瞞得過一時,瞞不過一輩子
唐寶明虛弱地睜開眼,喉嚨乾得難受,立即,他知道自己沒有死。
他瞇細了雙眸,舉目環視四周,忽然,有一雙水盈盈的美眸跳入他的眼簾。
“呀!你醒了!”美麗的少女跳著過來,扶他起身,端過來稀飯就往他口中送。
“你為什么要救我?”他昏迷之后清醒的第一句話,說得沙啞又冷淡。
“因為……”少女沉默了半晌,才怯怯地抬起美眸道,“古圣先賢有說過,人不能見死不救,還有……對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大家都是這么說的,不是嗎?”
她忍不住漾開了笑眉,心想:她都已經那么努力搬出許多大道理了,他總該沒話說了吧!
聞言,他輕笑了聲,陰冷地瞇細了黑眸:“真是一種極端自私的行為,為什么不問問那個人想活嗎?”
“你……不想活嗎?”
這個問題她真沒想過,人活著不是很美好嗎?那刀子割在手腕上,那血流出來,一定很痛的吧?
他不想活嗎?
就算不想活,也不是因為某一個人。那個人,怎么值得他為她死,為她瘋。
他只是想毫無知覺地拋棄這個荒唐的世界,只是想離開她,如同她從前每次離開他一樣。
他要了斷這一切,今生不再回頭,懷抱著一個人的孤寂,去天涯海角流浪。
多少艱辛不可告人,多少哀傷刻骨銘心,心經出心愛,較涅盤精彩,隨心的分不開,隨心的分開,這么多心景,再沒人值得悲哀。
一團毛茸茸的白色物體飛奔過來,一下子撲到少女的懷里,少女笑逐顏開,抱著那團可愛,輕輕道:“它叫小貍。是它救了你,不是我。”
那天她帶著小貍到外面玩,小貍忽然走進了一間木屋,于是,她發現了倒在血泊中的他。
唐寶明盯著那團可愛的小白狐,它是這樣小巧玲瓏,它也正看著它,目光很友善。
“哦。”唐寶明輕應了一聲。
“你也餓了,喝點稀飯吧。”她喂他。
唐寶明沒有再拒絕。
“喂,你一個人住在這里嗎?”少女好奇地問。
“不是。這房子不是我的。”他會離開這里的。
“哦。那你打算去哪里的啊?”少女溫柔的端詳著他,泛出美麗的笑容。
“天涯海角,四海為家,走到哪算哪。”他淡淡地說。
“我也是。我叫阿奴,請多多指教。”她笑出聲來,比起他孤孤單單一個人,她還有小貍相伴。
“你家人都不管你嗎?”
“我家人都在京都,我自己偷溜出來的。”
“跟家人吵架了?”
阿奴笑而不答,又道:“有些事情想不通啊,想不通之前,回去也沒有用啊。”
“那你打算去哪里?”
“不知道啊。”想了想,她又說,“想去蓬萊看看,聽說那里有神仙,看看能不能遇上。”
“神仙都很忙,怎么可能隨便能遇上。”他輕笑出聲。
“我這個想法有點傻呵。”阿奴傻傻地笑。
唐寶明掙著身體起身,只覺得頭有些暈。
阿奴連忙扶住他,輕聲道:“你失血過多,身體還很虛弱,不適宜遠行。”
“我只是想離開這個地方,這個地方……有鬼。”他扶著墻,一步一步往外走。
“鬼?”
到底誰更迷信啊,他不相信有神仙,相信有鬼。
屋外,天青日朗,他輕松地笑了,一切仿如重生。
……
深夜,客棧的房間里,唐寶明正獨自喝酒,滿天星辰,如此明亮,卻更顯清冷。
阿奴推門進來,只覺得他的背影太孤單,笑道:“這里有酒無肉,怎么痛快?不如我們出去喝兩杯。”
“當然好。”
長街上的燈光已疏,店鋪也都上起了門板,只有轉角處一個面攤子的爐火尚未熄,一陣陣牛肉湯的香氣,在晚風中顯得分外濃烈。
阿奴笑道:“坐在這種小面攤上喝酒,倒也別有風味,卻不知道你嫌不嫌臟?”
“你覺得我只是肯坐在高樓上喝酒那種人嗎?”
她嫣然一笑,還未走到面攤子前,已大聲道:“給我們來半斤牛肉,一斤酒。”
面攤旁擺著兩張東倒西歪的木桌子,此刻都是空著的。
朦朦朧朧的熱氣與燈光下,他們天南地北地聊著。
“喂,阿明,你說男人是不是都喜新厭舊?”阿奴微醉,一張臉紅撲撲的。
“為什么單說男人呢,其實女人也是喜新厭舊,都一樣。不然,那豈不是一條褲子穿到老。”話未說完,他自己已大笑起來。他永遠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么難聽。
阿奴聽到他的笑聲,竟然有種想哭的沖動,但她還是笑了起來。
唐寶明笑著笑著,又喝起酒來。
“你有心事?”她問。
“每個人都有一點心事啊,沒什么大不了的。”
“是不是女人……都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什么三從四德,以夫為天,女子無才便是德。”她秀眉擰得緊緊,拎起酒杯,苦惱地望著酒液,仿佛在問它。
“當然不是。女人可以撐起半邊天。”
“你知道嗎?我爹自從有了錢以后就變了,變得不再關心我和娘,他還娶了一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女人,還整天到風月場所鬼混。是不是……能共患難,就不能共富貴?”
“不能。能共富貴的,也不能共患難。”
每個人的心里,都有這樣那樣的欲望,當人被欲望支配的時候,就失去了平衡。
阿奴凄笑著,“我不明白啊不明白。那些風塵女子,她們怎么可以肆無忌憚地身體和尊嚴,她們一點羞恥之心都沒有了嗎?”
“或許吧。”
“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她舉杯與他同飲。
他抿抿嘴,道,“她們快樂,是因為她們思想單純,并沒有我們想的那么多。”
“這么說,她們都是仙女,而我們是凡人了。”
“凡人才人煩惱。”
“酒就在這個時候有用的嘛。”阿奴飲而盡,臉更紅了。她臉上雖有笑容,目中卻似含有淚光。
兩人一杯一杯地對飲,談笑風生,卻又都滿腹心事。
直到打烊,兩人才相扶著回客棧,唐寶明抱著阿奴,腦海里閃過一個影像,那是個熟睡的天使,他揮掉這種幻覺。
扶她回房,他似是漫不經心地道:“你知不知道你像一個人啊?”
“誰啊?”
“女媧。”
“哈,開玩笑。”阿奴輕捶了一下他的胸。
“睡吧,我走了。”
“嗯。”阿奴滿足地閉上雙眼。
……
唐寶明決定與阿奴結伴到蓬萊去玩,這一次,唐寶明真的丟掉過去,重新開始沒有她的未來。
就當那是一場夢吧,夢里多痛,夢醒后,還是要活下去的。
阿奴是個很單純很活潑的少女,她活著好像沒有什么目的,所做的事,也似是消磨時間。
是啊,人為什么活?不能光為別人,那就為自己吧。
他忽然發現,人的思想單純一點,活著,也輕松一點。
“不知道為什么,這段日子過得很快。”
渡河時,阿奴坐在船頭,灑了她一身溫柔的陽光,風揚起她的秀發,飄飄若仙。
唐寶明望著河水飄流,他依然抱著他的心事,孤獨著。
“你知道嗎?我覺得自己像一根浮萍,隨水飄流,這是我的悲哀,也是我的快樂。”阿奴迎著風,大聲講出自己的心事。
這句話怎么那么耳熟,他好像聽過,又好像沒聽過。不,他沒聽過。
“聽說這個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只能一直飛呀飛,飛累了就在風里睡覺,這種鳥一輩子只能落地一次,那就是它死的時候。”
阿奴驚訝,回眸問道:“真有這種鳥嗎?”
“有吧。”她就是。
而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隨水漂流,不知何去何從。
……
盡管唐寶明逃避,但唐玄厚的人還是找到他了。
那是,他正在客棧里休息,有人敲門,他以為是添水的店伙,就開門了,卻沒想到是他們。
“你們怎么找到這里來的?”唐寶明問。
“十七爺,跟我們回去吧。”
“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吧?”
“錢心儀小姐已經回京了,而且很快就會成為未來的皇后,難道你不想再見她一見?”
頓時,唐寶明的臉色慘白,他的心沉了一沉,半晌順不過氣來。
久久,他終于道:“這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回去吧,你是屬于那里的。”
唐寶明笑瞇了眼,隱約可見笑眼中有濕紅的淚光,“好,我答應你們。出來了那么久,也該回去看一看了。”
他抬起頭時,忽然發現阿奴就站在門口。
那兩個穿著盔甲的人對望了一眼,識趣地道:“十七爺,我們在外面等你。”
阿奴緩緩走進屋,關上門,低聲問道:“你要走了?”
“是啊,恐怕不能陪你去蓬萊了。”唐寶明勉強地笑道。
阿奴臉上盡是失望,眼中噙著淚,她艱難地咽了咽口水,道:“其實……其實我也不一定是要去蓬萊的。”
唐寶明怔住了。
“我現在想回家了,我可能跟你同路嗎?”淚光中,她綻放一抹微笑。
唐寶明點點頭,“當然可以。”
……
再走入長歌殿,依然是金燦燦的,刺目得很。
只是一切早就物是人非,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心儀參見皇上。”錢心儀微低螓首行禮。
唐元杰的目光從卷宗中抽離,落在她的臉上,目光乍現光彩,“是絳雪郡主啊,真是嬌貴的客人,快快賜座。”
她依然是那么高貴美麗,她的出現,令六宮粉黛都黯然失色。
唐元杰本想狠狠地挖苦她一番,好一雪前仇,可一見到她,三魂已丟了七魄,哪還記得挖苦。
“皇上,心儀向皇上請罪來了。”錢心儀卑躬屈膝,一臉楚楚可憐,教人不忍傷害半分。
唐元杰起身走下殿,扶起她,望著她美麗的臉,忍不住緊緊地將她擁入懷,喃喃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錢心儀也緊抱著他,小臉抵在他的胸前,眼睛閉起。但她心里想抱的,卻是另一個人。
她試圖在別的人身上,找到那個人的溫暖,卻始終是徒勞。
他突然勾起她的下頷,動情地吻著她,靈活的舌撬開了她緊閉的紅唇,輾轉地吸吮著她唇間的津蜜。
一陣沉醉,突然感覺到嘴唇上泛出一絲沁進骨子里的刺痛,錢心儀推開他,嬌喘咻咻地瞪著他,胸膛不住地起伏。
“心儀,朕要封你為后!”唐元杰緊緊地捉住她的手,激動地說。
自從見過她以后,他就在心里暗暗發誓,只有她會成為他的皇后。
錢心儀搖搖頭,紅唇畔漾著顫抖的波紋,仿佛是笑,卻又更像是哭不出來的深深哀愁。
“皇上,心儀不配得到你的錯愛,心儀已……非完璧之身。”
聞言,唐元杰整個人被她大膽的話給震愕住了,他瞪著眼睛,不敢置信地瞪著她,心窩兒深處彷佛被人用刀狠狠捅了一下,教他措手不及。
他將她奉為心目中的女神,可……當知道完美的東西是個缺陷的時候,他又怎么能夠接受這個事實?
“你可知道?這是死罪?”唐元杰的聲音低沉而沙啞,目光陰冷。
錢心儀無視他的心痛,更無視他的威脅,只是淡淡地嘆道:“我都知道。”
唐元杰咬牙切齒說:“那你為什么還要說出來?”
“瞞得過一時,瞞不過一輩子。”她依然淡然從容。
唐元杰心里的恨意無以復加,她怎么可以這么殘忍,毀掉他心里最美好的東西,還這若無其事。
她可知道,要殺她,他比她更痛。
“是誰干的?”唐元杰走到她面前,強硬地揪起她纖白的手腕。
她搖頭,淚水悄悄地從眼中滑落。這不是在作戲,是真正的眼淚,她想起了一個人,想到永遠不能與他相見,她的心里好難過。
“朕要問你,是哪個混蛋干的?”唐元杰語氣之中充滿了濃濃的妒意,“是唐春華,是安落山,還是莊南山、唐明皓……到底是誰?朕一定要殺了他。”
錢心儀凄然道:“你殺不了他,因為他已經把自己殺死了。”
“忘了他,朕會給你更好的。”
他冷不防地俯首吻住她倔強的小嘴,吻去她來不及說出口的抗辮,有力的長臂彷佛鐵條般,強硬地將她摟進懷里。
“不……唔……”她掙扎不開。
唐元杰放開她,見她滿面淚痕,曲起長指輕撫著她蒼白的臉頰,“朕是從來不勉強人的,現在這天下已經是朕的,朕不會再輸給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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