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
這些年蘇吉利之所以不來看沙左紀,就是怕自己心軟出手救人。
原定的命途里自有唐久師出手救人,她若是插手后果不堪設(shè)想。
金瓜子疑惑,“是個功德魂靈,不救嗎?”
“這個人不行,”蘇吉利沒有解釋,她隱匿身形,打算先下去看看。
流沙河底比岸好不了多少,日光在這里絲毫沒有派用場。
在最暗沉的地方,有一片黑暗如同漩渦般卷動著四周的河水波蕩。
那里應(yīng)該就是關(guān)押沙左紀的地方。
蘇吉利將啰嗦舉到手中,“我得進去看看,你跟嗎?”
啰嗦鼓起勇氣,“既然是卷簾仙君,自然得去看看,菩薩交代了的。”
啰嗦的勇氣,泰半都是來自于菩薩命令。
蘇吉利點點頭,將它化為腰間玉佩,觸動了陣法。
那處黑暗似是想不到會有人突然靠近,它先是肆虐河水在周遭卷裹了一番,發(fā)現(xiàn)沒有任何回應(yīng)后,內(nèi)里才傳出一個聲音。
“是敖烈嗎?”
蘇吉利一愣。
敖烈?她干二哥?總不會是同名同姓的吧?
她沉吟思索了番,干脆搖身一變成敖烈的憂郁形象開口。
“是我。”
河水卷勢稍緩,黑暗處露出空門。
“進來吧。”
蘇吉利走了進去。
關(guān)押沙左紀的地方,是一個四方懸空的石室。
兩側(cè)的石柱下纏繞了數(shù)根鎖鏈將他的脖子四肢分別拴住,他腳下是一片深紅淺紅暗紅,一看便知是萬箭穿心后的傷口流血所致。
雖然沒有了仙骨,但至少看去還……過得去。
沙左紀高大的身影直直站著,望向虛空,看到蘇吉利進來也沒有轉(zhuǎn)移。
蘇吉利披著敖烈的皮,并不打算先開口,許久之后沙左紀才終于道。
“你今日來的不巧。”
……什么意思?
蘇吉利很快就明白了話中含義。
因為萬箭穿心的刑罰開始了。
箭矢夾雜著風(fēng)隙出現(xiàn)第一支的時候,還嚇了她一跳。
再扭頭時就看到被箭矢貫穿胸膛的身影。
箭矢半白半黑穿胸而過后不過眨眼功夫就如冰化水,帶著一溜鮮血淌到了地。
然后是第二箭,第三箭,第五箭到的時候,第一箭留下的傷口已經(jīng)愈合,那箭矢精準無誤的插在了剛愈合的地方,再次留下一串鮮血。
沙左紀終于悶哼一聲。
卻也只是一聲,就再無動靜。
最先是啰嗦傳音說受不了。
然后金瓜子也覺得難受封閉了感官。
蘇吉利則有些說不清自己的感覺。
這一幕她曾在前世各種書本、動畫甚至電視里親眼見過,卻都沒有此刻讓人驚訝,震驚,憋悶。
雖然當(dāng)初救下句芒是沙左紀自己的決定,可報恩的下場就是如此么?
天庭無情,還真是一件可怕的事實。
仙佛有情,卻不超法外。
蘇吉利突然就對她所在的世界產(chǎn)生了疑惑。
***
萬箭足足耗了三個時辰才結(jié)束,沙左紀胸口處的傷口隨著時間緩緩愈合,只地多了一灘鮮紅血跡。
“你這……”蘇吉利蹦出兩個字,就再說不出話了。
敖烈本就是個寡言之人,再多說容易露餡……
沙左紀張嘴吐出一口血水咳了兩聲,“帶酒了嗎?”
還沒等蘇吉利應(yīng)聲,沙左紀就自嘲一聲。
“算了,有酒也喂不到我嘴里。這幾年你多來尋我,都是想打探那人的下落,我也告訴過你了,他如今神魂分裂早就泯滅于世,不要再執(zhí)著了。”
原來敖烈到這里是為了打聽旁人,會是誰呢?
和沙左紀有關(guān)……個中難道有什么隱情?
沙左紀似是累了,微聳下肩膀垂下了頭,“你走吧,別再來了。”
身后的空門重新打開,蘇吉利依言走到洞口,最后扭頭看了他一眼。
胸前并沒有西游里的骷髏串子。
就算唐久師幾世轉(zhuǎn)世出了差錯,那骷髏串子也應(yīng)該在沙左紀手中啊,除非……
***
蘇吉利離開流沙河底不久,黑暗席卷著黃沙在海河底重新彌漫成一片昏色。
一個藍袍頭角的男子突然自空中出現(xiàn),宛如亮光般照亮了周圍。
“沙先生?”
……
“石室內(nèi)的沙左紀手指一動,皺起了眉,“敖烈?”
不是讓他走了,怎么又來了?
沙左紀在心內(nèi)嘆息一聲,再次打開石門。
真正的敖烈朝洞內(nèi)拜了一拜,才走了進去。
“沙先生,我今日帶了宮內(nèi)最好的酒來,您總向我要酒喝,這酒算是我能取拿到的最好的了。”
……沙左紀這才想起方才的‘敖烈’出現(xiàn)時,并沒有叫他沙先生。
“剛才還有一人自稱敖烈,來見我了。”
已經(jīng)把酒取出來的敖烈聞言一愣,“先生說甚?方才……還有一個我?”
“那人身形幻化的極為精妙,身法不凡,又知道你的名字,想來是你熟識之人。”
敖烈回神,將酒開了瓶口放在地。
一片酒香氤氳之中,他在心內(nèi)過了一遍人選。
他平素不喜交往,早些年還因為鵬雙霜結(jié)識了七兄弟幾個,再后來便閉門不出,所見也都是涇河龍王的人脈,如今倒是多了些北海龍宮的……但卻都不太像是沙先生口中的人。
沙左紀見他的樣子又提了一句,“那人身有仙法氣息,你再想想。”
……仙法?
敖烈抬頭,“仙法?我認識的也只有一個仙人……是蘇吉利?”
……
沙左紀沉默了。
他原本還以為是什么人想要來試探秘密,既然是蘇吉利,應(yīng)當(dāng)不是。
許是有什么事路過此地吧。
沙左紀嘆了一聲,“既然是蘇吉利,便不用管了。”
提到了他熟悉之人,敖烈反而起了興趣。
“沙先生認識蘇吉利?”
“同朝為仙,有過一面之緣罷了。”沙左紀的目光再次變得虛無,看向前方?jīng)]了焦點。
敖烈看出他這是不想多談的意思,轉(zhuǎn)了話頭。
“沙先生,之前您講到那位恩人被困私牢,之后呢?”
沙左紀的注意力回轉(zhuǎn),扭頭望他,“自然是去救了。”
“救出來了嗎?”
“……沒有,我被發(fā)現(xiàn)了然后就被抓到了這里。恩人則直接被挫骨揚灰,神魂不再。”
“若您沒去,那位恩人許還能活著,后悔嗎?”
“后悔?”沙左紀掃了眼腳下的鮮紅,“應(yīng)該……算后悔的罷。”
他救句芒的時候已有心理準備,可沒想到王母真的會……不念舊情。
原只是賭了一把,沒想到會落得如此下場。
遠比他……想的還要可怕。
真真是,一場噩夢許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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