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井邊論對錯

自從聽了儒衫老人的一席話之后宋辰軼思量良久，去小院的次數卻勤了一些，只是再也不肯吃個“便飯”了。

去的次數逐漸多了，一來二去也就與那邊熟悉了起來。

老人姓趙，名字不詳，只是讓宋辰軼管他叫“趙先生”，說是做了大半輩子的教書先生，這老了來還是有些舍不得的。

家中那對夫婦正是“趙先生”的兒子兒媳，老人妻子死的早只留下這么一個兒子，老人也是一個戀舊情的人對這個“寶貝兒子”打也不是罵也不是，索性眼不見心不煩讓他自己早早的去市場撒潑打諢。這個叫趙玖的孩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利用老人的名頭在做生意上得了不少便處，倒是給老人留下不少的罵名。

老人每當說著這些時便有些神情唏噓，眼中時有懊悔之色，自責說道若是自己早些時候能管上一些，趙玖也不會是如今這般唯利是圖的小人姿態。

宋辰軼這時便會眼觀鼻，鼻觀心，沉默不語。

一次閑聊中宋辰軼提到曾兩次在老先生家見過的青衫少年，老人便有些神情落寞和傷心。

“若是他早生二十年或是我早點遇見他，清水典籍上必為他留有一頁。”老人拿起茶杯喝了口寡淡的茶水“雖然他如今走了歪路，但我還是想要試一試的，這么好的苗子就這么毀了實在可惜了些。”

宋辰軼便有些好奇了，只是再問老人卻不肯再說了。

這日，宋辰軼早早地便到了小院這邊，卻沒想到有人比他還要這般“勤快”。

一席青衫的瘦弱少年手拿書本繞著院中古樹誦讀著詩篇，早晨的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少年身上，竟讓平日多有喧囂的小院有了些寧靜祥和。

少年讀完一句古詩見宋辰軼站在門口便沖宋辰軼笑了笑，點頭示意算是打過招呼了。

“陳家小子，快去給我打水去。一天到晚只知道過來蹭吃蹭喝，也不見有一個銅板。”屋內傳來一聲大喝，然后便是一陣諸如埋怨趙先生的話。

姓陳的青衫少年將手中書本放在石桌上，然后走到旁邊廚房拿起挑水的家什便離開了，路過宋辰軼身邊時又沖宋辰軼笑了笑。

宋辰軼看了看不時傳出碎碎叨叨的院中房屋果斷掉頭向青衫少年追去。

青衫少年看見宋辰軼跟來有些詫異，然后搶在宋辰軼之前開口說道：“我叫陳墨。”然后又補上一句“我知道你叫宋辰軼，是先生的朋友”。

宋辰軼張了張嘴，然后閉上“這都把話聊死了，還怎么聊。”只得左右張望以此來化解尷尬。

“其實先生是打心里把你當朋友的。先生早年教書育人，教過許多人，也有些戀舊情的在京城為先生買了院子接先生過去住，結果被先生罵的狗血淋頭，然后灰溜溜的跑掉過了幾天又來登門道歉。最后煩的先生告老還鄉，整日窩在老院子里，看書下棋，雖悠閑愜意卻不免有些無聊。不過好在終是沒人再不識趣了。”陳墨見宋辰軼頗為無聊，便緩慢而不贅余的道出自家先生地陳年往事。

“這幾年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先生這般高興，上一次還是先生的學生送來一壇清云。先生直呼痛快。”陳姓少年笑著對宋辰軼說道，肩上挑著兩只水桶穿過大街小巷，看得出來少年對這條街道很是熟悉。

陳姓少年挑著空木桶走過街道，遇見人便笑著打著招呼，有人便也笑著回應多是青壯，也有人嗤之以鼻，陰陽怪氣，婦女居多。不時的當陳墨走過以后身后婦女便要大罵一聲“晦氣”，向著陳墨的背影狠狠唾了一口，然后罵罵咧咧的走掉。

陳墨渾然不覺，只顧走著不時與宋辰軼搭著話。但走在后面的宋辰軼可就慘了，不得不舞動自己“曼妙”的身姿，躲過那些飛來“橫禍”。

小鎮東街只有一口干凈的井水，名字不詳，井口古老而樸素，其上有一些雕刻的文字，只是年代久遠其上地文字早已模糊不清了。

因為僧多粥少，所以井邊常年有人在候著等待前人打水。

宋辰軼和陳墨到時雖時辰尚早井邊卻也擠滿滿滿當當的一撥人。一伙穿著短褂，嘴里含著草根的瘦弱少年看見陳墨一個機靈走上前來將手中木桶放在陳墨身前“哎呦，這股味熏到我了，熏得我都沒力氣打水了。”

“是什么味呀?”一個留著鼻涕的男孩“哧溜”的吸回快到嘴邊的鼻涕，茫然的問道。

“什么味，當然是酸臭味了。”一群少年放肆的笑著，笑的前俯后仰。

“哦”鼻涕男孩依舊茫然的撓了撓頭。

“笨蛋，還不把桶放下。”其中的高個少年一巴掌打在男孩腦袋上，笑罵道。

宋辰軼看了看陳墨背在背后的手勢，止住了上前的舉動。

待到那群少年走后，陳墨彎腰拿起地上的水桶，漫不經心地說道：“他們玩心重，少不得會在玩耍中劃破點衣服或弄臟鞋，況且若是他們過于貪玩忘了回家的時辰回去恐少不得一頓打”陳墨探頭對著宋辰軼笑笑，隨后解釋道：“他們逞一時口舌之利，代價卻是一頓挨打，不管怎么想都是我賺了。”陳墨自得自樂。

宋辰軼一時竟啞口無言，也許對于這個不被人所喜歡的少年郎來說，這便是他眼中的世界和他心中的處事之道。雖始終堅持相信這個世界是公平的，一邊又在努力搬回那些不平。

在小院度過一個上午的美好時光的宋辰軼，婉約的拒絕趙玖夫婦的熱情招待后便向湖邊小樓方向回去。

走過曾潑他一身洗菜水的門前時剛好見一身著白衫，手執蒲扇的翩翩公子向巷口走去，路過宋辰軼時微微偏頭向他頷首示意，宋辰軼呆呆的點了一下頭，不知所然。

當宋辰軼回過頭來卻見那個婦人正滿臉熱情的看著他，宋辰軼頭皮一陣發麻，趕緊沖婦人笑了笑，趁婦人發話前快步離去。

此時正站在自家門前的婦人端著一碗涼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大概覺著東街人家也許是瞧不上咱西街的水的，便一股腦將水灌下喉嚨，喝得急了些便又捂著胸口使勁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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