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歡喜有人憂
錢心儀白了她一眼,淡笑道:“你知道我很聰明,可我有時候也犯傻,說不定啊說不定。”
“你沒有這個機會。”阿奴岔憤地瞪著錢心儀。
“隨你說去。”話不投機半句多,錢心儀再也不想跟她說話,揮揮手轉(zhuǎn)身離去。
阿奴則是恨恨地瞪著錢心儀的背影,“錢心儀,你一定不會再有機會翻身。”
只要有機會,她一定會狠狠地踩死錢心儀。
……
真不懂,明明只是個男人,只不過長得好看一點,還不是一個嘴巴兩個眼睛,錢心儀啊錢心儀,你就清醒一點吧。
唉,誰說女人是禍水,男人要真是禍水起來,影響力可一點也不比女人差。
這些天,她故意躲著明皓,而唐寶明卻故意躲開她。
緣盡了,不可強留。
冬至了,人人都在歡天喜地的過節(jié),繁華似錦,戰(zhàn)爭對這里沒有任何影響,也許他們真的做到了拿得起,放得下。
唐玄厚一大早就派人過來通知,晚上穿漂亮一點參加晚宴。
似乎最拿得起放不下的是她了,她哪還有心情參加晚宴。
她心無所依,也只有他的身體隱現(xiàn)在花徑小橋。
走到橋下,她發(fā)現(xiàn)一枝梅開出了潔白的小花,她的心里突然涌現(xiàn)起唐寶明的臉,那個在陽光下笑得很燦爛的人。
她伸手輕撫亭外枝頭上初綻的梅花;隨手摘下一枝,幾乎看得癡了--美麗的梅花,瓣瓣都是他的化身。
……
只有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唐寶明才覺得自己是屬于自己的,他還沒有迷失自己。
這個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每個人都像得了絕癥似的,明明大澤兵都已打到了京都外,死了那么多人,他們真的麻木了。
他也好想像他們一樣,盡管玩樂,什么也不想,可,越是不想去想的事情,就越是控制不住的會去想。
就像,明明他不該再想錢心儀的,可他失控的想,發(fā)瘋的想,但在別人面前,他不露痕跡。
他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絕,最好的方法是先拒絕別人。
有事無事,他會站在高處,看著東方發(fā)呆,很想知道,那邊的梅花是不是開得很漂亮。
小樓上的風,特別大,北風刮過他的臉,冰冷而刺痛。
最近他總是覺得好累,甚至累得不想再繼續(xù)活下去了。有某一樣東西,摧毀了他心里所有的信念。
不知何時,錢心儀悄悄地來到他的身后,他沒有回頭看她,但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香草味,夾雜著酒味,是一種特奇怪的味道,是她獨有的。
一直以為,她見到他以后,一定會有說不完的話,可她錯了,她張了張嘴,竟然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曾經(jīng),有一份真摯的愛情擺在她面前,她沒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時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于此……如果上天能夠給她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她會對那個人說三個字“我愛你。”如果非要在這份愛上加上一個期限,她希望是……一萬年。
這話,太喜劇,太悲劇,也太肉麻,這是對付一般男人的,她不想拿來對付他,連她自己都覺得惡心。
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看來,他們已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那還有什么可挽留。
她悄悄的來,輕輕地走,卻忍不住有一點心酸,平靜地唱起了一曲《塵緣》。
塵緣如夢,幾番起伏總不平,到如今都成煙云。情也成空,宛如揮手袖底風,幽幽一縷香,飄在深深舊夢中,繁華落盡,一身憔悴在風中,回頭時無晴也無雨……
遠處,燈火輝煌,清靈的琴時而低婉,時而高亢,聲色犬馬光怪陸離的世界里,是誰在扭動著風騷的舞步,是誰在播弄著撩人的春光?
錢心儀獨自在房里喝酒,酒精一點一滴滲透她體內(nèi)汩汩流淌的血液,凍結(jié)成攝氏零度的冰點。眼前,漆黑一片。
當習慣要改變,面對著心里一座偌大的空城,她是多么無能為力。
原來,有些東西會不知不沉侵食人的身體,就像酒,就像愛情。
“砰!”的一響,門被踢開,一道強光射入錢心儀的眼瞳。
她看到他了,高大英俊,她醉眼迷蒙地笑了,向他招手:“你來了,過來,陪我喝酒。”
唐寶明流星闊步地向她走過去,一把揪起她的衣襟,怒喝道:“是不是你做的?”
錢心儀一驚,“做什么?”
阿奴沖進來,怒道:“別再裝傻了,你在酒里下了毒,所以你自己一點不喝,你想把我們都毒死,好狠的女人。”
原來,他來,是向她興師問罪的。
錢心儀坦然一笑,問道:“誰死了?”
她這句話,除了她之外,在所有人看來,都成了嘲笑。
“錢心儀,果真是你干的。”唐寶明雙目一閉,痛心疾首。
“唐寶明,你不相信我?”錢心儀的酒全醒了,不可置信地望著。
唐寶明別開臉不去看她,他不是不相信她,是不得不相信擺在眼前的事實,他不得不相信。
阿奴喝道:“錢心儀,除了你,沒有人會這么狠毒。你恃寵而驕,平時大家都讓著你,可是你毒殺皇上,你簡直忘恩負義,狼心狗肺。”
這突如其來的事情,令錢心儀震驚不已,她是派人送了酒去,可她沒有下毒,一定是有人想嫁禍于她。
她并不怕別人陷害,她什么都不怕,只是,當她看見唐寶明那冰冷的面孔,她的心好痛好痛。
那個曾將她捧在手心呵護著的愛人,今日竟是傷她最深的人。
“唐寶明,我只問你一句,你也不相信我嗎?”她扳過他的臉,不允許他的忽視和逃避,直勾勾地看著他。
“我知道你恨我,可那些人都是無辜的。你若恨,就殺了我一個。”唐寶明的眼里全是痛楚和絕望。
“我真的恨不得殺你了!”錢心儀咬牙切齒地迸出這句話,但她沒有殺他,只是狠狠地刮了他一個耳光,憤然而去。
這一個耳光,打碎了他的心,也打碎了她的心,
唐寶明不發(fā)一語地盯著她離去的背影,眼光復雜,她的步履輕松,是坦然,他在她的眼里找不到一絲背叛,然而事實擺在眼前,又容不得他不相信。
她又一次離開了,離開他的生命。
這次,恐怕就是永恒了——失去才算是永恒。
她到這里來,四個年頭了吧。這四年間,她跟他絕交了多少次,已經(jīng)不記得了。分分合合后,他有他的知己,她有她的情人,可現(xiàn)在,她依然單身。
記得,第一次,聞到他身上好聞的氣息,美好得讓她頭暈,溫暖得像沙子融進了大海。
記得,陽光穿過了他的發(fā)絲,生動如畫。
一直,想吻他,從第一次就想,可每次真的吻他的時候,卻一點不溫柔。
那時候,他說:“你除了調(diào)戲我,還會干什么?”
她說:“我只喜歡你,但這跟愛是兩碼事。”
她曾信誓旦旦地說:“我寧可去死,都不會愛上你。你就死心吧。”
死心了,真的。
時間是個暴君,他們都變了,他們不再憤怒,不再跟自己較真,也開始學著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在一個人那里學會了拒絕,她在一個人那里懂得最珍貴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人的一生真的好漫長,有時候,她走路的時候會回頭看一下,總以為,她只要一轉(zhuǎn)身,就能找得到他,他一直在那里。
可是,這只是幻想。
于是他們都知道,她不愛他,他愛不起她。
她肯愛上世間的任何的任何人,都不會是他。
有時,她坐在他身邊,會心疼他的滄桑,心疼他的慌亂無助。
也許,他們都老了。不再去想那遙遠的過去,好像失去了記憶。
她不再是他的,他也不是復她的。她不再是她,他也不復是他。
她經(jīng)常笑話他,想讓自己喜歡的人都喜歡自己,是不理智的表現(xiàn)。
她是個不該有愛的人,更是個不該愛的人。
茫茫大路,她該往哪走?
心無所依,何去何從,其實都一樣。
……
黃昏時分,錢心儀叼著一根煙,目不斜視,在街上肆意直行。
“心儀姐!心儀姐!”
滿天夕陽,但初冬的夕陽,是那么地慘白,朦朧中,她好像聽見有人在呼喚著她的名字。
怎么可能呢?怎么會還有人記得她?
恍惚的光線中,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向她奔來。
“心儀姐,我是心依。”錢心儀抱住她,興奮地叫起來,久別重逢的喜悅使她整張臉笑得快融化了。
“心依?”錢心儀驚詫地瞠圓了眼眸。
“是我。我終于回來了。”一句話中,錢心依的笑臉都轉(zhuǎn)化為了悲傷。
望著原本屬于牡丹國的國土,現(xiàn)在全都是大澤人的蹤跡,心里頓時有種景物依舊,人事全非的感觸。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人。
錢心儀又何嘗不是心情沉重。兩人各懷著心事,有千言萬語竟然說不出口。
“心依,怎么了?”火機從轎子下來,奔了過來,看見錢心儀,又驚又喜,“心儀姑娘,你怎么會在這里?”
“等你們啊。”錢心儀抽著煙,淡淡地吐出一句。
錢心依說:“看見她沒什么奇怪的,她是人中的精靈,如果有一天她從天上掉下來,從地下鉆出來,我也不會覺得吃驚。”
“好姐妹,你太過獎了。”一句奉承的話,立即讓錢心儀的臉上笑開了花,憂郁也一掃而光。
“心儀姑娘,你這樣到處逛是很危險的,雖然我的軍紀很嚴,但有些人難免陽奉陰違。”
火機的話提醒了錢心依,她握著錢心儀的手說:“心儀姐,你跟我們進宮去吧。”
“好啊,反正我也還沒想到要去哪里。”
細心的錢心儀,當然沒忽略錢心依的變化,她比以前更漂亮了,也更溫柔了,對火機也不再抗拒和冷淡了,也許是火機的真情感動了她吧。
也察覺到,那些大澤的侍女們,對錢心依的尊敬并不亞于太子火機。
就這樣,錢心儀坐上的橋子,跟隨著他們進了京都的皇宮。
……
今日的皇宮,已非昔日的皇宮,江山易主,辭舊迎新,。
熟悉的街道風舞發(fā)梢,熟悉的街道腳下環(huán)繞;熟悉的街道雨打石橋,陌生的感覺傘下燃燒;熟悉的感覺來回尋找,陌生的感覺漸漸混淆;熟悉的不是街道,陌生的只有感覺;他的長發(fā)纏繞在她的天涯,是他飄舞的馨香撲打在她的手掌。
她有三次,渡過這條河,她感到流水到高到低,有一只美麗的喜鵲,面對枝椏,她感到迷惑了。
“想不到,只是兩年的時間,這里全變了。”錢心依站在橋頭,望著遠處那巍峨的宮殿,陌生的感覺始終縈繞心頭。
“隔一程山水,那是我不能回去的原鄉(xiāng),與我坐望于光陰的兩岸。彼處梅花盛開,絢爛滿天凄艷的紅霞,你笑得清淺從容,而我卻仍在這里守望,落英如雨,印證我佛拈花一笑的了然。愛,如此繁華,如此寂寥。”
錢心依忽然撲進錢心儀的懷里,凄然地哭道:“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錢心儀拍拍她的肩,輕聲道:“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么殘酷,人除了感性,更需要要理性。”
心依聽不懂她的話,只是一直哭著,抽泣著道:“爹和娘都死了,我卻連他們的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
“別哭了,你還有我。”錢心儀安慰她。
錢心依終于止住了哭,半信半疑地望著她,吸了一口氣,道:“你會怪我嗎?心儀姐。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大澤國的太子妃了,我感覺自己是個罪人,我對不起他們。”
錢心儀一本正經(jīng)地說:“做人,對不起別人,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人人都有過的。最重要的是,別對不起自己。”
“我不是你,我過不了自己那一關(guān)。”錢心依不斷擦眼淚。
“過不了也得過,人總得往前走。讓往事一切隨風吧。”
錢心依的心一下子空了,搖搖頭道:“有時候,我會問自己,我的夢想竟然是什么?我好想找回那童年時清澈的小溪,碧綠的青草,湛藍的天空,單純的話語,天真的微笑,不經(jīng)歲月的我們,和那些曾被遺忘的歡笑。”
“只是,我們都回不到過去。”
“是啊。”錢心依又再動容地抱錢心儀,“心儀姐,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不要離開我,好嗎?”
以后的事情,誰知道呢,誰知道誰會離開誰。
“火機才是你最親的人。他對你這么好,你也應(yīng)該滿足了。”錢心儀輕松地跳到另一個話題上。
想到火機,錢心依的心里立刻暖洋洋的,梨花雨后露微笑,“他對我確實不錯,這一年多來,如果不是他,我恐怕也回不來了。異鄉(xiāng)的午夜特別冷清,他一直陪在我身邊,愛情,也許就是一種習慣吧,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離不開他了。”
“誰說不是。”錢心儀的笑容漸漸隱去,臉色變得沉重。
錢心依隱隱感覺到她的心事,握起她垂下去的手,問道:“怎么沒見十七表哥跟你一起?”
“不知道,我也沒見過他。”錢心儀平靜地說出這句話。
錢心依雖然不信,但也不方便再提,她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她不想說的時候,問也沒用。
……
兩個月后,可察入主皇宮,接受天下朝拜,朝鐘鼓樂齊鳴,統(tǒng)一了大澤國和牡丹國。
而唐玄厚就一直躲在西京,守著最后一座孤城,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
但他的野心當然遠不止此,他相信自己總有一天,會打回京都去。
唐玄厚一日不除,可察屁股下的皇位都坐不穩(wěn)。
又是一個春天,萬物復蘇的季節(jié),人們穿上了新衣,而花院里也換了新裝。
偌大的花院里,似乎充滿了一個甜美的聲音,“我要逆風去,不管艱辛,唯愿憑鼓聲心振奮,帶笑逆風去,飛一趟,青春的我未隨俗韻。我要逆風去,必須堅韌,明白人一生必經(jīng)晦暗,決意逆風去……”
暖洋洋的陽光照在身上,真是舒服愜意。
錢心依坐在涼亭里,優(yōu)雅地享受著糕點,看著穿梭在花叢中的錢心儀,她穿著一身淡綠色的春裳,桃花映紅了她的臉。
她就是那樣,每天瘋瘋癲癲地活著,跳著,唱著,好像永遠都不知愁為何物。
有時候,看著她,錢心依會迷惑,為什么每個人都要那樣小心翼翼地活著,有一點小小的差池,就可能送掉自己的性命,而她,卻是隨心地,肆意地活著,卻從來沒有人會責怪她?
唐玄厚對她寵愛,可察對她寬容,她身上有一種強大的誘惑力,好像無論是男人、女人都像中了毒一樣,寵著她,愛著她,無法恨她,討厭她。
也許,在每個人的心里,都希望像她一樣,放下所有世俗的眼光,該笑的時候就開心的笑,該哭的時候就痛快地哭,該愛的時候愛得轟轟烈烈,該恨的時候就恨他個徹徹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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