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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而那廂,層層疊層層的人群之上,玄胤元君衣袖一揮,白云自人端飛過,佑圣真君淺淺一笑,手指一彈,水流激分隔出結界,牽引白云向前。

  兩人氣定神閑各自看完,再次對望。

  電母差點又去摸胸。

  地下那堆糾纏在一起的哎喲哎喲的女仙男神們好容易掙扎著爬起,剛剛分開,柳眉倒豎的嫦娥便啪的甩了天蓬一耳光。

  “流氓!”

  天蓬扇著耳朵委屈,“我沒摸!”

  “你沒摸你怎么知道有人摸我!”

  新一波大戰再次開始,靈寶天尊去勸架都被扯掉了胡子,等到好容易事態平息各自安坐,才發現,罪魁禍首那三個人,已經齊齊不見了。

  三日后。

  仙宮快報。

  懶云窩最新消息。

  九華會上溜走的三仙一貓,那天神奇的去打麻將了,據說誰贏誰就出局,導致兩大圣君拼命輸啊輸啊輸,靈元上仙拼命數啊數——數錢。

  最后,四局麻將,兩大圣君神奇的各輸兩局,第一萬次戰成平手。

  靈元上仙笑瞇瞇抱著阿貴親自將兩人送出門,拔貓毛兩根各送一枚以示紀念,畢竟讓人家輸了仙田十傾仙宮三座仙娥十對奇寶八件,不回點禮實在說不過去。

  懶云窩外。

  玄胤元君一仰首,向佑圣真君抱拳,“真君歷劫之中,相護之情感天動地,何不于九重天之上,再續佳話一樁?”

  佑圣真君淡淡一笑回禮,“元君歷劫,兩世與上仙相守一生,難道猶自不足?我仙家淡泊無欲,元君卻何其貪也。”

  “哼。”

  “唔。”

  電光再閃。

  分道揚鑣。

  第一萬次九重天三角追逐戰,再次無果而終。

  而身后,靈元抱著阿貴,滿足悠悠長嘆。

  “發了,發了啊……”

  是不是每一個人的一生,都有一句話的命數,來作定了這輩子的全部?

  比如我自己,大抵就是一個字,“空”。

  空,門啟空寂寂,撲面而來的是十丈軟紅里帶著脂粉和肉欲之香的人潮氣息,然而卻沒有一分屬于我自己。

  沒有一分屬于我所期待的,那些寫在血脈和記憶里的,能隨時將我從深夢中喚醒的氣息。

  于是這潮,打入靜安王府這空城,注定要寂寞而回。

  而我,也不過是一抹寂寞的潮,在血月之夜,因那些沉潛的躁動不安,流出我的空城。

  如此星辰,如此夜。

  掌中紅燈在風中飄飄搖搖,那一線朦朧紅光映著天上血色之月,一般的色澤,我將紅燈舉起,對著月色照了照,那紅綃流轉如氤氳在月下的霧,而她翩然于霧中起舞。

  起舞,黑發裸足,釧環琳瑯,拂地花枝因風起,宮腰纖細掌中輕。

  恍惚還是當年茫茫一色冰雪之上,那個蹈步生云霓的絕艷女子,飛步落足間旋轉成一天的香花,朵朵都是遠隔彼岸的曼殊沙華。

  那流絲曼長的深紅花葉,自此于我生命中柔軟而又凌厲的拂過,留下輕淺卻又深重的印痕,再被壓在回憶的書柬內,成為一版永不萎謝的花簽。

  紅燈流蕩,蕩漾的不知是血月之光還是多年前便已搖曳不休的心。

  我忍不住,微微泛起一絲笑意。

  身周突有孩子呼嘯而過,提著一盞小小的燈籠,別致的蓮花形狀,在涂著暗影的青石街面上漾出朵朵暗黃色浮游的蓮花。

  那蓮花從我足前漂過,悠悠和長街盡頭的黑暗連接在一起。

  突然憶起很多年前,那個上元燈節,牽了妹妹去看燈,她小小軟軟的手在我掌心,我另一只手扣著散碎銀子,她看中了什么燈兒,我便給她買。

  那么小的人兒,不會使錢,卻會在看見喜歡的兔兒燈時便不住搖晃我的手,細嫩的手指在掌心一陣陣蹭過,滑軟的癢。

  那天我手心里的碎銀子尤其的多,那天爹娘送我們出門時,給了我滿手的銀子,說,“去吧,熙兒,好好的玩,好好的買,想怎么買就怎么買。”

  我訝異的抬頭看著素日嚴肅刻板的爹爹,他不是時時說著什么“克勤于邦,克儉于家”,“儉,德之共也,侈,惡之大也。”之類的話兒么?平日里向來不許我奢靡一分,朝野上下也都知道,大司徒羽頡剛正不阿,嫉惡如仇,最是廉明公直的一個人,家風也是常人難及的。

  父親卻掉轉目光不看我,他只看著那半掩的雙幅大門,門上黑漆因為父親兩袖清風,沒錢修葺,掉落了不少,但仍是映出了父親一個略略顫抖的側影,唇上的胡髭都似在風中輕顫。

  我又訝異的去看娘,她將一個小小的布包塞在我的袖囊里,唇邊一抹笑意看來和平日并無什么異樣,我卻不知怎的心口突然有些不適,我想拉了她一起去,伸手將她向門外拖,她卻輕輕掙開了我的手,輕聲卻堅決的道:“不,娘不能去,熙兒,叫順伯跟著你。”

  順伯過去拉我的手,顫巍巍道:“少爺,老奴陪著你和小姐。”

  我聽得他語氣怪異,又回頭去看這個一直跟隨著父親的老家人,娘卻突然將我一推,道:“去吧,玩久些,難得的……好日子。”

  我被順伯拉著出了門,心里沉沉的不安,回頭去看娘,她倚在門邊出神的注視我們,見我看過來,給了我一個奇異的笑容。

  那個笑容,散在上元燈節帶著春意的夜風里,我感覺不到歡喜,卻因為年幼而不懂其中的內容。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那個笑容,叫凄婉。

  那晚真的逛了好久,順伯抱了滿手的燈,后來妹妹累了,便換我拿燈,他抱著妹妹,逛到一半時,正陽大街上忽有騷亂,人群外隱約看見一隊黃金盔甲的騎士飛馳而過,這是專司傳旨的宮廷御衛,而且據說向來傳的都是黜落重臣的旨意,所以有“破家侍衛”之稱。

  那些呼嘯飛揚的裹金鑲玉的馬身在人群的夾縫里一閃而過,如一道黃金洪流穿越熙攘煙火,奔向某個不可測的命運,我怔怔看著那威風的鐵蹄,突然發覺順伯掌心冰涼。

  我仰頭看他,他掉開臉,那一霎滿市燈光流影,映出他面上水光一閃。

  我想問什么,順伯卻已經拉著我的手向反方向走,說:“少爺,前面那個水晶燈好別致,我們去看看。”

  妹妹歡呼著拍著小手,在順伯背上蹬著腿吵著要去,她那么急切,笑靨在五色彩燈流霞之中燦爛若花,看見她笑我總是開心的,不想讓她失望,便跟著過去。

  那個晶燈確實美,做成如意形狀,遍鑲水晶,碎玉亂瓊般晶瑩璀璨,四面各色的彩燈在它面前黯然失色,那些流動的彩芒映上雪色棱角,又是一番七色迷離艷彩四射,櫻紅柳綠鵝黃水藍都帶著淡淡的光暈暈開去,映得人面恍惚如水中影。

  那般的美,美如虛幻。

  如同這個燈市,那么美好的一切,美好得令人心慌。

  我們在燈前流連了很久,人群漸漸散去,妹妹在順伯背上睡著了,我開始向回走。

  順伯拉住了我。

  他冰涼粗糙的掌心,死死扣住我手指。

  他說。

  “少爺,我們回不去了。”

  如此星辰,如此夜。

  血月之夜居然也有星光,這許多年我第一次看見,那點星子被迷亂的淡紅月色染得微醺,像是醉去的人的無意識眨動的雙眼。

  元末帝下令處死父親的時候,據說是在一次醉后,當時他是不是也如這般,眨著猩紅的眼,下令:“誅。”?

  多么簡單的一個字,決定了羽家三十八條人命的最后歸宿。

  原來生命如此珍貴卻又如此輕賤,珍貴至我以后貴極人臣榮華一生也無法換取,輕賤至一個醉漢上下牙齒輕磕間便可輕易抹去。

  紅燈搖晃,在青石地上漾出一色深紅,宛如那些我所熟悉的人身體里流出的鮮血。

  那晚,舉天同慶的上元佳節,是我羽氏一家的死忌,大司徒羽頡被以一個毫無任何理由和解釋的“不臣之心”罪名被令誅滿門,他的一個學生在宮中值衛,無意中聽見了這個命令,拼死將消息趕在如風疾行殺人的黃金衛之前送到,父親不愿相信這個噩耗,家人催促他趕緊逃生他卻不肯,丈夫忠于王事,如何無罪逃奔?他堅持要面圣洗冤辯白,娘卻第一時間將我們送出了門。

  然后我的還沒進宮的父親,被黃金衛堵在了自己的家門前,根本不予父親任何折辨之機,直接在院子中架起木架,用生石灰埋住父親全身,只露出頭顱,隨即澆上冷水。

  一剎間石灰迅速燃燒煮沸,在父親的身體之上喧囂爆裂,煙霧蒸騰間皮肉盡脫,轉眼間木架上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

  唯頭顱完好,至死不曾閉目,圓睜雙眼,遙遙看著宮城方向。

  嘴唇微張,似欲于那皮肉爆裂靈魂煮沸的瞬間,質問那個自己苦心輔佐多年,卻依舊倒行逆施的暴君,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大司徒羽頡正直敢言,號為朝中第一諍臣,歷宦多年,得罪的人不知凡幾,那些曲意承歡的佞臣們,想他死已經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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