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分手

　　丁寧沒有回家，她到了李志堅實習的城市。

　　李志堅剛下班，還沒出公司門口，就接到丁寧的電話，他以為丁寧要給他驚喜，很高興地去車站接她。

　　車站人很多，李志堅焦急地尋找著丁寧，可是她在哪里呢？尋遍了車站也不見人影，打手機又不通，直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還是不見人。她可能有起玩心，要玩捉迷藏的游戲吧？想到她的可愛，他揚唇笑了，很慶幸遇到這樣的一個她。

　　“志堅，”門口傳來低低的叫聲，李志堅疑惑地瞧了瞧，沒看到日思夜想的人。

　　“志堅，我在這兒。”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他看到丁寧在最靠門邊的椅子上緩緩站起，步下踉蹌不定。只不過幾步之遙，他卻沒有發現她！濃濃的失落感包圍著丁寧，她頭暈了。

　　“你？”李志堅揉揉眼睛，上下打量她：白底藍花的布衣，寬松沒有線條的褲子，再看看他臉色黝黑，雙眼凹陷無神，身子單薄的如風中殘燭，要不是她腳上汲著自己的拖鞋，他會以為她是流浪人，根本是她！相差太遠了，簡單和以前判若兩人！

　　“寧兒？”他試探地叫，“是你嗎？”

　　“是我。”他沒有認出自己不說，還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打到了她，心中一陣糾痛，她的身子搖晃得更厲害了。

　　“真的是你？”李志堅走過去，扶住她，“你生病了嗎？怎么回事？怎么這個樣子還跑來見我？”

　　“哦，我好暈，好累……”丁寧軟軟的向他倒去。昨天昏倒后輸了一瓶液，到目前滴水未進，全憑一股要了解真相的意志力支撐，直到他微露的失望和隱隱責備的口氣，終于不支了，“帶我去賓館歇息。”

　　吃了一些流質的東西，長長睡了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黎明了。

　　丁寧下了床，來到睡著沙發上的李志堅身邊蹲下，撫著他的額角，他的眉，他的唇……他不是很帥，也不算酷，但是五官給人的感覺就是讓人信任，可以給人依靠的啊，她輕輕嘆了口氣，懷疑起自己的第六感了。他真的是他父母說的那種人嗎？他真的不是真心的付出愛嗎？

　　沒有太多的時間在一起互相了解，光憑聊天和電話聯系的感情真的不真實嗎？每夜在指尖下發出的脈脈深情都是騙人的嗎？爸爸和哥哥們都說要面對面的生活才知道他的真誠與否，因為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直視才能看透人的內心！生活中的一些小事都可能體現一個人的人格……可是，他在信息中，在電話中真的很溫柔、很體貼啊？丁寧發覺自己真的不懂了……開始以為只是李銀霞嫌棄她不會農活，害怕她不能吃苦，不會在鄉下生活。結果，問題不是出在自己身上，是在他的身上！

　　指尖下的一切都是錯誤嗎？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啊？不知不覺她陷入了悲苦的境地。

　　“寧兒，”冰涼的淚滴在李志堅的臉上，驚醒了他，伸手捉住要縮回的手，“你的手！？”

　　掰開握拳的小手，天！全是大大小小的繭！摩挲著還刺人！他震驚地看著她，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沒事！”丁寧眼里浮上一抹溫柔的堅強，小小的苦算什么，如果他沒有辜負她，一切都不苦！心甘情愿的付出是不苦的！“我和伯母一起去地里干活了，我超會做。”

　　“是她要你去的嗎？我有叫她不要叫你去的！她居然沒有放在心上！”李志堅憤憤起來。

　　“不，是我自己要去的，為了能適應鄉下的生活，我得鍛煉鍛煉，不是嗎？”丁寧淡淡的無所謂。

　　“鍛煉？你看看你鍛煉成什么樣子了？”李志堅尖銳地指責起來，“除了臉黑黑，手粗粗，身體更加單薄之外，我沒有看到你有什么收獲！”

　　“我喜歡鄉下啊，我們結婚了要回鄉下去生活的，不是嗎？我先體驗體驗勞動有什么不好？”

　　“喜歡鄉下？”望著那張嚴肅，煥發奇異光彩的美臉，他呆了呆。

　　“嗯，鄉下空間好，人樸實熱情，開朗大方，沒有金錢和權利之爭……”

　　“你是從我家直接來的嗎？”他打斷侃侃而談的她，更加迷惑不解了，有人愿意放下好端端的城市生活不過，偏偏要去鄉下吃苦？

　　“是。我特意來告訴你，我要和你結婚，婚后回鄉下去孝敬你父母！”她說得很認真，眼神卻開始迷茫，他的談話泄漏了秘密！

　　“不，你等我，等我工作穩定了，我會在Ａ城建我們的小窩，”他抓住她的手，激動地說：“鄉下有什么好？你看你都曬黑了，軟軟的手也不見了，我好心疼、好不舍。”

　　他真的不愿回鄉下！她克制著濃濃的失望，口吻沒有改變：“那你父母呢？他們怎么辦？”

　　“可以接他們來家里一起住。”李志堅輕皺濃眉，“難道你不同意？”

　　丁寧深吸一口氣，喃喃地說：“不是我不同意，是你媽媽不同意！”

　　振作了一下她又懇切地說：“我愛你，志堅，同時想愛自己媽媽一樣愛你媽媽，所以我們結婚后回鄉下生活好不好?”

　　“我媽媽在鄉下勞作慣了，她能做到活豈能是你一個城里人能做的？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再有，她暫時不來城里住，等她老到不能動了，再接來享天倫之樂吧。眼下的當務之急是你要調養好身體，保養一下皮膚，要不開學了沒人會認得你哦。”他的話說得無法挑剔，特別是后面關切之心，不得不讓人感動。可是，進了丁寧的耳里卻很不是滋味。

　　她站起來躲開他，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很快地說：“其實你不必擔心，我可以躲在你們村里教書，和你過粗茶淡飯的日子。”

　　對于她一味的要去鄉下，李志堅終于感到了不對勁，“怎么了？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不想挑撥他們母子的關系，丁寧避開重點問：“你沒有跟我提過你高中女同學的事。”

　　“你說劉銳？”李志堅臉色有點難堪，卻立即撇清，“我和她是高中同學，她可能喜歡我，可是我沒有喜歡過她，所以沒有和你談過。”

　　“是嗎？可是聽說你們走得很近，你能考上大學還是靠她的幫助。”

　　“你在吃醋嗎？”李志堅誤會了她的追究，笑著問。

　　吃醋？丁寧苦笑著搖搖頭，話都問到這個地步了，他還沒有聽出言外之意，真和自己是天生一對——一對蠢蛋！有微薄的陽光了，她走向窗戶，想取些溫暖，免得凍死。“我想要知道的是，你為什么不要她，她是你媽媽選中的兒媳婦。”

　　“我說了她只是同學，是她一廂情愿，我根本沒有接受她！你不要亂想好不好？”

　　照片中他們那么親密，李斌的口氣說那么多惋惜，所有一切到他這里來都變得風輕云淡，好無情！他可以說那是年輕癡狂的熱情啊，卻一定要證明什么似的推卸責任，丁寧難掩失望，“如果我們結婚不回鄉下，我們會得不到你媽媽的祝福！”

　　把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是任何人都不忍心，更不要說她是他的至親！

　　“她本來就是一個自私的母親，沒有贊同過孩子們的想法，不去了解他們需要什么，只是要求孩子做這做那。城市的生活會比鄉下差嗎？我和哥哥要憑著自己的努力離開鄉下，有什么錯？但是她沒有為我們想過，固執地要守住貧窮的土地上過一輩子，哥哥辦的工廠小有成就，接她去坐著享福，可是她不習慣，說城里東西難吃，穿著難看，美好的一切在她眼里都變得不堪。我不懂她要的是什么？”

　　他不停的批評母親，沒有反省自己的意思，丁寧徹底失望了。同時也明白一個道理：就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不錯，他在網上說話都沒有錯，情人間的甜言蜜語他也沒有常常掛在嘴邊，只是淡淡的、淡淡的說出自己的思念，自己的渴望……其實是自己，丁寧突然感到好笑，是自己輕信了語言美，忘了行為美！緊貼在窗前，她防止下滑，疲倦乏力地閉閉眼睛，“你呢？你要的是什么？”

　　李志堅被她的絕望嚇到，語塞了。

　　“你要的是我的美麗，我的城市身份是不是？你不想再鄉下生活，要跳出“農門”的捷徑就是娶我是不是？”她輕輕哭泣起來，“我知道，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但是，我想知道你說你愛我，是不是真的？”

　　她凄苦地望著他，眼神是陌生的，不信任的，答案是明明水落石出了，可是和所有初陷愛情的女孩一樣，她也想自欺欺人，想要他說愛她！

　　“我愛你！”李志堅明白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她的堅強與倔強他都清楚。要離開窮苦的鄉下是從小立下的志愿，狠心拋棄劉銳，不是她不好，就因為她是鄉下人！而她，因為愛他，卻要他回去鄉下！不是沒有思考過自己的選擇，但是城市的誘惑力太大，他抵抗不了！

　　愛了一個胸懷博愛的女孩不知道該感謝上蒼，還是要埋怨上蒼。他苦澀地想著，猶豫著。

　　“我不信你愛我！”丁寧擦干眼淚，平靜地說：“如果你愛我，你會和我一起回鄉下！我為了你媽媽接受我，費盡口舌和心機，為了你，我寧愿放下城市舒適悠閑的生活，去做沒有做過的農活，可是你不屑一顧，反而怪我！”

　　她雙手互相摩挲著，水泡剛起時痛得切膚。成了繭就不痛了！想到這個道理，忽然間，沒有什么時候比此刻更清醒，她轉過身，對呆若木雞的李志堅綻開夢似的微笑，“謝謝你愛我，我也愛你。我想說的是，劉銳在等你，你媽媽在等你，不要辜負了她們！”

　　李志堅如夢初醒，卻束手無策。他知道經過身心洗禮的她，不會再回頭了。她只是他的一個夢，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李志堅離開后，丁寧癱倒在床上，雙手捧著臉，開始哭泣，哭聲由小到大，漸漸地無法控制，最后干脆號啕大哭，值得哭得天昏地暗，昏天黑地。痛快地發泄之后，就靜靜地、靜靜地、老僧般坐著，坐著……直到陽光灑滿房間，由中午到下午……

　　忽然，她動了動，既然心傷了，不如找個地方療傷去！很快，她決定了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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