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清水篇    第一章  月之將起

天空中太陽灑下一片金黃開始西沉，崖中一片寂靜，唯有一兩只歸鳥飛往崖中茂密的叢林，崖中水聲潺潺，一條江河奔騰而過，似將這片天地劃分兩疆。

一地生機勃勃，萬物復蘇，一地卻死寂如枯墳。

崖邊陡巖峭壁，怪石嶙峋，唯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小徑還在茍延殘喘。

“先生，您的家鄉是什么樣的?”一個背有長匣，穿有粗布長衫的大約十二三歲的少年郎，抬起那張因少見陽光而顯得有些病態的稚嫩臉龐看著前方艱難邁步的男子問道。

少年身上的長衫并不太合身，在這崎嶇難行的山路上往往走上幾步就得提提推拽在地的衣擺，再扶扶頭上并不符合這個年齡的頭冠。

“這些可是從家中帶來的。”少年想道，又摸摸背后的長匣，長匣長約三尺上刻有諸多密咒符文，如鳥獸蟲蟻，山川河流，日月星辰。

正在前方埋頭趕路的落魄書生伸手扶住崖邊石塊，好讓自己不至于因為精神恍惚一不留神的給掉下山崖摔死。

隨后抬起那張胡子拉渣，疲憊不堪的面容望著山崖那頭西沉的太陽，疲倦的眼眸中倒映著夕陽殘紅。

“在我的家鄉有一座大山，山上有一棵大槐樹，樹下有一座小院，有一個荷塘…”書生眼中追憶浮現。

……

“到小鎮還要十幾里路嘞，兩位不嫌棄的話倒是可以到老漢家中將就將就，好好睡一覺，到明早日上三竿時再啟程趕路不遲。”樸實老農打扮的老漢吧唧一口旱煙，雙手交疊拄在鋤把上緩緩吐出口中的煙霧。

煙草燃燒的煙霧和河中奔騰而起的水霧交織在一起籠罩在老漢身周，朦朦朧朧，映照得老漢恍如世外仙人。

崖邊的夕陽只余半張臉還在那掙扎著不肯落下，夕陽的光輝灑在朦朧的煙霧中，這崖中叢林恍如仙境。

“多謝老伯好意，在下師徒二人心領了。只是我師徒二人從西邊至此也算走過不少的路程，自認腳力還算過得去，趕上幾里路應是無礙的。”穿著破舊青衫的書生背脊挺直伸手執禮，臉帶笑容。

“會走？走的有多快，快得過那四條腿的健馬嗎?”老漢大聲嚷嚷，似不滿自己的一番苦心給人白白當了驢肝肺。

“這帶不太平歹人多，要是給人碰上了，別說你這文弱書生有多能跑，就是行走江湖的練家子也得吃虧，倒是丟了身家性命白白來這人世一遭。”老漢見那書生沒有吭聲，怕不是被自己給嚇著了，便語氣放輕了些。

書生并不答話，只是微笑的看著老漢，手扶長劍。

“怎么？就靠你那軟綿綿的劍器？”老漢瞥見書生腰間挎著的長劍就又來氣。

“少時頑劣，學得一些劍術和奇巧，也是有幾分膽氣的，加上夜深就不多加叨擾老伯了。”書生手持長劍，淡淡笑道。

“你不怕歹人，還不怕那些吃人的妖怪不成。”老漢并不死心，瞇成了縫的雙眼中豎瞳微光閃過，身子佝僂像一條擇人待噬的毒蛇，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說不出來的詭異。

“皮笑肉不笑”跟在書生后面的少年不禁想到了這句先生形容狡詐妖怪的話，想到妖魔的可怕少年不自覺又往自家先生身邊靠了靠。“讀書人心中自有一股正氣在，豈會懼那些妖魔鬼怪。”書生拂袖，口中大喝。

也許是覺著這老漢實在太過煩人，書生便轉身牽著少年的手向河水流動方向離開。

書生身后的老漢面無表情，目光冰冷的注視著書生離開。

可惜書生毫不理會背后森冷的目光，走的浩浩蕩蕩，走的正氣浩然，走的山崖的風停止了呼吸，走的山崖的河忘記了奔騰。

書生全然不顧，只是向前走著。

老漢又吧唧一口并無煙草的旱煙，滿面愁容，感嘆世道艱難都快要填不飽肚子了，心中怎一愁字了得。

卻又瞥見恢復了往日喧鬧的崖中江河，唾了一口：“沒一個有良心的，全他媽讓狗給吃了”老漢罵罵咧咧。

河水翻騰卷起一片片浪花沖刷著崖邊發出轟隆的聲音。

“喲嚯，你還有理了”老漢氣極反笑，抬起手中的煙桿磕在崖上，地動山搖，河水沸騰，一幅山河破碎的末日景象。

老漢這才心中得意從林中縫隙向山崖深處擠去。

“先生”少年拉了拉書生的衣襟看著他慘白的臉色。

“無礙”書生低頭對少年笑笑擺頭說道，放開了手中的劍柄，牽著少年的手又繼續埋頭趕路。

……

“只見那從天而降的一劍劈下人間，山崩地裂，河水沸騰，萬物凋零，在這片大地上留下了一道巨大的劍痕，引得河水倒灌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湖泊……”

“湖里真的有龍嗎?”一道突兀的聲音打斷了說書先生。

秦牧皺了皺眉，他最不喜歡在聽書的時候被人打斷，不過轉頭看見是小鎮上自稱混世魔王的高大少年，生得五大三粗，對各種打雞欺狗，上樹下湖的技術頗為熟練，自己這小胳膊小腿的鐵定是不禁揍的。

那個叫秦石的高大少年大概是察覺到有人在看他，轉頭看見是那個不招人喜的富家少爺，便瞪著兩只牛眼睛般大的眼睛盯著秦牧，這叫先聲奪人。

輸人不輸陣，錦服少年也不甘示弱的盯著那個高大少年，這叫武力不夠氣勢來湊。

“少爺”一聲甜甜的聲音打斷兩個少年的巔峰對局也避免了一樁慘案的發生。

瓦舍門口正有一位梳著包包頭的丫鬟模樣的丫頭提著大包小包吃食皺眉叫著自家少爺，少女似乎是想進到里面來但卻在門口被門檻絆了一腳，手中的吃食也差點撒出去了。秦牧趕快逃也似的跑到少女身邊接過一些東西。

少女大概也是習慣了自家少爺這種體恤下人的舉動，從少爺手中搶過包裹掛在身上，一邊向少爺嘮叨哪家的吃食又漲價了，街那頭的黃狗看見她天天叫。

少年便在丫鬟細細碎碎的叨擾聲中一同向家走去。

后方的高大少年看得那是一個糟心，既為那個名叫冬至的少女打抱不平，又羨慕錦服少年的好運，有一個有錢的爹娘還有個那么善良漂亮的丫鬟冬至。

少年心中越想越不得勁，思量著等會還去湖里摸魚，說不定就碰到個稀世寶貝或是神仙法寶，那可就賺大發了。

一定要先買一棟大房子，像東街那些宅院一樣大的房子，把爹娘接里面住去。然后還要有個像冬至那般的丫鬟，不，就要冬至姑娘，然后讓她天天陪自己看戲聽曲就像小鎮上的那些大老爺一樣煩了就隨處溜達，好讓小鎮上的人都知道我秦大石頭也是有出息的而不是仍在茅坑的臭石頭。

少年想到這便又有些高興了。

……

小鎮坐北朝南，臥在大湖旁邊，大湖名為龍淵，浩渺無邊，小鎮名為淵龍，與世隔絕。

小鎮上的人們世代生活在小鎮上，有些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曾離開過小鎮，小鎮上的瓦舍也就成了孩子最喜歡去的地方。

“小姐你別跑那么快，奴婢快跟不上了。”一位身穿青色襦裙的小姑娘正提著裙擺像湖邊方向飛奔而去，少女一邊跑一邊咯咯的笑著黃鸝般的聲音在小鎮巷弄上空回響著。

“兩只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手拿書本，身穿青色長衫的少年不由的想到這句詩句，少年劍眉星目，身上的長衫洗的發白但卻整潔干凈。

看到少女跑過來少年便側身讓過，但少女卻在少年面前停了下來，彎著那雙好看的眼眸好讓它們去與日月爭輝，臉上綻放著燦爛的笑容。

“我叫秦青青，你呢”

少年看著近在咫尺的漂亮臉蛋竟有些失了神，呆呆的不知所措。

“小，小生陳墨”少年低頭執禮。

當少年抬起頭時卻見少女已如黃鸝般飛走了，只余下青色的裙擺在風中飛揚。

“小姐你等等我呀。”后方的漂亮丫鬟氣喘吁吁的在陳墨面前停下，雙手撐在膝蓋上歉意的對少年笑笑，又向前方的青色身影追去。

襦裙少女在湖邊停下，任由清風拂過耳邊打濕的鬢發，遠眺如鏡的湖面上倒映著的落日余輝。“嘩”湖中冒出一顆一頭短發的腦袋，正在湖邊拘水洗面的少女顯然被這一幕嚇到了呆呆的望著，而湖中人也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幕同樣一臉驚愕的望著少女。

當真是大眼瞪小眼，相看兩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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