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計魏尚銀給每個人都滿上，甄青藍借著酒勁端起杯：“裴書記，金柱哥，各位大哥，我敬大家一杯，請你們以后多多支持我的工作。”

        “到底是年輕人，腦筋活，轉(zhuǎn)得快，剛才還在左一個說不會喝，右一個說中午喝過了，一轉(zhuǎn)眼就改過來了。我們現(xiàn)在就來支持你，來，干！”現(xiàn)在他倒不感覺那么火辣辣的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似苦非苦似咸非咸的味道，眼前的人影也漸漸模糊，嘴里說的是哪國語言也弄不清，只知道來了就喝。至于后來怎么離開餐廳回到住處的，他什么也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甄青藍突然醒了，睜開眼睛看著上面的天花板，心里在想：這是哪兒，我怎么到這兒了，看看墊的蓋的，才意識到是在自己的小屋里。他不敢動，一動就發(fā)暈，就作嘔。金柱從外面進來了，端著一碗稀飯和兩個饅頭。他把東西放到桌子上，對甄青藍說：“怎么樣，感覺好些了吧？”

        “頭暈，想吐。大哥，你怎么沒回去啊？”

        “你嫂子來找過我，見你醉成這樣，不放心，讓我留下來照顧你，我讓連狗子把她送回去了。你感覺好點兒了就起來吃點東西，要是不行就再休息會兒，你也不用著急去采什么風，反正也沒人管你，等身體好了再去不遲。我有事先回去了，有時間再來看你，你有時間也可以到我那兒玩，咱倆慢慢喝慢慢聊，不像他們那樣灌酒。兄弟，你昨晚上的樣子太嚇人了，弄得這小院兒里的人都來看，以后喝酒可要注意了，你認酒酒不認你，吞到肚里就由不得你了。”甄青藍一聽到“酒”字胃里就像起了波瀾，就作嘔，馬上閉上眼睛，竭力忍著。他想起床送送金柱，可是渾身無力。金柱走了，他又在床上躺了兩三個小時，才覺得好了點兒。他起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中午了，他以為外邊很吵，可打開門，外邊卻安靜得出奇，不僅他住的小院沒什么聲音，礦工們住的那邊也沒有一個人說話。人呢，都到哪兒去了？

        想到自己昨天晚上醉得人事不知，不定會鬧出什么丑樣子，心里就發(fā)怵，就不敢出門，怕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自己。肚子早餓了，但是一看到饅頭就往外泛酸水。要是喝口熱粥就好了。以往他喝多了酒，不想吃東西，就靠喝粥來解決問題。粥能暖胃，也能養(yǎng)胃，他覺得老中醫(yī)說得太對了。

        “咚，咚”突然響起了敲門聲，甄青藍一驚。

        “誰呀？”

        “小甄，是我，商柳馨，你的鄰居。”是個年輕女人的聲音，甄青藍有些不自在。

        甄青藍開了門，一個年輕姑娘站在門口。

        “呀，這屋里還有這么大的酒氣，你昨天喝得真不少。”年輕姑娘說著，用手掩住鼻子往后退了一步，“金柱哥說你喝醉了，他讓我叫你吃中午飯，我熬了粥，已經(jīng)涼了一會兒了，你過來吃一點吧。”

        “不不不，早晨金柱哥幫我打了稀飯和饅頭的，我還沒吃，中午吃這些就行了。”

        “你不用客氣的，我們都是年輕人，用不著講究那么多，走吧！”甄青藍不好再推辭了，跟著商柳馨進了她的小屋。這屋子大概只有甄青藍住的屋子一半大，對著門的墻邊放著一張床，床頭放著一張桌子，不是一般人家用的桌子，而像是學生用的雙人課桌，上面擺著幾本雜志，靠進門的墻邊也放著一張這樣的桌子，上邊放著一盤青菜豆腐，一碗雞蛋湯和一小碟花生米，一個小鋁鍋里面的粥似乎還冒著熱氣。商柳馨盛了一碗粥遞給甄青藍，“吃吧，吃完了還有。”又把兩把椅子中的一把遞過來，讓他坐下。長這么大，甄青藍還很少跟年輕女性單獨相處，而且是在這么一個呼吸可以相聞的狹小空間里，他感覺手腳不知往哪兒放，連大氣都不敢出。

        “還有別人呢，怎么一個人也看不見啊？”甄青藍小心翼翼地問。

        “井下礦工中午都不升井，由食堂師傅把飯送到下面去吃。這院子里的電工兩口子已經(jīng)吃過了，可能午休了吧。”

        “你就住這么大的房間嗎？”甄青藍又問。

        “這么大，你是說這房間大還是說這房間小啊？”商柳馨笑著反問。

        “這么點面積怎么能叫大房子，當然是小了。”

        “有個臨時住的地方就行了。我有時也回家，我就是本村人，家離這兒不遠。家里房子雖然是新蓋的明三暗五的紅磚房，我的房間跟這也差不多大。電工兩口子跟村里干部關(guān)系好，房子大一些，還有小廚房，你的房子是原來礦上的一位技術(shù)員的房子，所以條件也好一些。”

        “那你炒菜做飯怎么辦呢，這么一點小地方，不把里面弄得煙霧繚繞啊？”

        其實甄青藍根本不想說話，但不說會更難受，所以他硬著頭皮又問了這一句。

        “我平常就在大食堂吃，只偶爾自己弄一下，再說這煤爐了慢得要死，要把它生燃也要費老大的勁，今天要不是為你，我也不會用它。”

        一碗暖粥下肚，甄青藍感覺胃里好受多了，原來有很多雜音的腦子這時也清靜了，不由得對商柳馨生出一種感激。他放下碗，商柳馨用另一個碗給他倒了一碗熱水，他端著，偶爾抿一口，不時瞟瞟商柳馨。個子不高，體態(tài)偏胖，沒有什么體形，留著齊頸短發(fā)，這樣的發(fā)型顯得有些老氣，使她看上去不像是一個大姑娘，倒像是個已經(jīng)結(jié)婚的新媳婦。

        吃過午飯后，甄青藍又睡了一大覺，等他醒來的時候，感覺已經(jīng)完全恢復了。今天下午干什么呢？總不能再虛度半天吧，到時怎么跟羅館長交代呢？可是去找誰呢，也沒有一點兒線索，這樣盲人騎瞎馬亂撞一氣也不是辦法。還是先問問這附近的人吧，等摸好了線索再順藤摸瓜就省事多了。這樣一想，就開始轉(zhuǎn)悠起來，可是他住的小院里沒有人，礦工們住的工棚里也沒有人，他轉(zhuǎn)到食堂里，有個女工正在淘米。他最怕跟女人說話，趕緊躲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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