾試探過羅志峰對妖怪的看法，他像許多普通人一樣，認為那不過是神話傳說中的存在，張曉茉覺得，現在還沒到告訴他自己身份的時候。

　　或許，他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羅志峰見張曉茉只是輕輕抿了一口，道：“怎么就沾那一點點，剛才的事就忘了吧，當我給你賠罪……干！”

　　“叮！”清脆的玻璃碰撞聲讓張曉茉心里涌起一種難言的情愫，“志峰……你別這么說……以后……或許以后你就會明白的……”張曉茉仰頭喝下紅酒，卻微微皺了眉頭。

　　過去張曉茉在人間的日子比較奢華，品過無數極品紅酒，這杯紅酒不過是超市里幾十塊錢的那種，張曉茉倒不是嫌棄它難喝，只是覺得紅酒滑進喉嚨里突然有種火辣辣的感覺，一直延伸到小腹。“志峰……這酒……”張曉茉將紅酒瓶拿到鼻端聞了聞，第一次沒有聞出什么特別來，第二次卻發現了不對。

　　只聽對面哐啷一聲，羅志峰起來時撞倒了凳子，他也不去扶，只是后退了兩步，神情既緊張又害怕。

　　“怎么了？”張曉茉站起來，卻聽羅志峰一聲驚叫：“你別過來！”羅志峰咽了一口吐沫，“你……你有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的？”

　　“不對勁？”張曉茉只覺得兩頰燙了起來，“志峰你……”她伸出手去，本想讓羅志峰過來，突然瞧見自己的手指甲在慢慢變長，張曉茉慌忙縮回來，又去摸自己頭發，卻摸到一片葉子。

　　“你……你果然是妖怪……師父說的沒錯……你……你真的是妖怪……”羅志峰突然從口袋里拿出一面小銅鏡，張曉茉一見大驚失色，忙躲到角落，叫喊道：“志峰……不要拿那個對著我，你聽我說……”

　　羅志峰的手有些抖，見張曉茉害怕的模樣心里有些猶疑。

　　“志峰……我是妖怪不錯……可是這世界很多妖怪……我從來沒有害過你啊！”

　　“你……你沒有害過我，那你為什么接近我？為什么要跟我結婚？你想做什么？！”羅志峰緊緊攥著銅鏡，準備張曉茉要是撲過來就立刻用銅鏡照她！師父說，在銅鏡下妖物都會現出原形，失去法力。

　　“志峰……”張曉茉淚眼朦朧，她完全沒想到羅志峰會給她喝下加了符水的紅酒，若不是太信任他，她又怎么會輕易上當！“志峰……我真的沒有任何惡意……我嫁給你……我嫁給你…是因為愛你啊！”

　　“你少騙我了！你是妖怪，要什么有什么，為什么要跟我過苦日子？你……你是想吃我是不是？”師父說，妖物最喜歡吃跟自己有感情的人類，味道會比一般人鮮美。羅志峰完全相信那個師父的話，至少，他說自己妻子是妖怪，果然應驗了！

　　“志峰……我怎么會吃你呢？吃人的只是一少部分妖……我……”

　　見張曉茉要過來，羅志峰大驚：“你別過來！”閉眼偏頭，將銅鏡高高舉起……

　　“咦，今天這么早就關門了？”武媚娘有些奇怪，正準備去拍卷簾門，羅菲妃阻止道：“都關門了你還敲什么？”

　　“你不知道……他們平時都住店里的，難道今天的花都賣光了？”武媚娘的手剛剛舉起來，只聽嘩的一聲，她差點拍到一個男人的臉。“哇……嚇死我了，老板你果然在啊！我帶朋友來……”

　　“今天不賣花！”羅志峰匆匆說了一句，轉身想鎖門，他的懷里有一個白色塑料袋，似乎裝了什么植物，羅志峰要鎖門，又好像放不下懷里的東西，最終只是把玻璃門鎖上，便匆匆離開了。

　　武媚娘在原地愣了好半天，突然雙手一插：“頭一次有男人跟老娘面對面卻不正眼看我！”

　　羅菲妃看著羅志峰遠去的背影，猶豫道：“你沒覺得他怪怪的？”

　　“當然怪！結了婚也不至于不敢看美女吧？前兩天對我還……”

　　羅菲妃白了她一眼：“你能不能暫時忘了你是美女？我覺得有妖氣……”

　　“我就是妖……他老婆也……”武媚娘的桃花眼猛然睜大，“不對！他懷里抱的是不是茉莉？”

　　“茉莉？”

　　“他老婆就是茉莉！”

　　羅志峰打車來到一棟不起眼的老式居民小區，急匆匆地進了一棟老舊居民樓。

　　“師父！她果然是妖怪！”羅志峰將懷里的塑料袋往師父面前一推，下意識的往后站了站，剛剛抱著這東西來的時候，就仿佛是抱了一個地雷。誰能想到，他每晚溫香軟玉的抱在懷里的，竟然是一株茉莉花！

　　羅志峰對面的沙發上，坐著一個穿灰袍的道人，他捋捋胡子，用極具安撫性的聲音道：“不要擔心，到了本真人面前，什么妖怪也翻不了天！”

　　正是羅菲妃遍尋不得的妖道！

　　“師父，那現在怎么辦？”

　　道人抬眼看他，問：“志峰，你要這個妖精做老婆嗎？”

　　羅志峰心里有些遲疑，畢竟與張曉茉認識近一年，又做了幾個月夫妻，可目光落在面前塑料袋里的東西上時，趕緊搖頭：“我不要妖怪！”

　　道人點點頭：“如此的話……”他突然眼神一凜，捋著胡子搖頭晃腦的對門外道，“既然來了，為何不現身？”

　　羅菲妃沒想到這妖道如此大膽，與武媚娘進了門，一眼看到那妖道端坐于沙發之上，羅菲妃的目光往下落，看見茶幾上有一株塑料袋裝著的茉莉花，塑料袋有節奏的上下微微起伏，仿佛那花兒有呼吸似的。

　　“你一點不怕我？”羅菲妃問。

　　妖道的目光先是落在武媚娘身上，暗忖這么風騷的妖精我怎么沒見過，聽羅菲妃說話才把目光轉到她臉上：“怕你？”他輕笑兩聲，“該是你怕我吧？”

　　“好個狂妄的妖道！”武媚娘冷哼，她雖然喜歡男人見到自己挪不開目光的樣子，但面前這家伙一副道士裝扮，眼神卻比流氓還猥褻！

　　“志峰，你先回去……”妖道吩咐。

　　羅志峰看看羅菲妃和武媚娘，對著妖道鞠了一躬：“是，師父！”

　　“喂，你就這樣把你老婆給扔了？”武媚娘氣憤地嚷嚷，本來她羨慕那花店老板娘羨慕的要死，現在倒覺得自己以前遇上的混蛋男人跟眼前這個比好多了。

　　羅志峰只是瞟了那妖道一眼沒有說話，匆匆繞過羅菲妃身邊出了門。

　　“你！”

　　羅菲妃拉住武媚娘對她搖了搖頭：“他竟然把自己妻子送到這里來，你硬讓他帶她回去又如何？”對于這個妖道，羅菲妃雖然了解不多，但是大致已然明白他幫這么多人類“收妖”的目的所在——又是個采補妖怪。

　　有羅菲妃在N市，連妖界的妖王都已經不再派妖兵來這里采補，這個妖道的膽識還真不是一般人可比。

　　羅菲妃手指一張，正要把那茉莉花搶過來，誰知妖道已發現她的企圖，伸出一只手來，兩方力量相爭，那茉莉花漂在空中，輕輕顫抖著。

　　“你要是不放手，我倒不介意把它扯成兩半！”妖道冷笑道。

　　羅菲妃聞言趕緊手一松，茉莉花被妖道握在手中。羅菲妃馴妖鞭在手，見妖道一臉得意，冷聲道：“上次有個葫蘆尊主攔路，這次我不會放過你了！”

　　妖道臉上絲毫未見懼色，不咸不淡地哼了一聲：“那就隨我來吧！”

　　羅菲妃也不愿意在居民樓里動手，妖道肯挪窩，她是再歡迎不過了，也不怕她找幫手來，忙追了上去，武媚娘也一同跟上。

　　但羅菲妃和武媚娘都沒想到這妖道如此難對付！

　　妖道手中那只拂塵便是他的法寶，看上去軟綿綿的，被打中時羅菲妃才發現那每一條細絲猶如鋼鞭一般堅硬，且妖道時不時還會發出一種尖嘯聲，猶如一把把利刃，似乎能把耳膜穿透！

　　武媚娘并不擅長打斗，她的看家法寶便是她的屁，可惜每次她使出這招的時候都要妖嬈的醞釀一番，姿勢還沒擺好，妖道就已經到了屁股后面了，根本幫不上羅菲妃的忙。

　　“媚娘，你讓開！”羅菲妃只希望武媚娘不要成為自己的掣肘就可以了，馴妖鞭揮舞的“啪啪”作響，卻奇異的發現這妖道好像打不死一般。

　　“哼，這就是你的本事？看來那葫蘆尊主也太不中用了！”妖道冷笑道，表情猖狂至極！羅菲妃明顯覺得這家伙法力不弱于那葫蘆尊主，看來當初只是想借刀殺人而已。

　　妖道在半空中立定，雙手合十，那拂塵慢慢融入他手心，妖道雙掌驟然變大，手指漸漸連在一起，眨眼間變成魚尾一般，刷的向羅菲妃扇來。

　　羅菲妃忙凝聚全身神力試圖抵抗那道紅光，猛然一股巨力襲來，羅菲妃忍不住后退一步，左腳已經深深插入泥土之中，武媚娘見狀忙上前相助，她一碰到那紅光臉色頓時垮了下來：“什么東西，野豬也沒這么大的力氣！”

　　“羅菲妃，我原不想與你為敵，是你咄咄逼人在前！”妖道笑道，面上神情看上去極為輕松。

　　羅菲妃真正的可怕之處在于馴妖鞭，可惜她自己不甚了解，卻只用自身法力去擋，她咬了咬牙，想要回罵一句，卻發現沒有多余的力量說話。武媚娘這時也后悔的要命，自己追過來充什么好人？這回怕是要徹底休息了！

　　就在羅菲妃抵擋不住時，那妖道的身體突然往前一傾，仿佛被什么從后面推了一下，羅菲妃和武媚娘頓感一松，全力一頂，兩道法力直奔妖道而去。

　　那妖道反應也夠快，一個翻身躍了開去，他驚恐的朝自己方才所立之處張望，卻什么也沒發現，但是后背竟傳來一陣鉆心的疼痛，他伸手一摸，背上似乎毫發未傷，但五臟卻有灼熱之感，一絲腥甜從嗓子眼冒了出來。

　　他剛將鮮血咽了下去，羅菲妃已經揮鞭上來，他忙祭出拂塵招架，只覺背后又是一擊，身體止不住地向羅菲妃撲去。

　　羅菲妃大驚，這妖道的拂塵與自己的鞭子纏在一起，她也沒拉怎么對方就倒了過來？羅菲妃想也沒想，伸腿就是一腳，正中妖道胸口！

　　那灰色的身體猶如斷線風箏一般掉在地上，武媚娘正準備上前棒打落水狗，誰知那妖道竟是一躍而起，對著半空吼道：“出來！”

　　“出什么來！”羅菲妃打算再接再厲，這妖道采補了許多妖怪，按人界的法律那就是殺人犯，該判死刑，她怎么說也要把他打回原形！看看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誰知那妖道卻是避了開去，看也不看羅菲妃，仍是對著空氣大吼：“出來！”

　　突然一團金光自云端落下，一身玄色長袍、面如冠玉的男子出現在眾人眼前。

　　“凌顏！”

　　凌顏對羅菲妃點點頭，卻是盯著面前那身穿道袍的道士，他竟看不出這對方的原形是什么。

　　妖道一見凌顏，心下微微一驚，他驚的不僅僅是又來了個神仙，更因為這個神仙絕不是暗中偷襲他的那個！神靈妖，沒誰可以輕易傷了他的皮肉，更別說皮肉不傷而傷他五臟六腑了！眼珠子轉了轉，妖道高喝一聲：“羅菲妃，今天算你走運！”話音未落，身影已然在幾里以外了。

　　“難道是兔子精不成！”武媚娘嘟囔一聲，眼睛卻沒離開過凌顏，九重天上的神仙都長這么好看嗎？那個洛賓已經夠讓人受了，又來個更有殺傷力的！

　　羅菲妃見已經追不上，便收了馴妖鞭。知道武媚娘對美男沒有抵抗力，正如許多凡人對她沒有抵抗力一般——話說她上次跟的那個男人好像也不算太美——忙給武媚娘和凌顏相互介紹了。凌顏對武媚娘點點頭，轉頭問羅菲妃：“方才那是個什么東西？”

　　“我也不知道……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啊，你來是……”羅菲妃知道凌顏在九重天上有很多事要忙，并不似洛賓一般無所事事。

　　凌顏微微一笑，給人一種百花齊開的感覺：“聽說你也收到了東海的請帖，知道你必然沒有像樣的賀禮，給你送了一份來。”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拖在掌心，那小盒驟然變大數十倍，打開之后，里面鋪著一塊錦帕。

　　“這塊名為如意帕，可以隨心變換大小，也可載物飛行，算不得什么奇珍異寶，不過玉飄飄最愛收集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這個必定會合她的意。另外東海龍王和玉家九天玄狐那邊，我還替你準備了兩顆仙丹。”

　　凌顏話說的很隨意自然，但是羅菲妃一時間卻愣住了，不知道凌顏怎么突然對她這么好。這并非說他以前對她不好，只是，現在好像多了一點什么。

　　妖道逃走，卻把那株茉莉留了下來。在羅菲妃的幫助下，茉莉花妖終于恢復了人形。對于丈夫的背叛她倒沒有哭天喊地，只是平靜地向羅菲妃道了謝，然后便離開了羅菲妃的家。

　　“你怎么不攔住她？”武媚娘問。

　　“你怎么不攔住她？”羅菲妃反問。

　　武媚娘嘆了口氣，并不說話。其實她與羅菲妃都很清楚，那羅志峰既然對自己的妻子下藥，又明知他的“師父”是專門收妖的，卻還把她送了去，這樣的狠心絕情已經不值得留念。然而這是對羅菲妃、武媚娘這樣的外人而言，對于張曉茉來說，那是自己的丈夫，她不可能輕易放得下，不管是修行多少年的妖精，一遇到情愛，跟普通的活了二三十年的女人沒有兩樣。

　　張曉茉自己不再親口問問他，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張曉茉回到花店，卻見店門緊鎖，她使用法力進入店內，卻發現桌上還放著那幾盤菜，加了符水的紅酒也靜靜的擺在那里。

　　忽然間她有些糊涂起來，她到底是不是在做夢？或許醒來后，羅志峰還是那個有些呆傻可愛，沒有什么大才卻非常疼惜她的丈夫。

　　【第一次嚴重的感冒，頭昏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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