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沒亮，商柳馨就起來了。吳秀池問：“你這么早起來做什么？”商柳馨說：“看嫁妝也需要時間，我想搭第一班車到鎮(zhèn)上去，去了就好好看一下，爭取能定下來。”吳秀池也起來了，給商柳馨做早飯。所謂早飯，也就是把昨天沒吃完的剩飯剩菜熱了一下。商柳馨隨便吃了點(diǎn)就出了門，這時候天剛放亮。要是在平時，商柳馨絕對不敢在這個時候一個人走路，但是今天跟平時不一樣，馬上要見著朝思暮想的未婚夫了，并且要為他購買新衣服，把他打扮得漂漂亮亮，這比她自己買新衣服還要高興，此刻她心里被滿滿地喜悅和自豪所占據(jù)，恐懼自然就沒有立足之地。讓她興奮的還有一條，就是陳三復(fù)絕對不會想到她會去得這么早，她在腦子里想象著陳三復(fù)見到她的驚奇模樣，想著想著，她自己忍不住笑出了聲。他一高興，該不會又跟以前一樣要那個吧？不行，今天絕對不行。

        商柳馨順利地坐上了最早的那趟客車，車上除了司機(jī)和售票員，她是唯一一個乘客。車很破，不住地發(fā)出哐啷哐啷的聲音，路也很難走，坐在上面就像坐在搖籃里，不停地?fù)u來晃去，搖得人頭暈眼花，胃里直往外涌。商柳馨伏在前排座位上，竭力控制著自己不吐出來。車終于到鎮(zhèn)上了，一陣難聞的汽油味鉆到商柳馨的鼻子里來，她顧不上天旋地轉(zhuǎn)，搖搖晃晃地走下車，一下車，她就蹲在路邊，搜腸刮肚地嘔吐起來，恨不得連苦膽汁都要嘔出來了。過了好大一會兒，她才從難以言說的難受中掙脫出來，慢慢地向鎮(zhèn)大院走去，還沒有上車前的那種喜悅和自豪早已跑得無影無蹤。

        鎮(zhèn)大院的大門鎖著，旁邊的小門也關(guān)著。商柳馨有點(diǎn)兒緊張，心里想，這兒能讓別人隨便進(jìn)出嗎？看看四周沒人，商柳馨壯著膽子推了推小門，小門居然是虛掩著的。商柳馨只把小門推開一條縫，自己側(cè)身擠了進(jìn)去。

        哪間屋是他住的地方呢？千萬別搞錯了，如果敲錯了門，該多尷尬呀。商柳馨從褲兜里摸出一張紙條，上面是陳三復(fù)寫給她的門牌號：進(jìn)大門，迎面左邊第一排3號。商柳馨一邊念著紙條上的字，一邊看著門牌號，終于找著了，她又把紙條上的字和門牌核對了一遍，才敲響了門。好半天，里面才傳出一聲：“誰呀？”像是陳三復(fù)的聲音，但又不完全像。商柳馨有點(diǎn)兒后悔太魯莽了，沒完全核對好就亂敲門。正在想著怎么應(yīng)付別人，門開了，從里邊探出半個頭來，商柳馨一看，無力地叫了一聲：“三復(fù)，是我。”陳三復(fù)吃了一驚，待他確認(rèn)站在面前的是商柳馨時，一把把她拉了進(jìn)去，又探出腦袋看了一圈，縮回腦袋，關(guān)上門。

        “你怎么這么早就來了，這天才剛放亮，來，再陪我睡一覺，我剛才正在做夢，夢見我們倆在一起，你一喊，把我喊醒了，你得賠我的損失。”邊說邊把商柳馨往床邊推。

        商柳馨拉開陳三復(fù)的手說：“三復(fù)，今天不行，我現(xiàn)在頭好暈，沒心思。”

        “你怎么了？”

        “起來得太早了，車又破，路又不好走，一路顛過來的，把五臟六腑都顛出來了，一下車就吐了，到現(xiàn)在胃里好像還有瓷片在刮，頭上在冒虛汗。”

        陳三復(fù)聽她這么說，就停了下來，自己上了床，說：“來，我抱著你躺一會兒，休息一下就好了。”商柳馨軟綿綿地躺到陳三復(fù)的懷里，陳三復(fù)給她拉上被子蓋好。

        商柳馨惦記著給陳三復(fù)買衣服的事，雖然很難受，但是躺了一會兒，覺得精神好了一些，就起來了，這時候天已經(jīng)大亮了，外面也有了人走動的聲音了。

        陳三復(fù)說：“還早呢，今天也沒有什么別的事，再睡一會兒吧。”

        商柳馨說：“我心里惦記著給你買衣服的事，睡不著，你也起來吧，吃了早飯，我們就到街上去，早給你買了我早安心。”

        陳三復(fù)說：“你還真的來給我買衣服的啊，那多不好意思，人家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應(yīng)該是我給你買衣服才對。”

        商柳馨笑了一下說：“這不還沒嫁給你嘛，這樣吧，我給你買衣服，你嫁到我家去，好不好？”

        陳三復(fù)也笑著說：“好啊，只要能跟你做夫妻，怎么都行，我家有三個兒子，不少我一個，就怕你爸媽不要我嫁到你家，而是硬要我把你娶到我家。”

        “那我就嫁到你家去，到時候再‘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我以后的日子就全靠著你了。”

        “沒問題，你對我有多好，我就對你有多好，不，還要加倍地好。”

        陳三復(fù)洗漱好了，商柳馨說：“你平時在哪兒吃飯？”陳三復(fù)答道：“平常上班一日三餐都在食堂里面吃，今天星期天，食堂師傅也休息，我們到街上面館里去吃早餐吧，我請你。”

        “行，我這會兒還真有點(diǎn)餓了。”

        陳三復(fù)把商柳馨攬?jiān)谛厍埃�貼在她的耳邊說：“柳馨，為我買衣服，把你吐成這樣，我心里真的疼得慌。”

        “沒事，我這不是好了嗎，今天情況特殊，要擱在平時，肯定沒半點(diǎn)事的。”

        陳三復(fù)以為她說的情況特殊是指她起得太早，就沒往下問。臨出門前，商柳馨說：“三復(fù)，你先站在外面看看有沒有過路的人。”

        “看人家做什么？”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從屋里走出來，人家看了會怎么想。”

        “隨他怎么想，我老婆來看我，從一個房間里出來有什么稀奇。”

        “話是這樣說，可我們臉上又沒刻著字說我們是夫妻，人家怎么知道，再說，我們還沒拿結(jié)婚證，也算不上合法夫妻。哎，你在這里工作，我們以后辦結(jié)婚證就方便了。”

        “你說的也是，這說東說西的人還真不少，我才剛來了沒幾天，就聽說了不少故事，有時間再講給你聽。”

        “什么故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現(xiàn)在去吃早餐，有時間了再講給你聽，都是活生生的故事，不是書上編的，精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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