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龍門

金色的耀眼陽光穿過厚厚的云層，掠過翠綠的山尖，透過薄薄的白霧，輕輕地灑在奔流不息的寬闊河流上。

河面上漂流著一層薄薄的如同輕紗的霧氣，一背負木匣，身著白衣，頭上還歪歪斜斜的戴著頭冠的少年手里拿著竹劍緩步走在霧氣上，呆滯的目光望著前方。

暖和的陽光灑在少年身上，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臉上反射著耀眼的光芒，如同夜間的明珠。

宋辰軼追逐著前方不斷躍出水面的金鯉，漸漸忘了時間，卻了空間，眼中只有那飛躍的金鯉，周邊河岸兩邊的大山不斷后退，河面慢慢變得狹窄又便得寬闊。當金鯉又一次飛掠出水面，卻消失在空氣中。

宋辰軼陡然回過神來，抬頭望去，卻見自己置身于一寬闊平緩的河面上，而眼前是九階飛濺而下的高大瀑布，卻意外的沒有厚重的霧氣，高掛的金色太陽灑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照亮水下的累累白骨。

宋辰軼瞳孔猛烈收縮，寒毛豎立，一股恐懼感撲面而來，隨后便感到身上一陣刺痛，低頭望去，卻見身上皮膚上竟有著一層薄薄的鱗片，鱗片晶瑩透明，在陽光的照射下微微煽動著，如同呼吸般，隨著鱗片呼吸，皮膚處便傳來輕微的刺痛。

“喵”一聲柔弱的貓叫從懷中響起。

宋辰軼低頭望去，卻見懷中小貓頸間紅色羽毛豎立，道道火焰環繞，此時正睜著如同燃燒著火焰的赤瞳疑惑地望著宋辰軼，嘴中發出咕嚕聲。有著奇異血統的靈貓望著此時亮著金色豎瞳的少年，感到一陣陌生，那如同燃燒著硫磺的豎瞳里滿是暴虐。

這時，一道金色影子從瀑布上摔下，陽光灑在沾著水珠的鱗片上反著晶瑩剔透的光，正是那條金色鯉魚。

金鯉從瀑布上摔下，狠狠的砸在水面上，潤澤的鱗片迅速暗淡，身上血肉快速腐爛消融，精氣神化歸原始，融入河水，只有一副森森白骨慢慢沉到水底。

看著這副白骨，宋辰軼心中沒來由的涌上一股煩躁，既有對這世間的厭惡，也有無法言說的失望，只想將頭狠狠的摜進水中，融入到那片白骨中，讓河水沖刷掉身上累贅的血肉，只留下最簡單的白骨融入自然。

突然，宋辰軼眼前出現一個高大的輝煌宮殿，一個滿身鮮血的宮裝女子眼角含淚的將一個玉佩塞入他懷中，而他只能呀呀叫著，揮舞著白嫩的小手臂。

終于，小手觸碰到了那張滿含淚水的嬌嫩臉龐，他不由的咯咯笑出聲來，女子渾身顫抖了下，將它抱在懷中，淚水順著尖尖的下巴流到他的臉龐。

他只是開心的笑著，小手不斷拍打著女子肩膀，但慢慢的他感覺眼皮逐漸沉重，眼前慢慢被血色充斥，女子哭著不斷在耳邊說著什么，但他只覺得越發的累了，身上的力氣逐漸消散……

宋辰軼突然睜開雙眼，大口的喘著粗氣，眼前是近在咫尺的累累白骨，此時的他正跪在水面躬著身子，將頭狠狠的摜向水面，鼻尖離水不足一指。

宋辰軼雙手用力，躺在水面上，滿頭大汗，臉色坨紅。

而在一旁的女子陰魂臉色詫異的看著宋辰軼，方才她都做好出手救人的準備，畢竟不可能真讓他死在這，考驗歸考驗又沒人規定考驗一定要人放開生死，況且這龍門前的問心考驗確實是難了些，就連她身具先天道胚且事先知道此地考驗也曾差點翻船，而這個資質平平的少年就算沒度過考驗也不過是常理之事，只不過說明他與此處無緣罷了。

原本只是懷著下手閑棋順便出去透口氣的女子心中對于這個木訥少年在意了一些，也只是一些，畢竟千萬年間從不缺天才，而她所在的時代，大道可期，最不缺天才。

躺在水面上的宋辰軼并不知道自己身邊還有第二個人的存在，也不知道那人方才心中閃過如此多的念頭，他只是靜靜的躺在水面上，右手輕輕的扶過小貓毛發，心中卻回憶著剛才的夢境，眼角不自主的淌在淚水。

對于這個夢宋辰軼并不陌生，還在西荒的日子里他每晚都會做這個夢，往往第二天醒來，滿臉淚水，每次夢中女子都模糊不清，無論他如何叫喊嘴中也只能發出嬰兒的呀呀聲。曾一度他將這當成自己獨自一人的寄托，經常獨自一人，撇下哺育他的虎媽坐在破舊宮殿的高大柱子上，遙想著那個從未見過的世界，想著那個女子是怎樣的美麗大方又優雅知性，常常從朝晨到夕陽下落，只有那個孤單的影子在地上縮短又拉伸。

直到伏先生來到并將他帶出荒地，從此他再也沒做過這個夢，此時卻再次于眼前浮現，一切是那么清晰，清晰的那么真實。

宋辰軼不禁又在心中想像著她的容顏，想著想著又有些煩躁了，便就躺在水面望著天空，心中放空。

一旁的長裙女子眼睛向上翻了一下，露出眼白，嘴角微撇：“……”

怎還是個憊懶的家伙，難道這龍門也抵不住這茫茫歲月，曾經的“火眼金睛”也被那世間污穢迷了眼？女子陷入深深的疑問中。

而在這時，瀑布之上突然金光大盛，威嚴浩大的龍呤之聲傳來。

宋辰軼一個鯉魚打挺起身，向上望去，只見瀑布之上竟有著一扇高高的大門，門欄上有金龍盤旋游動，刺眼的金光將天邊映得一篇金黃。

一旁的女子則陷入深深的沉思，那緊蹙的眉頭和抿在一起的飽滿嘴唇都昭示著女子陷入了——自閉？

到底是這龍門真的出問題了還是這個其貌不揚的少年真有特別之處？

拖著長裙的女子望了旁邊那一臉呆滯，如同沒見過市面的土包子形象的少年一眼。

肯定是龍門出問題了，嗯，不會有錯了。

宋辰軼望了上方盤旋有金龍的大門良久，心中涌現出對大門的渴望，如同干涸許久的魚兒終于看見水源，躁動的心止不住的想要靠近清甜的水源。

宋辰軼走上前去，膝蓋微彎腳下用力，高高躍起，手中竹劍劍芒浮現刺入霧氣中，手臂彎曲用力，身形拔高，竹劍再次刺入霧氣，如此反復這般，宋辰軼如同猿猴攀巖的向上方爬去。

越靠近上方大門，宋辰軼便感到身上越發刺痛，片片透明的鱗片如同扎在血肉里沁出鮮紅的血液，當踏上最后一階瀑布下時，宋辰軼已是滿身鮮血，面目猙獰，不斷流淌而下的鮮血滴入下方河流，久久不散，如同血色的珠子沉向水底。

而宋辰軼身上鱗片在前方金色大門的照耀下隱隱帶上了一些金色，遠遠望去就如同一頭猙獰的精怪染上了滿身鮮血。

宋辰軼拖動蹣跚的腳步跨向金色大門，大門內縷縷肉眼可見的金光不斷匯入血肉中，當宋辰軼最后一只腳消失于門內時，金色大門金光大放，浮上高空，如同鎮守天界的天門，一縷縷金光涌入門內，河流干涸，山峰倒塌。

在被迷霧籠罩的高山之下的石碑上，一道刻痕出現于碑上，熠熠發光。眼前金光刺眼，眼淚不由地流淌，血肉之中如同割肉般的疼痛混合骨頭不斷碎裂又重組的反復劇痛，宋辰軼腦袋一歪，暈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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