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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一把揮開某人攬上她腰的狼爪,秦長歌手指一揚,指間刷的彈起五根明晃晃的針,溫柔微笑,“五根,五種感覺,癢麻酸痛冷,要不要一起試試,還是輪番來?”

  “敢要你就不怕你的手段,”蕭玦毫不在意,“只要你舍得,盡管來。”

  秦長歌愕然,半晌道:“一定是溶兒那個潑皮教你的。”

  蕭玦大笑著,得意萬分的一把攬住她的腰,跨了進(jìn)去,一邊朗聲道:“朕的女人,如何能與他人成親?”

  廳中人聞聲齊齊回首,看見陽光中俊朗黑衣男子擁著清麗女子大步而來,兩人披一身金光宛如從畫中走出,真真一對璧人。

  認(rèn)出蕭玦的立即山呼萬歲拜伏在地,明宗華和那未婚夫還愣在那里,嬤嬤悄悄拽他們一把,叱道:“陛下駕臨,還不跪迎!”

  那兩人嚇了一跳,傻傻的跪下去,明宗華部曹小官,從無資格覲見天顏,本就惶恐,眼角一覷看見攬在蕭玦懷里的正是自己女兒,大驚之下便是大喜,眼前一黑幾乎暈去,趕緊掐自己手指,心道:我這是歡喜瘋了……霜兒,霜兒她……

  那少年卻臉色慘白,跪在地下,死死盯著蕭玦攬住秦長歌腰肢的手。

  蕭玦在明宗華面前停下,低首俯視他,道:“你是明霜之父?”

  明宗華深深叩首,“去職罪臣明宗華,參見我主,我主萬歲。”

  他深深伏地,大氣也不敢出,女兒當(dāng)面,也不敢抬頭多看一眼。

  秦長歌偏頭沉思,是不是要去給明宗華見禮?蕭玦哪里愿意她對著別人下拜,何況他對這個明宗華并無好印象,這人這般熱衷,百般打點將十余歲的女兒送進(jìn)宮,就為了攀附皇家,生生枉送了女兒的性命,若不是長歌看見他沒多久好活了一時心軟,干脆不如告訴他女兒死掉算了。

  蕭玦緊緊牽著秦長歌的手不讓她下拜,秦長歌只好將明宗華扶起來,還沒來得及喚上一聲,蕭玦已經(jīng)拉著她轉(zhuǎn)身,今日難得有機會把秦長歌軟玉溫香抱滿懷,那是一定要抱個夠的。

  手指在秦長歌掌心慢慢的蹭啊蹭,在她腰邊慢慢的蹭啊蹭,蕭玦笑容可掬并心不在焉的殷殷垂詢受寵若驚的明宗華,自己都不記得自己胡亂說了什么,只覺得,長歌的手好滑,長歌的腰好細(xì),長歌的身子……唔,想起那一點殷紅了……雪地梅花啊……

  秦長歌擺出一臉僵硬的笑,儀態(tài)萬方的端坐君王側(cè),手指伸到身后,惡狠狠的掐住了蕭玦的后背——掐死你這逮住機會狂吃豆腐的混蛋!

  兩人表現(xiàn)儀態(tài)雍容,背后指來掌往,文昌那個角度看得清楚,只是抿嘴微笑。

  蕭玦問了幾句,末了笑道:“起來吧,朕即將納明霜為妃,從此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拘束。”

  明宗華狂喜失態(tài),霍然抬頭。

  正面相對,秦長歌一眼看見他頷下的一個黑痣。

  目光一閃,秦長歌突然想起來自己什么時候見過他的了。

  當(dāng)年,云州戰(zhàn)役,那時自己還沒正面出現(xiàn)在蕭玦身側(cè),凰盟卻已建立,當(dāng)時蕭玦屢立戰(zhàn)功,很被同僚嫉妒,有人密謀暗害他,這信息卻被凰盟屬下截獲,當(dāng)時自己長夜驅(qū)馳前去報信,胯下馬卻一時沒來得及換良駒,在云州清風(fēng)鎮(zhèn)累斃,那時夜深買不到馬,自己便去了當(dāng)?shù)匾患掖髴敉雕R,誰料偷馬時,被個小姑娘看見,那孩子卻沒有叫喊,看她一臉疲憊風(fēng)塵,還去廚房拿了些糕點送了過來,自己當(dāng)時順手從懷里取出一串九玲瓏送給了她。

  那晚后來自己騎馬闖門而出,身后那戶人家被驚動,燃起火把來追偷馬賊,火光里她揚鞭連連,將那些家丁打得四處逃竄,她大笑回首,看見追出來的中年家主頷下一顆鮮活的碩大黑痣,看見小小女娃抓著那個九玲瓏怔怔看她,火光里容顏秀麗。

  原來,那就是明霜。

  原來世事輪回,流傳成環(huán),每一個緣結(jié)打下,都是為了多年后再解開。

  當(dāng)初自己疑惑過明霜一個小小宮女,怎么能贈九玲瓏幫助錦云逃脫厄運,卻原來那九玲瓏本就是她自己送的。

  秦長歌怔怔看著明宗華,忽然覺得天意森涼,心生寒栗。

  明宗華此時卻在欣喜如狂,多年美夢終于成真,不枉了自己傾家蕩產(chǎn)將女兒送進(jìn)宮,可憐自己挪借銀子趕進(jìn)京來,身上盤纏都已剩下不多,也就外袍勉強像個樣子,內(nèi)衣都縫縫補補,也沒錢置換,唉,女婿劉良家也是去職小官宦,不然……哦,不對,良兒如今,算不得女婿了。

  他滿面光彩的悄悄看著蕭玦——那才是自己的女婿呢,帝王啊,西梁大帝啊,明霜真爭氣……稍候還是把良兒打發(fā)回去罷!

  秦長歌注視著他的神情,目光閃過一絲嫌惡,蕭玦卻只顧沉浸在“今日便宜占得好足”的無限愉悅中,心滿意足的在秦長歌再一次狠掐之下收手,對著明宗華淡淡關(guān)切幾句,拽了秦長歌就走。

  明宗華恭謹(jǐn)?shù)耐说揭贿叄痪湟膊桓彝炝簦故乔亻L歌路過他身側(cè),突然問了句:“爹,云州現(xiàn)在,還是老樣子么?”

  “回娘娘,”明宗華進(jìn)入角色很快,一躬身就稱呼上了,“云州這些年越發(fā)繁榮,這都是陛下英明愛民,云州黎庶有幸沐浴德輝之故。”

  “哦,”秦長歌漫不經(jīng)心道:“多年沒回去了,現(xiàn)在記得的,也就長鼎關(guān)了,印象中那城墻是當(dāng)年睿懿皇后在云州戰(zhàn)役后監(jiān)造的,糯米汁和粘土石灰澆合夯打,正門箭樓閘樓都極雄偉,僅雉堞就有近五千個,是邊境一線數(shù)得著的堅固城墻呢。”

  “……是,是,”明宗華諾諾連聲,不住贊同,不知怎的,神情卻有些異常。

  秦長歌目光一轉(zhuǎn),微微詫異的看著明宗華,“爹,怎么,我說得不對么?”心里有點擔(dān)心,自己本來是突然想起,云州作為邊境一線城池,位于原先的魏梁邊境確商山脈尾端,軍事位置極其險要,如果魏燕聯(lián)軍不走杜城,如果確商山脈有西梁不知道的小道可以直穿,那么最先對上聯(lián)軍的,很有可能便是云州,所以才有此一問。

  別是明霜官家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長鼎關(guān)都沒去過?那可就穿幫了。

  明宗華卻只是抹汗,連連道:“不,沒什么,長鼎關(guān)氣象雄偉……那個雄偉……”

  “什么氣象雄偉!都拿去給刺史大人造房子了!”

  少年的一句話石破天驚。

  蕭玦霍然轉(zhuǎn)身,“你說什么?”

  那少年一仰頭,跪在地下有些憤恨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看著蕭玦,朗朗道:“陛下想必不知道吧?云州刺史馬大人,是個最迷信堪輿風(fēng)水紫薇術(shù)數(shù)之類東西的人,他三年前偶得一夢……”

  “良兒!”

  秦長歌目光冷然一瞥急急開口阻止劉良的明宗華,明宗華立即閉口,怔然半晌,悄悄抹了一把冷汗。

  這眼神……這是自己女兒么?難道說做了皇帝妃子,這威嚴(yán)尊貴,也就不請自來了?

  “你繼續(xù),”蕭玦卻已鎮(zhèn)靜下來,一回身往椅上一坐,“無論說什么,朕赦你無罪。誰擋你,誰有罪!”

  明宗華腿一軟,又跪了下來,劉良已經(jīng)冷笑一聲繼續(xù)道:“三年前,馬大人偶得一夢,夢見神人以九龍蟒袍相贈,醒來后請術(shù)士解夢,說他有帝王之份,唯獨尚缺一份福氣,須得以帝王磚建陽宅陰宅,必保萬代基業(yè),這個帝王磚,咱們云州可沒有,馬大人再大的膽子也不敢進(jìn)京購買金磚,便有人獻(xiàn)計,說云州長鼎關(guān)城墻是當(dāng)年睿懿皇后親自監(jiān)制,也算帝王磚,不如截一段城墻來建宅,必定祥瑞。

  “嗯,”蕭玦眼里黑云翻涌,面上神色卻頗平靜,示意他繼續(xù)。

  “馬大人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截城墻,當(dāng)年皇后曾經(jīng)在城墻建成后下令,云州城墻,必須年年加固,時時修補,以風(fēng)雨不摧之天塹之墻,護(hù)我云州軍民萬世之寧,馬大人偷偷派人夜里拆磚,為了不被人發(fā)現(xiàn),特意選了城西不起眼的一角,拆一部分,就補一部分,馬大人倒是關(guān)照補城墻須得用心,可惜上面命令一回事,下面辦事又是一回事,那些官兒們,拿著下發(fā)的補墻銀子去喝花酒,補墻的墻磚就弄些爛磚碎瓦代替,外面糊上青灰漿,看起來沒什么問題,其實一推就倒……”

  秦長歌靜靜聽著,感覺到掌中蕭玦的手指在微微發(fā)抖,知道他的憤怒已經(jīng)到了爆發(fā)的邊沿,輕輕捏了捏他的手,蕭玦僵著身子,深吸一口氣,冷冷道:“你荒謬!馬思銳朝廷一品大員,吏部考功司年年報卓異的重臣,他敢行這大逆不道混賬無倫之事?再說這般秘事,你一個弱冠少年,平頭百姓,怎么會知道得這般清楚?”

  他一拂袖,森然道:“污蔑朝廷命官,是殺頭的重罪!”

  “草民何敢于駕前行荒誕之舉,誣陷朝廷命官!”劉良毫不畏懼的仰起頭,先是瞟了一眼秦長歌,隨即咬牙道:“這事兒云州百姓本就知道,至今還有歌謠,草民背給陛下聽——‘長鼎關(guān),萬里墻,拆做馬家屋內(nèi)坑,盤龍臥虎睡三晚,皇帝明年我來當(dāng)!’至于草民為什么連那個夢都那般清楚,因為草民父親本就是長鼎關(guān)守城官,因不肯與諸同僚同流合污,被誣陷罷官,這其中骯臟事兒,草民父親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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