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眾生無怨

當宋辰軼終于趕到陳墨家時，只見倒塌墻壁依然如同尸體一般躺在巷子中間，繞過巷子映入眼簾的是顏色開始暗淡的無字木碑，碑前有著一堆還未燃盡的灰堆，木碑上方有一塊巴掌大的石頭壓著一本破爛的書冊。

宋辰軼上前拿起書冊，書冊早在連日的雨水下被浸透，書上的圣賢道理也早已看不清。

宋辰軼在木碑前站了片刻，然后拿出紙錢上了墳后便返身往回走。

“聽說了嗎，巷口那家的鼻涕蟲有了大出息攀上了西街的大戶人家，那個大嘴的婆娘可有的福享了。”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豐滿婦人站在自家干凈的院門前與鄰居嚼著舌根。“什么有大出息了，還不是陳家小子幫忙。只是可憐陳家小子到頭來卻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另一個瘦弱的婦人滿臉不忿，惋惜說道。

“還有這種事”最先引出話題的那個豐滿婦人一臉的不敢置信“陳家小子真是可憐哦”婦人一臉唏噓。

這時，瘦弱婦人趕緊拉了拉滿臉感嘆的婦人的衣襟，豐滿婦人轉頭看見走進的白衣少年趕緊閉上了嘴巴。

宋辰軼目不斜視的向前走去，毫不在意前方兩個婦人臉上的心虛之色。

“好呀，原來是你們幾個八婆在到處說我壞話，今天被我逮到了老娘要你吃不了兜著走。”這時巷子那頭一個身穿錦緞，身材臃腫的婦人氣勢洶洶的向這邊走來，邊走嘴里還蹦出許多的污言穢語。

婦人身后跟著幾個身穿黑衣，腰懸長刀的侍從。婦人一揮手，黑衣侍從便圍了過去。婦人一臉兇狠的望著人群中間的兩個婦人，毫不顧忌一旁的宋辰軼。周圍鄰居紛紛躲在家中向這邊望著，只有一個孩子和一個身穿長衫的干瘦男子聞聲趕來跪在婦人面前求饒。

宋辰軼眉頭一皺，上前一步擋在癱倒在地的兩個多嘴的婦人身前，手扶竹劍環視著周圍的黑衣侍從。

原是巷口貧苦寡婦的婦人目光陰沉，眼中兇狠之色一閃而過，正欲開口叫人連同那個早就覺得礙眼的少年一并除掉。

“篤篤”一聲敲動木魚的聲響回蕩在巷子上空。宋辰軼舉目望去，卻見一席僧袍的陳墨手持木魚，面容平靜的向眾人走來。

陳墨身后是手拿禪杖的赤衣老僧，念誦了一聲佛號停在了原地。

宋辰軼一臉欣喜的擠過人群，向陳墨走去。

“陳兄”陳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宋辰軼大步上前將傘罩于陳墨頭頂，正欲開口。

陳墨卻將視線望于宋辰軼身后，只見前一刻還氣勢洶洶的彪悍婦人這會卻如同受傷的鵪鶉躲在黑衣侍衛身后。看見陳墨望過來，臉上燦燦，結結巴巴道：

“陳，陳墨啊，嬸嬸還說過幾天去看你呢，你怎么就來了。”

陳墨念誦了聲佛號點了下頭，將目光移回，臉上不悲不喜。

“今日就要走了嗎？”宋辰軼撐著雨傘與陳墨踱步于鎮外泥濘的山路。

“嗯，師父說我凡塵已斷該起身了。”陳墨轉過頭來難得的笑了笑。

天空還下著一些細小的雨絲，一縷金色的陽光透過濃重的烏云撒在陳墨側臉，額頭赤紅的印記在陽光中散發著神性的光輝。以前的少年如今的少僧，仰天長誦：“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大步向前，金色佛光彌漫，朵朵金蓮環繞。

撐著雨傘的白衣負匣少年抱拳彎腰：“陳兄，一路走好”。

……

東街小巷中，身著錦緞的婦人腳步慌亂，顧不得懲治“胡言亂語”損害她名聲的長舌婦人只是嘴里念叨：“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神色慌亂。

一旁的隨從侍衛心中疑惑，不明所以，但想到婦人如今這副模樣，想必府中也能消停一些了，這也未嘗不是好事。

……

小鎮西街，輝煌高大的“李府”，煙霧環繞的二層閣樓中。

一身白衣的李桓低頭站于一旁，雙手下垂，前方有一身著官袍，面容威嚴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眉頭微皺：“聽說你代師收了一個新弟子。”

“回父親大人，是的。那孩子資質尚可，是個可造之材。”李桓低眉順眼，連忙回道。

“哼，收回你那點小心思，真當你老子眼瞎嗎？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否則出了事我也保不了你”中年男子頗為不悅，語氣生硬。

李桓一陣慌張，似沒想到自己這般隱秘的一番動作竟被一語道破。

中年男子“哼”了一聲，眼中一絲“失望”的神色一閃而過，只是一直低頭的李桓并沒有看見這一幕。

“那人如今在何處？”

“自從那件事后他便沒再聯系過我，我叫侍衛秘密找過還沒結果。”李桓如實回答。

中年男子大怒：“廢物，人都還沒找到你就敢在此飲酒作樂，與你的豬朋狗友高談論闊，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李桓一陣惶恐。

“叫你的人秘密搜尋，如果找到斬草除根，一定要做的干凈不要給人留下把柄。那個老僧可不簡單”中年男子看著小鎮北邊一片金黃的天空，瞳孔微縮。

“那新收的那個泥腿子要趕出府嗎？”李桓試探問道。

中年男子眉頭微皺：“留在府中便是，我偌大一個清水李家難道還容不下兩個下人？”

李桓張張嘴，最后什么也沒說，點頭稱是。

隨后李桓從懷中拿出那塊來自東街巷口婦人也是整件事情導火索的烏黑木牌交給自家父親。

身穿官袍的中年男子手中摩擦著木牌，遠眺北方山間不知在想些什么。

……湖邊蘆葦蕩下的幽深坑洞中，一點昏黃的燈火在黑暗中搖曳，映出其后的一張白發蒼蒼的臉龐，正是小廟廟祝。

廟祝看著前方裂縫中的血污和一堆雜亂的尸骨良久，隨后嘆息一聲，本就溝壑密布的臉龐好似更加蒼老了。

廟祝袖袍一揮，一股狂風吹過，山壁亂石滾動將洞口掩蓋。

昏暗的燈火在洞口又停留片刻，隨后消失在黑暗中。

……

“天地萬物皆有靈，百草祖師觀百草得百草錄。百草錄注重以通靈自然，以此來加快修煉速度……”這日華燈初上，宋辰軼于房中聽伏先生講解修煉百草錄的注重事項。

自從開始修煉，宋辰軼便日夜于房中閉門修煉，這般刻苦的好處還是分外明顯的，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宋辰軼就達到了練氣五層，境界飛升之快連伏先生都為之感嘆。

而到了練氣五層之后宋辰軼也不在局限于提升境界，開始向先生學習各種法術和運用靈力之法。但不知是由于境界提升過快還是自身天賦的原因，在學習法術方面宋辰軼進展緩慢，通過一個月的學習和練習也只學會火球術之類的基礎法術中簡單的幾個。

正在講解的伏先生大概是察覺到了少年的走神，眉頭一皺，曲起手指賞了一個大板栗。

“哎呦”宋辰軼雙手抱著頭，暗中吐吐舌頭像是偷吃被抓住的饞貓。

這時，湖中方向一道青光沖天而起，整個小鎮亮如白晝，隨后便是地動山搖山間亂石滾動，湖中方向十尺高的浪潮向小鎮涌來。

一道白光閃過停在湖畔上空，手中折扇向浪潮扇去，一道青光自山中飛出化為一股狂風席卷向浪潮，氣勢洶洶的白浪又向來時方向掃了回去，隨后變成一片水幕砸下。

宋辰軼站在窗邊看著外面如沖天而起的青色光柱，心中震撼不已。一旁的伏先生則是面容嚴肅，不知想著什么。

小鎮東街，嘴里叼著草根一身黑衣的周平生望著湖中方向，嘴角上揚。而旁邊同樣一身黑衣，已經幾個月未曾出門的秦牧眼神深邃，身上多了些穩重。

小鎮南街鐵匠鋪門口，蹲在地上的邋遢老道樂呵呵的看著一臉震撼望著天空青光的高大少年秦石，然后撿了塊小石頭扔向秦石。

被砸了后腦勺的高大少年轉過頭來怒目相視，老道手中一道道雷電浮現，秦石便像焉了的茄子一樣聳拉著腦袋回了鋪子。

浮在湖畔空中的白衣書生周珺收攏折扇又打開，在身前輕輕地搖著，身上白光大作，一個個銀白文字浮現空中。周珺忽又將折扇合攏，拔出腰間長劍斜指地面：“龍淵已開，諸位道友請。”聲音宏大，威勢浩大，湖邊的清風帶起衣襟飄飛，如縹緲劍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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