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除夕夜,南風早早被訂滿,西洲倒是沒幾個人。
項深靠在西洲門口等袁思年,五分鐘之前說在找車位,現在十分鐘過去了,連個影子都沒瞧見,他索然無味的低著頭單手轉手機,門忽然被人推開,恰巧他將手機往空中一拋,讓來人半路截了個胡。
他呼吸一滯,視線落在握著手機的那只手上。
傷痕交錯,白皙,指節分明。
視線上移,眼前人穿著一身西城四中的校服,過于肥大的衣衫襯托出他身形的單薄,頭發微長,帶了些自然卷,有股獨屬于高中生的蓬勃氣兒。
項深從他手中拿回手機,掂量著他的年紀說:“弟弟,我們這兒是酒館,未成年人免入。”
仿佛聽不見一樣,自然卷一手揣在校服褲子里,一手拎著背包,就這么直直盯著他。
“你……”項深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再擺擺手。
自然卷毫無反應,好在時不時眨眼,證明他是個大活人。
兩人不進不退地僵在原地,半分鐘后,倏然又闖進來了個頭發稍短的高中生,沖過來擋在自然卷身前。
“不好意思啊,”短發從兜里抽出兩張身份證遞給項深,“都成年了,哥,我們能進去吧。”
“李荊然,裴……”壞了,短發名字的第二個字,項深不認識,為了掩飾尷尬,他快速歸還兩人身份證,讓開一條路,“進吧進吧。”
袁思年還沒來,項深走到吧臺后問他們:“喝什么?”
“冰可樂,兩個。”短發高中生說。
“……”項深從冰箱里取出兩罐可樂擱吧臺上,連帶吸管一齊推給兩人。
“謝謝。”短發高中生殷勤地拉開易拉罐拉環,插上吸管放到自然卷手邊,然后抽出幾張紙巾仔細擦干凈兩人面前的桌面。
自然卷喝了口可樂,從包里拿出一沓試卷。
項深:……
“這是你弟弟?”他問。
短發搖頭,“我同桌。”
“大過年的出來抄作業?”項深感嘆,“現在的孩子真不容易。”
“是寫作業,不是抄作業。”短發也拿出沓一模一樣的試卷。
“行吧,早點寫完早點回家吃飯。”項深心想,四中課業再繁重,也不至于大過年的來酒館寫作業吧。
“荊然,這題怎么做的?”短發將試卷一折遞到自然卷面前。
自然卷翻出草稿紙,將解題步驟寫在紙上,然而短發卻只盯著他的耳后看,一臉想入非非。
項深覺得有點好笑,撐著胳膊問短發:“你同桌怎么講題都不說話?”
短發指了指自己喉嚨,“他不會說話。”
“哦……”項深點頭。
酒館大門傳來聲響。
袁思年推門而入,大步朝項深走來,坐在和短發高中生隔著一個椅子的位置上,拍拍桌面問:“今晚出臺,包夜做不做。”
“做,去你家去我家還是去隔壁。”項深拿了瓶礦泉水,擰開瓶蓋給她。
袁思年喝了幾口,忽然發現手邊是倆專心做題的學生,臉上一紅問:“怎么還有未成年,老板還是老板娘親戚?”
項深踱步到她面前,“成年了,誰的親戚都不是,就是來這兒寫作業。”
“大過年還在寫作業,真不容易。”袁思年小聲說,“你們店什么風水,來喝可樂的高中生都長得跟小明星似的。”
許流之在休息室待了一下午,感覺封楊差不多該到了,這時也下到一樓。
“怎么回事兒。”他看著兩個高中生問。
項深:“成年了,來這兒寫作業。”
“收錢了嗎?”許流之對著吧臺玻璃面,理了理頭發,“沒收就免單,收了就再送兩罐。”
“沒呢。”
“不用不用,謝謝啊。”短發對許流之笑笑,掃碼結了賬。
許流之沒說話,將吧臺燈調亮了些。
自然卷抬頭看他,兩人視線撞上,似乎是在相互打量。沒一會兒,自然卷開始繼續寫作業,而許流之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依舊停在他身上。
下一秒,許風之推著祁桑進來了。
祁桑一來就問:“誰家孩子?怎么都圍在這兒?”
項深沒有感情的說:“成年了,誰的親戚都不是,來這兒寫作業,收錢了。”
祁桑:???
“幸好你倆一起來的,不然我得說第四遍。”項深搖搖頭。
祁桑納悶地問:“你們怎么都在?”
“家里沒意思,出來熱鬧。”袁思年和項深異口同聲。
“要是封楊也在就好了。”雖則這樣說,祁桑的眉眼間還是散發著顯而易見開心,他將右腿搭在左腿上,雙手十指交叉墊在下巴下方,仰頭看向許風之藏笑的臉。
兩人一齊蕩開笑眼,祁桑恍然有種無論自己許下多不靠譜的愿望,許風之都會為他實現的念頭。
緊接著,他真的聽到了封楊的聲音。
“小祁——!”
‘主謀’許風之輕咳一聲,轉動輪椅方向,滿臉懵的祁桑以及西洲一樓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向聲音的來處。
同一時刻,袁思年的手機連上了西洲的藍牙音箱,她不小心按下播放鍵,震耳欲聾的“刀光劍影~讓我闖為社團顯本領~”迸發出來。
祁桑:……
許風之:……
許流之:……
項深:……
袁思年:……
封楊:……
袁思年手忙腳亂調低音量,老封在前,雙手拎著十來杯奶茶的封楊在后,兩人踏著歌聲走到祁桑面前,如同兩軍對峙一般,兩個高中生似乎也感覺到氣氛詭異,回過頭看他們鬧哪一出。
只見老封伸手摸了幾下祁桑的腳踝,順時針轉動,祁桑旋即哎呦哎呦的大叫出聲,抓住他的手臂,“老封,叔,可以了,可以了……”
不知情的人都松了一口氣,短頭發趁機挪了挪椅子,兩個高中生貼得更近了些。
“丟人,好在不是我教的。”老封從兜里拿出包膏藥扔給許風之,“每天換一次,最晚一個星期下地。”
祁桑:……
許風之接過,“好的,謝謝您了。”
“我沒明白,”祁桑悄聲問封楊,“你跟老封說什么了?”
“用得著說?”封楊將奶茶放在吧臺上,手指戳到祁桑衛衣領子里,“你看他穿的是不是也是這個。”
“……”祁桑往后一躲,捏住衣領,看了看許風之,又低頭看看自己,“不一樣啊,他是黑的我是白的,他心臟前有顆紅心,我的這里沒有。”
“呵。”封楊留給他個‘自己想去吧’的眼神,從紙袋里取出奶茶,分給大家,也遞了兩杯給兩個高中生。
“謝謝哥,新年快樂。”短發指著自己的喉嚨說,“他不會說話,我幫他說謝謝啦。”
封楊頷首,“嗯,新年快樂。”
“封大爺,”許流之從吧臺后出來,到老封面前,“您請上樓吧,都準備好了。”
封楊沒跟過去,掃了兩個高中生一眼,低聲問:“誰家……”
“成年了,誰的親戚都不是,來這兒寫作業的,收錢了。”項深的語氣像是背高中課文一樣,“一會兒還有人來嗎?”
袁思年笑的嗆了一口礦泉水。
“沒了,”許風之說,“上樓吧。”
“哥等會兒,”祁桑拉住他,對著其余幾人擺擺手,“封楊項深小袁,你們先上去。”
“嗯。”許風之招來個服務生交代了幾句,等人基本都上了樓,他問,“怎么了?”
祁桑抱臂直言,“沒電梯,一起上去讓他們看見我被你提溜著,有損我的威信。”
“嗯,不有損你的□□了。”許風之單手抱住他,服務生拿著輪椅,不遠不近的跟著兩人。
一樓一下子冷清下來。
先前跟許風之說話的服務生,來到兩個高中生旁邊,“新年快樂,老板請客吃飯,請問有忌口嗎?”
“啊?沒有沒有……你們老板也太好了吧……”短發看了自然卷一眼,將服務生拉到一邊低聲問,“隔壁訂滿了嗎?”
“沒有,要給您留房嗎?”服務生說,“一會兒可以把餐送到房間里。”
“哦,好,謝謝。”短發說完,忽然想起,“你怎么知道我說的是哪兒?”
服務生回了個標準的微笑。
西洲三樓,公共休息室。
側邊的門直通南風,房間內用投影連了手機放春晚,正中黃銅玻璃吊燈的燈光將好覆蓋住張圓桌,也照亮了上面的幾個冷盤與鴛鴦鍋。
老封左右分別是許流之與封楊,封楊挨著祁桑,祁桑另一側依次是許風之、袁思年、項深。
這邊老封與許流之聊得開心,那邊祁桑與封楊說著悄悄話。
“怎么你們都來了?”祁桑問。
“你老公安排的,”封楊彎唇,“包括老封。”
祁桑:……
“驚喜,怕你在醫院過年不高興。”說著,封楊并起五指摸了幾下他后背。
祁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迅速甩開身后的手,“干嘛!”
隨即,封楊按住他后心的一點說:“你自己摸一下。”
“……”祁桑總算意識到了。
少年擠眉弄眼地戲謔道:“進展這么快?”
“是有點快,”祁桑說完,若有所思地看向封楊,“說實話,你不提醒,我都沒看出來。”他心想封楊看別人看的這么明白,怎么就是捉摸不清自己那點事兒呢。
桌上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沾了酒,只有祁桑面前是一杯牛奶,袁思年舉起酒杯對祁桑說:“謝謝。”
祁桑狡黠笑道:“謝謝三方協議。”
袁思年:“敬三方協議。”
兩人隔空碰了下杯子,皆是一飲而盡。
許風之也舉起酒杯與封楊沉默碰杯,兩人仿佛于眼神中完成了“祁桑交接儀式”。
然而封楊絲毫沒有克制,讓祁桑從他的眼中讀出一種極端接近嫁女兒的情緒,他無語道:“大可不必。”
接著,許流之拿著酒杯,碰了下桌沿,他看著祁桑笑笑,也喝完了杯中酒。
祁桑想開口說什么,但又覺得大過年的,還是別了,于是在許風之耳邊說:“我發現認識你之后光干保媒拉纖的活了。”
“那你開心嗎?”許風之問。
“那一對兒挺開心的,但你弟我哥這,有點糟心。”祁桑一臉嫌棄,“封楊還傻呵呵的,嘖。”
“我是想問,”許風之摸了摸他的頭,少年則看著現實世界的自己,兩張相似的臉一起開口說,“認識我你開心嗎?”
祁桑將杯子里的牛奶繞了個圈,感覺氣氛忽然有些煽情。
腦海里涌出大段大段的告白,他沉默了會兒說:“不止是開心那么簡單。你讓我覺得風有氣味,茶花有聲音,養貓很好,喝酒不錯,西成不是只有陰天,畫畫不是應付工作,世界上有很多有意義的東西,幸好我還活著。”
“敬……”祁桑舉起杯子,停頓了下,“兄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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