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各位大臣,父皇本應皇城澇災憂心不已,如今你等以二公主之事提出,自然擾得父皇火大,過兩日變好了。”他的父皇,向來是獨一無二的,他對他的崇敬,不僅僅是驍勇善戰,更有便是心中裝著天下百姓,這幾日,他沒少見到父皇愁容滿面:“父皇已經開始撥去國庫銀兩,為皇城百姓度過此次大災。”
左丞相魏無忌說道:“但是大皇子,皇上此番若不誅去天心郡二公主,實在是難得百姓之心啊。”
“是啊,如今整個皇城皆是對二公主的抱怨,并不是……”
伸手止住眾人言辭,宿顏笙笑道:“放心,我會站在你們這邊,父皇也是一時被她迷住,相信不久后便無事了。”
眾人點了點頭,卻也不再說話。
金鑾殿外瓢潑大雨,風無情的肆虐著整個皇城,皇宮五步一人的崗哨,已經將人撤去大半,如此的大雨,若是再過幾日,怕是將淹沒皇城大半百姓了。
已經午時,該是一天中最明亮的時候,此刻卻是一片陰暗,宮里四處的宮燈,雖然驅走了陰暗,卻始終是在陰霾之下。
每日宿魅忙于朝堂之事,反倒不如先前那般常來鳳鳴宮了,落雪也落得輕松,心中一直在盤算著尋一日與卿雪塵一同出去見見爹娘,卻被連日的大雨襲得始終不得機會。
大雨像一幕天然的屏障,將世間萬物隔開,兩丈開外便是一片模糊,看不清遠處是什么。豆大的雨滴,瘋狂的敲打著涼亭中的琉璃瓦,滴滴答答的敲出一首雜亂的曲調,聽不清遠處的聲音,只來得及品味那繁復的清脆。
放眼看去,卻也是那雨點毫不憐惜的敲打著世間萬物,這個季節,該是百姓忙碌播種的季節,如今這番大雨不眠,怕是誤了春種吧?往年在古庵的時候,她還會種記住青瓜,附庸風雅的自種自食,卻也從中體會到了農民的艱辛,他們的生活,不僅僅依靠著那天地間的土壤,還要遇著好的季節,澇旱皆不是好的光景,須是風雨及時才是顆粒歸倉。
“菩薩保佑!”雙手輕輕的合于胸前,靜默的為百姓們祈求上蒼的憐憫,卻不能知道自己將面臨的災難。
“公主,您要的玉碗奴婢尋來了。”青衣抱著一堆各色的玉碗走了進涼亭。
看著這些東西,落雪洋洋一笑,已經有三年不曾練過,不知是否已經生澀,還能彈出音符不?
拿起一個個玉碗,在屋檐下接了不等分量的雨水,落雪這才拔下發間玉簪,纖纖玉指,柔若蔥尖,試了試音,這才開始敲擊。
在雨勢的重擊之下,玉碗敲擊出得聲音,雖然清脆,卻不及雨點敲擊琉璃那般響亮,只是坐在涼亭里的宮人和落雪自己,才能聽到那輕盈的聲響。在那叮咚之中,不若玉簫般的幽幽揚揚,不似古琴般的高山流水,只有那山泉般的婉轉,仿若清泉般的迷人。
往年,夜哥哥和輕盈最是喜歡聽自己彈奏這些,如今兩人雙雙離去,唯留她一人在此孤奏,真可謂是“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啊。
淡淡的一笑,桃花?她是么?從來她都只是那墻頭的一顆小草,頑強的生活,苦痛且由它去,只管眼前的快樂,如今自己的夫婿,她已經擁有,卻可笑的忘了她們之間的點點滴滴,那樣的一個男人,怎么會是傻傻的她能擁有的?此間經歷過的波濤洶涌全然忘去。
心中那一點點恐懼,卻是油然而生,愈演愈烈。手下的動作也越來越急湊,得出的聲音,自然是激揚而起,仿佛那不是盛著水滴的玉碗,而是敲出心間彷徨的大鐘,是在警醒著自己,也是在發泄著無助。
一陣輕輕的掌聲打斷了落雪的思緒,擾亂了她的曲調,回過神來,卻一見宿顏笙在一行人的擁護之下,濕淋淋的站在自己面前。
含笑的看著落雪:“二公主好雅興啊!”雖然是贊美,但那滿口的諷刺,卻是真實如亭外的雨一般砸上心扉:“玉碗也能走出如此美妙之音,果是厲害。”
“大皇子謬贊了。”輕輕的將玉碗中的水倒去,時候應該不早了,也該回去了才是。
看著她輕輕的將一個個杯子里的水倒去,在緩緩的用手中的巾帕擦拭著,不假她人之手,動作那么的自然,神情那么的認真,這樣的女子,又怎么會是禍國之相呢?心下驚覺自己的想法,不覺移開雙眸:“二公主這是在趨我離開么?”在他來后便一杯杯的倒著玉碗中的水,一個個的擦拭著,不會太過明顯,卻也是隱約的說著告辭。如此聰穎的女子,若不是有那傳言在先,卻也令人側目。
回視著他的目光,落雪一汪純凈的眼眸清澈見底:“是的!”在她的心里,沒有爾虞我詐,只有質本潔來還潔去的透徹。
并不生氣,宿顏笙只是看著亭外不停的雨水,生生的嘆了一口氣:“如今城中百姓,也不知是怎生光景。”
本已提步的落雪,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頓住,側過神來,正好看到宿顏笙那張放肆宿魅的側臉,驕傲的臉龐上,此刻皆是層層愁容纏繞,想來事情不小:“天災人禍,此乃世間常情,我們只能接受,大皇子不必太過憂心。”這也是落雪的處世之道,若是抵抗不過,便也聽之任之。
她的話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不以為然的說道:“人們總是將一切歸于天災人禍,又豈能知道天或許也是有眼,不然人之性命何須分出貴賤?”
“貴賤之分,乃由人心而生,貧者,若是心不貪而求及時行樂,那也是一種怡然;若是心太多強求,即便是錦衣玉食,也不定是一種享受,貴賤由此而出,天便也是公平,一切皆是因果循環而已。”
不由側目的看著她,卻見她一臉平靜,仿佛世間萬物皆皆空,只余她一人而立,孤苦,卻是心中一片潔凈,有著自己的一方凈土,他人不得而入。
搖搖頭甩開自己的驚訝:“我或許只是憂心百姓,而父皇,卻需要憂心整個國家,關心所有城民的安危,還要……”并不說全,只是稍作停頓:“如今雨水便不曾停過,且一日比一日厲害,整個皇城,百戶人家房屋坍塌,靠土地為生的農民,自是不得春種;考經商營生的,卻硬是被困在家,民不聊生,或許便是如此。”
皺了皺眉,落雪似乎感覺到他話中有話:“大皇子若有何事,請直接說了!”
“好,爽快!”忽地轉過身來,眼中閃過一絲贊賞:“秋朵兒,你沒發現這一切,皆是自你進宮以后才開始的么?難道你所說的因果循環,便是以父皇攻天心國為因,而你便帶來皇城如此的果?”
轟的一聲,落雪滿腦炸開,那句“若得此女,則失天下;若誅此女,則得天下”忽地躍入腦海,身子跟著一個輕晃,借著石桌才得以止住,只是那微微發冷的掌心,卻已濕潤了石桌一片。
不動神色的看了她的手一眼,再抬頭看了看她那淡漠的臉龐,假裝的漠然竟然讓他感到有些揪心:“話到如此,你好自為之。”說完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了雨幕。
那種心酸埋在心里,陽光總在唇角綻放,輕輕的一笑,吃齋念佛二十三年,始終還是消不去那從出身便帶著的晦氣,是她亂繞了世間的平靜還是這個繁亂的世間走進了她的生活?這一切已經無暇顧及,如今在這深宮之中,本應是自己生命歸屬的地方,她卻成為陌路人,他的努力,她看得見,卻無法接受;她的掙扎,他能感受,卻始終不愿意放手。
愛,這個字眼,從來不曾在自己的預料之中,身在玉翎城之時,她想的只是自己那一方小世界,經過三年佛教的洗禮,她本以為自己終身應該那般,卻被他帶來皇宮。她不喜歡這里,從來的第一天便已經知道,當年的落雪不喜歡,現在的秋朵兒依然,而他卻將她囚在了皇宮。她本是天上自由飛翔的鳥兒,他愛十七,用自己的愛編織成一張大大的網,將她困在這里,折去雙翼,披上一身金裝,成為那金絲雀。她知道十七的心酸,亦知道十七的犧牲,畢竟,她便是十七,他心中的十七。
湖心的水已是越漲越高,雨卻沒有轉小的跡象,御花園里的殘枝爛葉皆是滿地,卻仍舊有新的伙伴加入,反倒是那堅硬的枝頭,在風吹雨打中,堅強屹立。
青衣有些擔心的看著落雪:“公主,雨變大了,我們還是快些回宮吧!”見她沒有說話便輕扶著她,右手撐傘,眾人離開了涼亭。
終于回到鳳鳴宮,卻見宿魅一臉不悅的做在大廳,見她回來,連忙接過宮人手中的巾帕,為她擦拭著臉上的水珠,佯怒道:“這是去哪了?也不知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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