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復家跟他姑媽陳有芳家只隔了里把路遠，陳三復騎車沒要幾分鐘就到了。他姑媽聽陳三復說了來意，說：“唉，三復，沒想到人家說你跟商柳馨散了還是真有這個事，我還以為是別人瞎傳的呢，我就不明白了，我看商柳馨這人其實很不錯的呀，做事說話都不差，你們起初也處得很好，聽說商柳馨已經有了孩子了，怎么說散就散了呢？”

        陳三復說：“商柳馨是農村戶口，以后有了孩子也得跟著她的戶口走，孩子還是農村戶口，您不知道，現在吃商品糧的高人一等。”

        陳有芳說：“你說的我明白了，你是嫌人家的農村戶口不要人家的，你們連孩子都有了，你卻不要人家了，你替人家想過沒有，你叫人家以后還怎么抬頭做人？你嫌人家是農村戶口，這農村戶口的人不曉得有多少，照你的意思，人家還都不結婚成家了。”

        陳三復本來是來請他姑媽幫忙的，沒想到他姑媽對他是一頓數落，心里很不高興，就說：“姑媽，您晚上到底去不去呀，不去的話我就走了，我沒時間在這兒聽您說這些話，再說現在說這些話還有什么用，我已經不可能再退回去了。”

        陳有芳說：“去，當然要去呀，但我跟你說，我去不是認為你這事做得對，我是知道你媽那脾氣，說不了三句就要跳起來跟人大吵大鬧，你已經把人家傷得夠深了，今天如果還不給人家一點好言辭，那就太過分了，我怕……”陳三復不耐煩地說：“那就快走吧，也許商柳馨已經來了呢。”

        商柳馨并不想早早地到陳三復家去，她也知道這回去多半不會有她想要的結果，既然沒有好結果，天黑了再到他家總可以遮一下人家的耳目。下班后，商柳馨才不緊不慢地騎著自行車來接蕭華英。蕭華英已經從田里回來，洗了澡，換了干凈的衣裳，見商柳馨來了，說：“柳馨，我吃碗飯再走，你也吃點吧，一去一回那么遠的路，他們那邊不可能招待我們，就算他們有招待，我們也不能吃他們的東西，你還是吃一點吧，要不會餓的。”商柳馨哪有心思吃飯，就說：“您吃吧，我不想吃。”蕭華英就不再勸了。

        走在路上，蕭華英問商柳馨：“柳馨，這回去，如果你們能好好談自然好，但是萬一談砸了，你打算怎么辦呢？你得有這個準備。”商柳馨半天沒說話。車子下了幾個坡，走了幾段平路，又上了幾個坡，商柳馨才說：“嬸，我想過了，只要他能跟我和好，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如果他不想跟我和好，不管他說得多么漂亮，我都不會放過他。”

        蕭華英說：“你能把他怎么樣呢，是能打他一頓，還是能罵他一頓？打，你打不過；罵，你罵他他也可以罵你。只要他的話說得不過分，我勸你還是好說好散，不要再給自己找氣受。既然已經挽回不了了，再慪氣就不值得了。”

        商柳馨說：“嬸，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非要他給我個交代不可，他如果不給個交代，就是死，我也不會讓他好過。”

        蕭華英說：“柳馨，你千萬不能這樣想，你還年輕，以后要走的路還長得很，怎么能說那些死呀活呀的話呢？你要答應我，今天我們去，談得好也罷，談得不好也罷，你都必須完完整整地跟我一起回來，要不，我就回去了，讓你一個人去。”

        商柳馨說：“嬸，您放心，我這不過是嘴邊上的話，隨意說的，就是表明一種態度，我要是為陳三復尋死覓活的話早就死了，哪還會等到今天。”

        蕭華英說：“是呀，為他那樣的東西送命不值得。”

        天擦黑的時候，商柳馨和蕭華英進了陳三復的家門。商柳馨看見銀良花和陳三復的姑媽在那里坐著，她也不跟她們打招呼。蕭華英先開了口，說：“兩個大姐，你們忙著呢，我是柳馨的嬸，今天晚上來你們家里，給你們添麻煩了。”

        銀良花黑著一張臉一聲不吭。陳有芳說：“哦哦，稀客稀客，來，坐下再說話，我是三復的姑媽，這個是三復的媽。”一邊說著一邊搬椅子給商柳馨和蕭華英。商柳馨接了椅子卻不坐，蕭華英接過椅子坐了下來。陳有芳朝屋里喊了一聲：“三復，你出來，人家來了。”

        陳三復從屋里走出來，跟蕭華英和商柳馨打招呼：“嬸，柳馨，你們來了。”

        蕭華英說：“明人不說暗話，我們今天為什么來的，你們不會不知道，我看就這樣，柳馨你就跟陳三復到屋里談，該說什么就說什么，我們幾個就在這兒隨便說說話。”

        陳有芳說：“我看要得，三復，你把柳馨引到屋里去，好好談。”

        銀良花說：“我說一句，你們要談就好好談，想在我家里撒潑打滾我可不答應。”

        陳有芳馬上攔住她說：“人家都是明事理的人，不會的，好了，三復，你們進去談吧。”

        商柳馨跟著陳三復進到屋里，陳三復說：“你坐。”

        兩個人坐了下來，商柳馨冷冰冰地問：“你讓我到你家里來，我來了，你準備跟我說些什么？”

        陳三復說：“柳馨，你不要用這種冷冰冰的態度跟我說話，既然是來商量事情，就要把態度放溫和些，要不說話都帶著一股怨氣，能談出個什么結果呢。”

        商柳馨說：“你自己想想，我以前是這樣嗎，我現在這個樣子，還不都是你逼的，告訴你，你要我把態度放溫和些，我做不到，除非你跟你現在的女朋友分手，把你在我面前犯的錯誤一個不剩地都改過來。”

        陳三復說：“柳馨，你別這樣逼我，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我們畢竟做了好幾個月的夫妻，那些日子我是非常幸福的，難道你不幸福嗎？別的不說，就看在這幾個月我們的交往上，你也應該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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