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些人是注定沒辦法體會到節日的快樂了。

        某處偏僻的民居中，黃毛坐在椅子上，右手的手臂打著石膏板，手掌也固定在石膏中無法動彈。右手是他的慣用手，這段時間他根本沒辦法正常生活。

        偏偏也就在這個關頭，他的生意頻繁遭到舉報，明里暗里都有人給他下絆子，合伙的人矛盾頻發，刀疤最近對他態度也冷淡，連帶著他利用對方牽線聯絡的人脈都不怎么和他來往。

        其他的都無所謂，只有警局的關系不能斷，而這個小的城警視正是刀疤的親戚。

        好在對方本來就是黑警，只要有利可圖就不會真的和他翻臉。為了維持這條關系，他不得不給對方讓利，還承諾了種種好處，可以說是損失慘重。

        外面時不時傳來煙火升空炸開的聲音，讓他心里無比煩躁。忍了又忍，黃毛憤怒砸向桌子，左手卻在碰到桌面前瀉了力，他怕自己左手也斷了。

        想起造成他現在窘迫局面的兩個人，黃毛恨得牙癢癢。

        “可惡，都是那兩個小鬼！”黃毛咬牙切齒，額頭青筋直突，吊垂的三角眼露出兇光：“看我怎么收拾你們！”

        那個女孩長得不錯，抓來之后先留一段時間再賣，那個臭小鬼害他和刀疤斷道，就把他賣到橫濱去好了，憑橫濱的混亂程度，這種小屁孩估計沒兩天就死了。

        黃毛想的很好，可惜很快他的心思就沒辦法放在這了。

        “大哥，大哥不好了！”一個手下推開門慌忙地沖進來：“上頭被港丨黑圍剿，現在自身難保，顧不到咱們這邊了！”

        黃毛蹭地站了起來，沖過去抓住小弟的領子吼道：“你在開什么玩笑！”

        那小弟驚恐說道：“沒開玩笑啊大哥，咱們的人剛從橫濱回來，剛到車站就被殺手埋伏了，只來得及留個信……怎么辦啊大哥，咱們的貨可都留不了多久了啊！”

        “你個廢物！你他媽問老子？”黃毛一把推開他，像只沒頭蒼蠅一樣在屋里亂轉：“怎么辦，現在該怎么辦……”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沖過去捏著小弟肩膀大聲說道：“博多！還有博多！”

        小弟臉色灰白，和身后的水泥墻皮看不出區別，他快速抽噎了一聲，說道：“老大，你忘了嗎，華九會因為福岡市長的事被清算了，現在被打得不敢冒頭……”

        “都搞什么啊！”黃毛崩潰地用力抓了一下頭發，轉身猛地踢上桌腿。

        骨頭發出一聲清脆的喀嚓聲，黃毛慘叫一聲：“啊——”

        小弟縮了縮脖子，心想，糟糕了，老大的腿別是也折了吧。

        桃子在做夢。

        夢中的小女孩似乎一直在為金錢奔波，賣報紙、發傳單、甚至還幫忙搬運了貨物。辛苦一整天后跑到超市的生鮮去看著新鮮螃蟹的價格發了一會呆，她有些沮喪，但是很快又開心了起來，因為擺在一旁的低價蟹味棒她還是買得起的。

        她有點雀躍地帶著一小盒蟹味棒跑到暫住的地窖，準備投喂因為發燒臥床不起的小男孩。她沒想到小男孩看上去并不是很高興，反而表情十分痛苦迷茫。

        女孩問他發生了什么事，男孩一直盯著地面，過了一會兒才小聲說：“我的病好了，明天可以和你一起去賺錢。”

        女孩笑得很開心，伸手摸了摸男孩的頭發：“行，明天你發東四街，我發西四街，咱們兩個就能承包半個町的傳單~”

        男孩煩躁地拍開女孩的手，看到女孩手指上的水泡和細小的傷痕，他猛然顫抖了一下，啞著嗓子質問：“為什么不按我的計劃走？快速賺錢的方式那么多，你偏偏要選回報最低最累的一種，為什么即便是這樣你還能笑出來？”

        女孩搖頭：“賺錢快的方法都寫上刑法了。咱們可是良民啊，按照你的計劃賺錢可太刑了，被發現了咱們都得進少年院。”

        “我的計劃不會有失誤。”男孩盯著桃子眼睛里是凝結成冰的惡意，他短促地笑了一聲：“哈，良民。你幾天沒吃東西了？這是個吃人的世界，好人活不長久。”

        女孩阻止男孩繼續說下去：“你先聽我說。”

        “明明只比我大兩個月，自說自話地照顧我還不夠，現在要開始說教了？”男孩臉上是虛假的笑容，說出口的話卻十分尖利，“我們不過是結伴流浪的陌生人而已，才認識幾天你就把自己當成是我的監護人了嗎？”

        他甚至他還想說，為什么要忍受這種毫無必要的苦難呢，臥床不起的他就是個累贅，為什么不丟下他呢？

        男孩像是個小刺猬，膽子小的要命，一邊想要她摸摸他的小肚子，一邊又顫抖著用刺往她手上扎。可明明是他在用言語刺傷她，為什么他的眼神看上去那么難過呢？

        女孩知道這不是男孩的本意，但是她還是有點生氣。于是她一邊瞪著他，一邊把手伸進被子握住了男孩攥緊的小拳頭：“閉嘴，再說話揍你哦！”

        男孩剛醞釀好的情緒一下子卡住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再次開口，聲音細不可聞。

        “人活著真的有意義嗎？”

        “不是吧不是吧，咱們兩個還是小孩子呀，不要討論這么復雜的哲學問題好不好……”女孩吐槽了一句，拿起蟹味棒逗他，“我覺得是有意義的，至少如果吃了蟹味棒能讓你高興一點，我今天做的一切就有意義了。”

        “……那你要失望了，我不會為吃到廉價合成食物感到高興的。”

        “哦，那我自己吃了啊。”

        ……

        一覺睡醒，桃子捏了捏酸脹的太陽穴，神情復雜。她沒想到自己竟然對蟹味棒有這么大的執念。

        之前在修治老家的護林員小屋時，她就做過類似的夢，夢的內容同樣記不清，唯獨對蟹味棒印象無比深刻。明明那后來她也買了一些和修治一起吃，味道一般般，還沒有松本先生做的貓飯好吃，為什么還是會夢到呢？

        臉上涼冰冰的，桃子伸手摸了摸，有點潮濕。

        這是哭了？做夢吃蟹味棒感動哭了？桃子震驚并且不能理解。

        哞哞虛晃著身形，像阿拉丁燈神一樣飄過來，小蹄子在桃子眼前晃了晃。

        “哞~”桃子你醒啦~

        “嗯嗯。”長時間一起生活，桃子已經完全理解哞哞的語言了，她晃了晃腦袋，把腦子里莫名其妙的念頭甩出去，“我怎么睡得這么沉……等等，修治呢？他不會是先走了吧！”

        年后修治就和桃子坦白了自己最近在做的事，他讓哞哞隱身跟著黃毛，想要留一些他的把柄，沒想到哞哞直接跟到了一個倉庫。

        倉庫里有幾個面黃肌瘦的小孩子被鎖在角落，兩個男人在看管他們，一天只喂一次飯和水，黃毛是去確認那幾個孩子的情況的，哞哞聽到他們在說交易時間推遲的事。

        修治在居民的聊天內容中得知了近幾年頻繁發生的兒童走失事件，最近兩個月也有幾個孩子失蹤，于是他又去圖書館查看了歷年的報紙。

        只憑黃毛肯定干不成這么大的事，修治篤定他還有上級，于是他按兵不動，繼續讓哞哞去探聽那一伙人的動向，終于等來了機會。

        修治把他查到的東西告訴了桃子，一聽到那個討厭的黃毛居然在做拐賣兒童的事，桃子怒不可遏，當場就要掏出手機報警。可一想到修治說的，對方還有警局的門路，桃子只能放下手機，老老實實聽修治的計劃。

        “雖然哞哞功勞最大，我也沒有閑著呀。”修治晃了晃手中郵局的回單：“我給大日新聞社、讀早新聞社和東京日報社都發了匿名信。”

        信中重點表達了地方警察不作為、黑警一手遮天的事，那群記者都是聞到一點腥味就不要命的家伙，幾乎是收到信就立刻動身，現在應該已經在附近走訪調查了。

        桃子和修治現在要做的事，就是把那群記者引過去，確保他們能夠拍攝到被拐兒童的照片以及警匪勾結的證據，再讓他們能夠安全離開長野。

        利用輿論壓力迫使日本政府不得不重視這件事，就能把那個充當黃毛保護傘的人拉下馬，之后就能把黃毛送進監獄，以現在的量刑標準，死刑是跑不了的。

        為了給桃子報仇，修治兜了一大圈。過程中如果沒過哞哞的幫忙，只憑他自己很難這么順利。

        就在昨天，哞哞確認了那位警視正今天會和黃毛見面，于是他們的行動開始了。

        由于那兩個人見面的地點并不在囚禁幾個孩子的那個倉庫，修治和桃子要雙線操作。哞哞主要跟著修治，同時也要兼顧桃子這邊，即可以保證他們的安全，又可以傳信。

        本來商量得好好的，沒想到她一覺睡得太沉硬是錯過了預定時間，修治向哞哞反復確認了桃子只是睡得很沉并沒有生病，也沒叫醒桃子，自己就先出發了。

        “哞，哞哞，哞~”沒事哦，我剛剛才從他那邊過來，小修治說讓你睡醒之后不用著急行動，時間還早~

        “好。”桃子應了一聲，說道：“那你先去修治那邊，一會不注意他就要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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