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15
好朋友凌風知道黎復生回來了,湊熱鬧似的來找他,一開門,他就自然而然地往里沖,好像回到了自己家似的。
可在院子里,他的腳步就讓黎復生死死攔了下來。
“我現(xiàn)在不方便,你改天再來。”黎復生不客氣地趕人。
“開什么玩笑?不方便?那人誰啊?”凌風瞧見了屋里靜坐的人兒。
“她是小蜻蜓,所以,現(xiàn)在不方便。”黎復生以前從不撒謊,所以撒謊也不讓人懷疑。
聞言,凌風大笑出聲,“我還以為是誰呢,不就是小蜻蜓嘛,怕什么,我又不是不認識她。”
凌風一臉無賴地往里沖,黎復生卻露出兇相,將他往外拽,“現(xiàn)在真的不方便,我以后再跟你解釋。”
他把凌風拽到了門外,正要回屋時,凌風卻拉住了他,難得嚴肅地說:“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
“以后再說。”黎復生心里擔心著屋里的歌蓮,不想跟他多說下去。
“她是不是病了?”凌風提出手里的疑問。
屋里的那個人是小蜻蜓嗎?她安靜得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是的,她病了,病得很重,所以不方便。”黎復生低著頭說。
“是她病得很重,還是你病得太重?”凌風有點生氣地大聲說。
“我知道你一向不贊同我跟她一起,我跟她……始終是不可能的,只是她病了,我希望她好起來,幫幫她而已。”
以前,凌風一直很擔心他,凌風不喜歡他跟小蜻蜓在一起,小蜻蜓跟他的性格簡直就是南轅北轍,怎么也不可能拉到一起的。
“那個人真是小蜻蜓?”凌風的語調有點奇怪。
“嗯。”黎復生點點頭,眉眼低垂。
“很好!”凌風突然直勾勾地瞪著黎復生的臉,很生氣地說,“那昨晚到酒樓去喝酒的那個女子是誰?”
“啊?什么?”黎復生措手不及,驚得怔住了。
“昨天有個叫小蜻蜓的女子到我的酒樓來喝酒,喝到天亮才走。黎復生,你在搞什么鬼。里面那個如果是小蜻蜓,那我見到的那個是誰?”
黎復生被問得啞口無言。
“還有,她說她身無分文,問我借錢。如果你不認識這個人,那我就不再理她了。”
“不要。”黎復生脫口而出,他的心思一下子全跑到小蜻蜓身上去了,“她要多少你先給她,回頭我還給你。”
“你跟她到底怎么了?”凌風看得出黎復生還是很緊張小蜻蜓的。
“分了唄,這樣對大家都好,這不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嗎?”黎復生長嘆一口氣。
“她挺可憐的。”
凌風這么一說,黎復生心里的酸水全冒了出來,沉默著。
“她說你走了,她也要離開了,她問我借了一筆錢,說是去找她父親。”
黎復生點點頭,她能找到自己的親人,那他也能安心一些。
“說吧,里面那個到底是誰?還有,你怎么能把小蜻蜓就這么丟掉?”
“家里那個人的情況比較復雜,你讓我想想怎么跟你說。至于我跟小蜻蜓,搞成這樣,大家都不想的,只是,只能這樣……”
又是長長的一聲嘆息。
“那你還不如直接殺了她算了,她那種人根本不會照顧自己,你讓她怎么活?雖然我一直覺得你們不合適,但你拋下她一個,她若真有什么事,你這輩子會安心嗎?還有里面那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迫于無奈,黎復生還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跟凌風說了一遍,畢竟凌風是他在這個世上最信任的人。這種事非同小可,他自己也沒主意,多一個人想辦法也好。
凌風就像聽說書一樣,一切都太離奇了。沒等黎復生說完歌蓮的情況,凌風的內心已經(jīng)有一顆憐憫的種子在生根發(fā)芽,當然,他更多的是好奇心。
“凌風,我現(xiàn)在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做。”黎復生撫著額角,頭在隱隱地作痛。
“復生,這事牽扯到朝廷和皇室,搞不到你會連命都沒有的。你想過沒有,這樣值得嗎?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凌風冷靜地勸說。
“我真的沒想那么多,我覺得她太可憐了。”黎復生低聲說。
可憐的人,恐怕還不止歌蓮一個。
“你要真放心不下小蜻蜓就去找她,我看她一點都沒放下你。干嘛半死不活地在這兒為不相干的人冒險。”
黎復生有多深愛小蜻蜓,凌風清楚,他自己也十分清楚。
“我再也不會去找她,而且,我救歌蓮不是因為她。”黎復生生硬地辯解說。
“不是因為她?哼,你腦袋沒發(fā)熱吧?”凌風狠狠地嘲諷他。
騙鬼去吧!
……
黎復生回到屋里時,發(fā)現(xiàn)歌蓮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來了,而且坐在書房里,不知看什么入神。
他緊張地走進去,“你的傷還沒好,得躺著……”
羅嗦的話突然停住了,原來歌蓮正在看一幅畫入神,畫上面,黎復生坐在大樹下面削蘋果,就連那嚴肅的神情,那每一根手指,都畫得非常細膩,栩栩如生;一個女人靠在他旁邊,半瞇著眼睛,神情嫵媚,幸福流露。
黎復生心里一陣震撼,卻又迷茫。他迷茫的是,他不知道這上面的人,到底是小蜻蜓,還是歌蓮?
好像……他從未這樣為歌蓮削過蘋果吧?
歌蓮緩緩抬起頭,眼神詫異地望著他,“這是你畫的?”
黎復生搖了搖頭,“不是。”
歌蓮指著畫上的女子說:“她是誰?是你的愛人?”
她好像有點明白黎復生為什么要這么不顧危險救她,也明白為什么他有時候會呆呆地望著自己,這幅畫不就是最好的解釋嗎。
“她只是一只路過蜻蜓。”
“若你沒法為我安定,寧愿同渡流浪旅程,不怕面對這無常生命。若你沒有愉快心情,來吧描述誰欠你情,黑了倦眼都側耳傾聽。讓我做只路過蜻蜓,留下能被懷念過程,虛耗著我這便宜生命。”
黎復生一驚,搶過歌蓮手里的畫像,她剛才念的,正是這畫像后面寫的。他的腦海里,不斷地有蜻蜓哀傷地飛過。
歌蓮指了指窗臺上插著的,轉動著的風車,問道:“那是她的?”
黎復生不可置否地點點頭,腦海里,想起了她拿著風車飛轉,那天真的笑容。
“她現(xiàn)在在哪?”歌蓮又問。
“走了。”黎復生軟軟坐下。
“她叫什么名字?”
問題太多了,黎復生覺得自己像被人審的犯人,極不耐煩地說:“與你無關的事情,你最好別問。”
歌蓮瞧見他生氣了,她心里十分清楚,畫中那個女人對他的重要性。
“她很像一個人,你說是嗎?”她淺淺地笑了。
“你跟她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人。”黎復生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有可能是我妹妹。”歌蓮的語聲很平靜,她從小就知道有個胞妹的存在。
父皇曾對她說過,她有母親,還有個胞妹,流落民間,她一直在尋找她們,可沒找到。
每次她問父皇原因的時候,父皇總會很難過,沉默不語。久而久之,她也沒再問。
父皇很寵愛她,比任何一個皇弟都要多,父皇甚至還破例要把皇位傳給一位女子,這是歷朝歷代都沒有過的。
她想,父皇是想把所有對母親和對妹妹的寵愛,都集中到她身上了吧。
父皇出家了,她也無心朝政,可有時候,你無心跟別人爭,別人卻有心要你死。
已經(jīng)有差不多八年了吧,她沒見到父皇,不知道他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
“小蜻蜓怎么會是你妹妹?”黎復生不明白歌蓮這句話的意思了。
歌蓮與小蜻蜓除得長相相似,生活中不可能有任何交雜,歌蓮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小蜻蜓是一只流浪的蜻蜓,她曾經(jīng)跟他說過,她沒有任何親人。
“我有一個失落在民間的妹妹。我想可能是她。你能讓我見見她嗎?”歌蓮滿心期待地說。
“不能。”黎復生一口拒絕,“因為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不過……聽人說,她要去找她的父親。”
“她要去找父皇?”
“別想這些了,你得先把傷養(yǎng)好,才能做你想做的事情。”
歌蓮得養(yǎng)傷,而黎復生,得養(yǎng)好自己的情緒。只是一幅畫像,已經(jīng)令他的心湖漣漪不斷,這是他所不希望的。
……
午后的陽光暖洋洋的,院子里安靜極了。
黎復生熬了粥,端了一碗給歌蓮喝。
他自然而然地喂她,她冰冷著臉,這才令他猛然發(fā)現(xiàn),她不是那個愛撒嬌的女子。
歌蓮接過碗,喝粥時瞟了他一眼,“你做的東西不錯,誰嫁了你一定好福氣。”
“是嗎?”黎復生自嘲地笑笑。
“你滿腹才學,為什么不為朝廷效力?”她在他的書房看過他所寫的文章,很有思想,很深刻。
“為什么每個人都問我這種問題?”
歌蓮正要說話,突然身體抖了一下,瓷碗脫手摔在地上,她狂吐出一口鮮血,身體就像斷線的風箏般倒下。
黎復生嚇壞了,一手撈住她的身體,緊張地問道:“你怎么了?”
歌蓮凄然一笑,虛弱地說:“我恐怕見不到父皇了。”
“不會的,你的傷明明在好轉。”黎復生嘶聲喊起來。
歌蓮輕輕地搖了搖頭,緩慢地說:“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唐慶佑一直派了細作潛伏在我身邊,我竟一直蒙在鼓里。我中了他一種慢性的毒,是沒有解藥的,只能等死。”
“不!有解藥的,只是你不知道。”黎復生深信世間萬物都有相生相克的。
“我不是怕死,我只好想再見到父皇,我想見一眼母親,還有我的妹妹,哪怕只是一眼。”
“你不會死的,你們一定能夠團聚的。”
歌蓮眼神望向遠處,陷入了沉思。
……
趁歌蓮睡著的時候,出去樂淘坊找凌風。
凌風家不止經(jīng)營酒樓,還經(jīng)營藥鋪,所以很多稀奇古怪的疑難雜癥他都見過,所以他想找凌風想個辦法救歌蓮。
在包廂里,凌風聽完黎復生的描述后,整張臉都沉了下去,他手里緊緊地捏著杯子,抬頭望黎復生一眼,“你以前不是這么愛管閑事的。”
“你不能見死不救。”
“天下需要打救了人多了去了,你不是上帝。”
“凌風……”
“你不要用這么可憐的眼神看我,我也沒有辦法。”
“現(xiàn)在只有你能救她了。她會死的。”
歌蓮每一次毒發(fā),都像被榨干的血液一樣,她的身體越來越虛弱,東西也吃不進去,只能喝一點粥,消瘦得厲害,好不可憐。
“為什么一定是我呢?她跟我們到底有什么關系啊?”凌風幽怨地沖他發(fā)泄。
“因為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人,你不會見死不救的是不是?”
“少來這一套!”拍馬屁也沒用。
“我是相信你的醫(yī)術才找你。”黎復生好說歹說。
“算了吧你!你要再這么說話我都快不認識你了。我答應去幫她,這件事就不能回頭了。但是接下來的一切,你要聽我的安排,完全信任我不會傷害她,哪怕中間的過程會令你難受。”凌風很嚴肅地說。
“我有什么難受的?”黎復生死不承認。
凌風冷哼一聲,“不是因為她有一張跟小蜻蜓一樣的臉,你會這么用心良苦?別自欺欺人了。你到底是對哪個動了心自己最清楚,別浪費時間最后失去自己最想要的那個人。你明白我說什么。”
黎復生苦笑了一下,“胡說什么,跟她沒關系。”
凌風鄙夷地笑著說:“行了吧你,再說她我都累了。別怪我沒提醒你,她是一個人騎馬走的,她一個姑娘家,還真是有點危險。我不明白,你對一個陌生人的死活這么關心,卻能狠下心不理她的死活。你以前不是那么絕情的,搞成這樣,我真怕你將來后悔。”
黎復生仔細地聽著小蜻蜓的消息,其實他很想知道她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
他既擔心她,卻又希望她不要過得太好,這樣她才會想起他。真是矛盾啊。
明明已經(jīng)決定分開,卻還是介意她是不是想念自己,明明恨不得馬上去找她,卻只能一動不動當做什么都沒聽見。
他一點都不懷疑小蜻蜓的魅力,只要她愿意,不愁沒人照顧。
可是,她如果遇到壞人,那怎么辦?想到這里,他開始恨自己了。
“喂,你先別胡思亂想啊。回去把歌蓮送到我那所空著的房子。送得越快,對她病情越有幫助,拖久了,很有可能你只能替她收尸。”
這話果然讓黎復生立刻回神,“哦”地應了一聲,鄭重地說:“這次,真的謝謝你。”
“哇!兄弟之間說這些,我要一身雞皮了。把你這些好聽的話留給那些情人吧。比如,你的歌蓮。”說著,凌風大笑起來。
他就是那樣一個人,天大的事,還有心情開玩笑。
黎復生臭著臉,卻又忍不住被凌風的快樂所感染,變得輕松起來。人生得此知己,夫復何求?!
……
歌蓮毒發(fā)的時候,越來越痛苦,她痛苦的慘叫,就好像有人將她的肉和骨頭生生地削開一般,她痛得想撞墻,想割脈,黎復生只能把她打暈。
送到凌風那,凌風為她診斷,診不出是什么毒,只能拖延。
凌風將續(xù)命丹塞進歌蓮的嘴里,讓她吞下去。
他望著那張臉久久,嘆了一口氣,“真的跟她長得一模一樣。世界上怎么會有長得這么想像的兩個人呢?”
她有一張很漂亮的臉,凌風斷定,就算沒有小蜻蜓,黎復生也對對她好的。
“凌風,你一定要想辦法救她。”黎復生聲音沉重地說。
“這續(xù)命丹可阻止她近期內毒發(fā)。這種毒我從未見過,我回去問問我爺爺吧。”
在臨走前,凌風從脖子上取下一塊玉佩,掛在歌蓮的脖子上,她仍沉睡。
“這玉佩可驅寒避邪,我想她現(xiàn)在很需要。”
黎復生感激地望著凌風,將他送出門外。
……
自從病發(fā)以后,歌蓮變得很沉默,常常一個人發(fā)呆,不理人。
黎復生每天給她做飯,變著法兒做好吃的,但歌蓮的胃口不好,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
有時候,黎復生必須要很耐心地一口口喂她。喂人這種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開始的時候,黎復生因為這個動作太過曖昧,還很難為情,這個歌蓮不同于小蜻蜓,食物遞到嘴邊,她總反感地別過臉去。
沒有辦法,黎復生只能托著她的下巴,再送到她嘴里。這樣一來,每次吃東西,都變得十分漫長,可是黎復生喜歡這種感覺。他那種耐心,就好像在呵護一個最愛的人。
……
這天,黎復生臨時有事,只能讓凌風暫時去照顧歌蓮。
凌風第二次看到歌蓮,她是醒著的,她靜靜地躺在床上,神情很冷漠,好像有很重的心事。
“你好,我叫凌風,是黎復生的朋友,也是你的主治大夫。”他在站床邊,輕柔地說。
黎復生跟她提過這事。
歌蓮緩緩地望向他,沒什么情緒,溫和卻有距離,雖然臉色過于蒼白,卻仍有勾魂攝魄之力。她跟小蜻蜓性格不同,卻又有某種一樣的氣質,無法形容的氣質。
“歌蓮,你的名字真好聽。”凌風明快的臉加上輕快的語氣,像春日里的一縷清風,溫暖人心。
“是我父皇給起的。”歌蓮突然開口了,聲音很低沉,沙啞,似乎很久沒發(fā)聲了。
“哦?那他一定是很喜歡蓮花。”凌風露出點討好的笑容。
歌蓮把臉側了過去,望向窗外,那里有個風車在轉。
……
每天對著歌蓮,黎復生內心悲喜兩極掙扎,快要將他折磨瘋了。
夜里,他趁著歌蓮睡著,跑到樂淘坊去。
凌風二話不說,拉著他喝酒。
黎復生本來想問歌蓮的身體狀況,可這酒一喝下去,他把什么都拋于腦后了。
他突然冒出一句:“不知道小蜻蜓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哪個小蜻蜓?”凌風故作糊涂。
黎復生狠瞪他一眼。
凌風無所謂地聳聳肩,他活該啊,明明想著那個人,又不去找她。
“歌蓮有沒有救?”黎復生把注意力移到另一個人身上。
“因為是慢性毒藥,毒性已經(jīng)侵入了她的五臟六腑……”
“凌風,我今天不想聽你這些理論,你干脆地告訴我,她有沒有救?”黎復生煩躁極了。
“有。”
黎復生臉上馬上現(xiàn)出希望之光。
但,凌風頓了頓,又說:“但要一個內功深厚的人,把她身上的毒逼出來。”
“這個人非你莫屬。”
“還有一個問題。”凌風沉呤著說。
“什么問題?”
“剛才說過了,那是慢性毒藥,已經(jīng)侵害了她的身體,所以……要運功七七四十九次,而且……”
“而且什么?”黎復生心中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凌風抿著唇,猶豫好久,才說:“而且得……赤裸相對。”
黎復生被嚇了一跳,“除此之外?”
“別無它法。”
黎復生全身虛軟,就如同全身的血液被人一下子抽光了似的。
凌風摟住黎復生的肩膀,溫柔地說:“這個世上只有我能救她。我覺得她能接受我,你說呢?”
凌風一定瘋了!黎復生一把將推開,跑了出去。
他知道了凌風對歌蓮的企圖,心中很是不安。
其實小蜻蜓還在他身邊的時候,凌風就對小蜻蜓充滿了興趣,凌風雖不喜歡小蜻蜓的性格,因為他喜歡乖巧的女子,但卻十分喜歡小蜻蜓的容顏。
黎復生甚至覺得,以前凌風不喜歡他跟小蜻蜓在一起,是因為他嫉妒。
可是,歌蓮的一切都符合凌風的標準,包括她的病。黎復生再怎么擔心,可也沒法阻止事情的發(fā)生。
……
鮮艷欲滴的玫瑰,插在亮堂堂的房間里,芳香沁人心脾。
歌蓮望著那束花,卻不言不語。
黎復生想,她是喜歡那束花的吧,那可是小蜻蜓最喜歡的花。
她總是沉默著,有時候她會望向門口,像是期待些什么。
本來黎復生可以請人來照顧她的,但他放心下了,而且以前照顧過小蜻蜓,都照顧出經(jīng)驗來了。
黎復生渴望看著小蜻蜓的那張臉,但實際上,這些日子下來,他對歌蓮是有些抗拒,從小到大他喜歡的人和她是不同的。
他喜歡的人要可愛,隨性,熱愛生活,甚至少根筋地活著,就像小蜻蜓那樣。
而歌蓮總是陰郁而冰冷,仿佛一個等死的人,她描繪人間的任何事情。但有一點,她比小蜻蜓溫柔,在那張明艷的臉上和冰冷深邃眼神中,她竟然表現(xiàn)出讓人難以置信的溫柔。
黎復生不知道她對所有人都這樣,還是單單對他這樣,還是因為她太絕望了?
凌風總說,她開始接受他了,可是,在她對凌風的態(tài)度里,并沒有感受到這些。
“這花漂亮嗎?”黎復生微笑著問她。
她并不回答,但在聽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看著他的眼睛,輕輕地笑一下。
可是,當黎復生想確定那笑容的存在的時候,卻又找不到了,只剩下冷若冰霜,艷若桃花的一張臉。
“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這句話黎復生好像說過很多次,她卻總是一成不變的表情,這讓好脾氣的黎復生有股沖動,想說些刺激她的話,看看她會不會發(fā)怒。
后來,黎復生慢慢看出,她一成不變的溫柔背后,藏著一種深深的冷漠。她不與人爭辯,并不是認為別人是對的,而是她認為對錯都與她無關,而那笑容也許就是他的否定。
活著已經(jīng)太累了,何必再去爭辯許多。
“想吃點什么?”
她還是輕輕地笑了一下。
“我做餃子給你吃?”如果是小蜻蜓,一定會快樂地點頭,或許還會捧著他的臉親個夠。
但眼前的是歌蓮,她望向外面,沒有回應。
……
外面不斷地拍門,黎復生慢吞吞地走到大門后面。
“復生,開門啊,我知道你在里面。”凌風在外面大喊。
“別拍了,門要被你拍爛了。”黎復生慢悠悠地回答。
“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這房子的主人到底是誰?”凌風快被氣死了。
“好大的火氣啊!”
“你也太狠了,我只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你有必要把我當仇人一樣嗎?”
“玩笑是這樣開的嗎?兄弟也沒面子給。”
“你不會是說真的吧?黎復生,快開門哪。”凌風發(fā)泄地踢門。
“原來你這門這么堅固,這樣情賊就進不來了,那我就放心了。”黎復生打了個哈欠,故意踏響腳步,往屋里走去。
“復生,復生……黎復生,你好樣的!”凌風從門縫里看到黎復生絕情地走了,氣得他又狠狠地踢了門板一下,卻踢痛了自己的腳。
……
黎復生回到屋里時,看見歌蓮起身倒水。
“你怎么起來了?”黎復生趕緊過去扶他。
歌蓮的手受了傷后,握力變得很差,不知是不是因為被黎復生嚇了一下,她一個不穩(wěn),一杯滾燙的熱水打翻,潑落她的手背,她被燙傷了。
黎復生趕緊端來冷水把她的手放進去冷卻,然后給她抹藥包扎,那也許會很痛,可是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看著她滿身都是傷,黎復生心中的痛楚無法言語。
實在沒有辦法,也許他該試試凌風的方法,只要她也愿意。
……
在她睡下后,黎復生到樂淘坊去找凌風。
看到他,凌風嘴角浮動著一個嘲笑,“大忙人,什么風把你吹來了?”
黎復生卻非常嚴肅地說:“我決定接納你的方法,不過,你得去跟她溝通一下,取得她的同意。”
聞言,凌風大笑,一只手搭在黎復生的肩上,“你就不怕我把她給吃了啊?”
黎復生拂開她的手,沉著臉道:“別開這種玩笑。”
“好吧,不開玩笑。”凌風收斂起玩世不恭的樣子,正式道,“那天我跟你說的都是真的,除了那句,赤裸相對。”
黎復生了解凌風,他雖風流,卻不下流,他跟王西聰是不同的。
“她的手受了傷,你明天替我去照顧她,要注意不要讓她碰到傷口。”
“沒問題。”凌風愉快地答應了。
“她喜歡喝粥。還有,她的手有傷,你得喂她。”
“看在她是公主的份上。”
“有什么不懂的問我。”
“放心吧,我應該得來。”凌風信心十足地拍拍胸口,然后興奮地拍著黎復生的肩大聲說,“我的機會來了。
不知道為什么,黎復生聽到這樣的話有些不舒服,盡管他知道凌風對歌蓮沒有惡意。
……
翌日,黎復生以為可以睡到日曬三竿,卻被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吵醒。
是凌風的隨從,讓他立刻過去。
他一到那邊去,凌風站在院子里,見他來,焦急地說:“我喂她吃東西,她一口都不肯吃,我實在拿她沒轍。哎,還是你來照顧她吧,你比較有辦法。”
他真怕長久下去,她還沒毒發(fā)死,就已經(jīng)餓死了。
聞言,黎復生氣沖沖地沖進屋里,直接跑到歌蓮的面前,用質問的語氣說:“為什么不吃飯?”
歌蓮微微抬眸,用一貫的溫柔望著他,不言不語。
黎復生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態(tài)度有些過分了,畢竟她是個病人,而且這樣脆弱的歌蓮,真的像很生病時的小蜻蜓,讓人很想去呵護。
他看到歌蓮那被包得像粽子一樣的手,想起了小蜻蜓,那時候的她的手也是被這樣包著,那段日子平靜溫馨,幾乎是他全部的幸福,現(xiàn)在重新感受到這樣的幸福,他自然倍加珍惜。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手還疼嗎?是不是餓了?我喂你吃東西,然后給你換藥,好嗎?”
歌蓮眼里閃過亮光,黎復生感覺她好像望著自己,但是又感覺她眼睛里好像什么都沒有。
黎復生喂她喝粥,動作嫻熟賢惠。
換藥的時候,當黎復生碰到歌蓮的手指時,她猛地把手縮了回去,因為縮得太快,傷口撞到床邊的桌子上,她本能地哼叫了一聲,眉頭用力地皺了一下。
這個反應讓黎復生覺得她像一個人,然而,他的心里卻像被刀子狠狠地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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