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抽了兩支煙后，叢地才進去。看到女人和叢美鳳坐在長椅上，叢美鳳握著女人的手，好像說著話，很明顯在安慰她。叢地就站在了一邊靜靜的等待著。

　　也就五分鐘的時間，一個醫生從里面走出來，臉色極其的難看。他看到他們三個人后，就走了過去。女人立馬迎了上去：“大夫，俺當家的怎么樣了？”

　　“你們給我說實話，他到底干過什么？”醫生臉色的很難看，而且很鄭重的樣子。看來不是像開玩笑。

　　叢地皺了皺眉頭：“醫生，你說的什么意思，能不能說明白一點？”

　　“我們檢測到他的初步癥狀很像艾滋病。不過現在還沒能確定下來。要到后面一系列檢查出來之后才能真正確定下來。”

　　醫生說完之后，叢地背后頓時就冒了一下子冷汗。叢美鳳的臉色也變的僵硬起來。只有女人不知道醫生什么意思，伸手要拉醫生的衣角，可是醫生往后一閃就躲了過去。女人尷尬的拿回手：“醫生，艾滋病是什么病，嚴不嚴重？”

　　醫生沒有理會她，接著道：“根據現在的情況來看，我們必須要對他隔離。你們平時也和患者接觸過，按照規定，你們也要隔離檢查。”

　　“什么，我們也要隔離檢查？”叢地當下就不滿了。聽他的意思，自己也成了艾滋病患者了。叢地有些憤怒，“檢查就檢查吧，但是我不會隔離的。我這就去找你們院長。”

　　“你找院長也沒用，這是規定。”醫生淡淡說了一句，就打了一個電話，掛了電話后，“我已經幫你們處理好了，待會都去檢查，在檢查還沒有出來之前，你們誰也不能離開。”

　　“我

　　操。世界上有那么多患者，也沒見他們隔離什么的。憑什么要隔離我們。”叢地當下就急眼了。

　　“我們這么做也是為你們好。及早發現咱們才能及早處理。”醫生說完之后，把手插進口袋里，“我還有事先忙去了。你們在這兒等著，馬上就會有人來安排你們。”

　　望著那個醫生離開的背影，叢地握了握拳頭。這叫什么事，本來好好的，轉眼間自己成了艾滋病患者了。

　　在隔離室里，叢地抽著煙走來走去。現在最淡定的反而是女人，她不知道艾滋病是什么病。反而比叢地和叢美鳳更淡定。

　　“我說小兄弟，你就歇會吧，你都在這兒走了一個多小時了，不嫌累嗎？”女人好心的說了一句。

　　“阿姨，我沒事，你要是累的話就休息一下吧。”叢地深深吸了一口煙，要說不擔心那是瞎話。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找到什么藥能克制艾滋病的。也就是得了艾滋病就等以判了死刑。叢地不怕死，但是他不甘心以這樣的方式死。

　　叢美鳳也不說話，她一直都盯著叢地看。誰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足足在隔離室里一夜，叢地和叢美鳳都沒有合眼，倒是女人睡的很安穩。整整一夜都沒有醒。

　　到了第二天八點半的時候，一個年輕的小護士打開門，她進來的時候還帶著口罩：“你們沒事了，可以離開了。”

　　叢地現在頭暈暈的，一夜都沒有睡覺，精神顯得很頹廢。他看了看那個小護士，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知道了。我們先收拾一下，馬上就走。”

　　小護士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這兒明明就沒有他們的東西，他們還能收拾什么，不過小護士也沒有多問什么，轉身就走了。她就是來傳達的，既然把話傳到了，也就沒她什么事了。

　　叢地給叢美鳳使了一個眼神，叢美鳳頓時就明白過來了，搖著女人的胳膊小聲喊道：“娘，該醒醒了，咱們該走了。娘，醒醒啦，咱們要走了...”

　　“啊。”女人一下子就從床上坐了起來，一臉很迷茫的樣子，最后開口問道，“大妮，是不是你爹的病好了。咱們要走了？”

　　“不是，是我們沒有事了。等一下我們就去看我爹去。”叢美鳳一臉疲憊的樣子。這一夜她也沒有合眼，現在聽那個小護士說沒事了，總算松了一口氣。

　　三個人來到一個診斷室里，還是昨天看到的那個醫生，他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又把水杯放下，語氣很沉重的說：“首先告訴你們一個不好的消息，病人的檢查報告已經出來了，確實是艾滋病。希望你們早作準備。”

　　叢地和叢美鳳的臉色都刷的一下變的蒼白，只有女人臉上沒有太多的變化，她央求的說道：“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俺當家的。他要是倒下了，這個家就完了。無論花多錢你都要救救他。俺們就是砸鍋賣鐵也會把錢湊齊的。”

　　“這和錢沒有關系，大概你還不知道這種病的危害性。這種病...”

　　還沒等醫生說完，叢地就打斷了他的話：“我們知道了，我想知道病人現在在哪兒？”

　　“你們先在這兒等等，我們要做個記錄，他馬上就能過來。”

　　叢地讓女人坐下來等，他靠在一旁，不知道心里想著事情，艾滋病傳播也就那幾個途徑，很顯然，女人沒有得病，也就是排除了兩性傳播，同時，也排除了母子傳播。剩下的就是血液傳播了。

　　叢地走到女人面前，現在女人的的臉色也明顯發生了變化，現在就是傻子也能看出來，男人得的病不是一般的病。叢地都有些不忍心問了，可是不問的話又不知道傳播途徑在哪兒，叢地只好咬了咬牙問道：“阿姨，你先想想，大叔以前有沒有受過傷然后和別人的血液有什么接觸？”

　　叢地也不知道怎么說，只能想到什么說什么了。

　　女人搖搖頭：“也就是在這一次他和娃一塊去打獵野豬受傷了，以前從來沒有受過傷。”

　　摸了摸右手食指上的戒指，叢地也不知道怎么說了，不要說那個野豬得了艾滋病，然后又傳給了他，這也太不現實了。叢地皺起眉頭來。

　　“病人以前有沒有獻過血什么的？”醫生的一句話頓時就提醒了所有人。

　　女人大叫一聲：“前一段時間，有幾個人來過我們村，說人血可以賣錢。當時俺娃正好發下錄取通知書，他爹覺得這是個好事，就去抽了兩次血。”

　　“那幾個人讓你們獻血有沒有出示醫院的相關文件？”

　　“沒有，他們什么也沒有出示，就是說只要抽一次血就給二十塊錢。當時我們村有很多人去抽血。”

　　醫生也大吃一驚：“你們村還有人獻血了？”

　　“是啊，當時有很多人去了。不過那兩天我正好不舒服，就沒有去，不然我也去了。二十塊錢哩，只是抽點血而已。這樣便宜的事誰不干。”

　　“看來事情嚴重了。我必須要向上報告。如果不及時處理，以后就會一發不可收拾了。”醫生的臉頓時拉了下來。

　　這些事和叢地一點屁關系都沒有，他才懶的管。叢地現在最擔心就是男人。

　　在這兒等了二十多分鐘，男人終于推門走進來了。女人看到他后，立馬站起來，著急的問道：“他爹，你感覺怎么樣。有沒有感覺哪兒不舒服？”

　　“不礙事哩。這點小病算啥。”男人連連擺手，勉強笑了笑。

　　“行了，既然沒事咱們就走吧。”叢地也多少知道點，這種病雖然要定期來醫院，但是并不是一直隔離的。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得這種病的。也沒見過那個人被隔離過。

　　“記得來檢查。”醫生淡淡說了一句話，然后拿去桌子上的座機開始打電話。

　　“我們回去吧。”幾個人出了醫院后，叢地點了一支煙。

　　“小伙子，給我來支煙，在醫院里不讓吃煙，可把我憋毀了。”男人伸出手。

　　叢地想了想，連同煙盒一塊給他了：“以后少抽點吧。”

　　“他爹，你都這樣咋還想著吃煙哩，真是個老煙鬼。”女人不滿的翻了翻白眼。但是她也沒有辦法，男人吃煙都吃了大半輩子了，讓他戒煙就等于要了他的半條老命。

　　叢地不說話，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招呼著他們上了車后，叢地才上了副駕駛。說明了地點后，出租車就開動了。叢地可是出了將近兩倍的錢那個司機才同意拉的。像這么遠的路，而且路還不好，一般司機是不愿去的。

　　在車上顛簸著，叢地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等他再睜開眼的時候，外面天已經黑了。出租車也明顯放慢了速度。叢地打了一個哈欠，問道：“師傅，我們還有多長的路程？”

　　“大概還要半個小時。”司機一邊開著車一邊應道，“現在天黑了，我不敢開那么快。”

　　叢地點了一下頭，抬起頭，通過頭上的后視鏡，看到男人和女人依偎在一起睡著了。而叢美鳳沒有睡覺，望著窗外發愣。就把頭望向窗外。心里總有股酸酸的味道。

　　貧窮！

　　如果不是因為貧窮，男人不會為了二十塊錢而把命搭上。

　　如果不是因為貧窮，女人不會連瓶香油都不舍得買。

　　如果不是因為貧窮，叢美鳳也不會被迫輟學外出打工。

　　叢地現在心里很亂，真的很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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