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染血和禿驢進行了一場毫無意義的沙雕對話,鹿正康趁機給這個意氣書生渡了一口內(nèi)氣,幫他溫養(yǎng)了體魄,這樣就不會生病了。
和書生爭執(zhí)的那個和尚叫覺愁,是個山羊胡的中年人,秉性叛逆不羈,年紀不輕還喜歡逞口舌之利,同自己的師兄弟們吵架沒輸過,今天算是遇到對手了。
他們一個講佛學,一個說道家,徐染血畢竟是讀書人,學識豐富,時不時還拿幾句儒生名言來駁斥,不一會兒就逼得禿驢直翻白眼,說不出話來。
“好啊!你這酸儒,現(xiàn)在朝廷沒了,你讀書又有什么用呢!”覺愁大喊一聲,然后嘿嘿笑起來。
聽到這句話,徐染血的臉色陡然就漲紅了,他惱怒之極,嘴唇哆嗦著,拿顫抖的手指著和尚,憋了半天沒蹦出半個字,到后來深吸幾口氣,罵道:“禿驢!賊禿驢!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他氣沖沖地推門離開了。
覺愁舒舒服服地嘆了一口氣,然后邀功似的對鹿正康合十鞠躬,“佛子,那小子我替你罵過了,看他以后還敢不敢這么囂張!”
鹿正康拍了拍身邊被嚇傻的幾個小孩,斜睨了壞和尚一眼,“煩惱未凈,賊心不死。”
覺愁一聽臉色都嚇白了,還沒來得及反駁,就被身后一個鐵塔般的壯漢掐著脖子提了起來。
“覺愁無狀,卻是讓佛子見笑了,貧僧這就好好管教他一番!”來者是少林長老子孽禪師,皮膚泛著淡淡的金色,身高體長,抓著七尺的覺愁就像拎小雞仔似的。
“子孽師叔!師侄知錯了——”覺愁的慘叫聲被拉長,很快就消失在別院外的松林間。
這幫和尚,現(xiàn)在都不用待在寺里了嗎?
鹿正康對少林寺的嚴密保護印象深刻。
如今的逸姑別院,真是連蒼蠅都難進,蚊蟲都被這群和尚用內(nèi)力早早震死了,萬萬不敢讓這些惡物來傷到佛子。
這樣的行為其實是偏離佛法了,不過掃地不傷螻蟻命的高僧能有幾個?勸說是沒用的,鹿正康對此不發(fā)表意見,也是怕被這些僧人過度解讀,到時候弄一窩鼠蟻蟲蛇來給他玩耍可就有趣了。
時間匆匆而過,很快就到了六月末了,徐染血有整整十二天沒來教書,最后是子孽禪師提著覺愁上他家門前負荊請罪,這才讓這個剛正的書生解氣,朗朗讀書聲再次回蕩在梁榻之間。
逸姑別院的擴建即將完成,寬敞了近倍余的廂房里陸陸續(xù)續(xù)又來了幾個小孩,最大不過兩歲,最小的尚不足月。
意外的是,先前被鹿正康救治的那位孫麗釵似乎是痊愈了,不僅個子長了起來,心智似乎也開始迅速發(fā)育,她常常讓母親孫王氏帶她來院里找鹿正康玩耍,漸漸成為了別院的新成員。
相對其他小孩,孫麗釵畢竟年歲最大,而且很懂事,每次徐染血讀書時,她就跟著讀,一點點,從不解其意,到心有所得,她學得越來越快,甚至都能提出一些合情合理的疑問來了,足見有自己的思考,徐先生臉上的笑容也一天天多起來。
他對鹿正康說:“你這小菩薩,把靈慧分給其他小孩啦,你就不怕自己變笨嗎?”原來他也意識到逸姑別院的孩子們的天賦普遍有些高了,慢慢的,徐染血已經(jīng)接受了和尚們對于佛子的說法。
鹿正康笑著說:“智慧不是水,分一些出去就會少一些,智慧像是光,點亮一盞燭,就更增一分亮。”
徐染血搖搖頭,又點點頭,“你卻把自己比作火,好大的心氣!”
“燃燈燃燈,本無燈,何來火?”
“小小年紀會打禪機啦!和我說這個可沒用。”徐染血晃著腦袋,背過身去,繼續(xù)朗讀。
“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織素,十四學裁衣……”
他念叨的正是漢樂府第一長詩《孔雀東南飛》。
鹿正康笑了笑,聽著詩歌,悠然神往。
孔雀飛,鴛鴦散,庭邊雙生窈窕樹,難結連理枝。
愛情啊,世俗啊,人心啊,都是紅塵滾滾的剪影啊。
鹿正康恍惚間,看到一張華麗的珠網(wǎng),擺動著、搖晃著,無窮無盡的光彩就從一顆顆寶珠里放出,其中仿佛有人生百態(tài),草木輪回。
正是因陀羅網(wǎng)。
有一個莊嚴圓滿的存在于這張大網(wǎng)后的虛空中隱現(xiàn),那正是鹿正康的報身。
揭開這張網(wǎng)。
鹿正康有了這個想法后,簾網(wǎng)突然掀起一角,金色的江河從中涌出,淹沒他的視線。
鹿正康感到劇烈的震動,隨后眼前的景象就煙消云散了。
睜開眼,夏日的陽光明凈透亮,空氣燥熱,洇著一層濕氣,知了開始淺唱,庭院池塘邊的垂柳在風中拍打枝條,發(fā)出微微的聲音。
鹿正康抬起手,仔細觀摩自己的手掌,仿佛這是某件珍寶。
徐染血瞥了他一眼,繼續(xù)吟詩。
“東西植松柏,左右種梧桐。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
這形體,好似虛幻透明。
有某個圓滿的氣團在皮囊下鼓動。
鹿正康感到焦急,但這種情緒是沒由來的。
仿佛他的身體在傾訴什么,可他的魂魄是個聾子。
那因陀羅網(wǎng)之后的存在,那沖蕩而來的金色光河……
鹿正康的目光四處移動,然后鎖定在那副鹿角上。
枯瘦的鹿角泛起點點透明的白光來,匯聚成一只小小的白鹿,在床榻間奔行,跳躍。
鹿正康的視線追逐著白鹿,看著它在孩童們的身體上蹬蹄,在孫麗釵的頭頂仰叫,跳上徐染血的肩膀,低頭啃食他的衣領,驀地轉身,高高飛躍,憑空踏步,越來越大,越來越遠,沖出房屋,沖入天空,飛入天上的花海,它在遨游,星光伴隨它左右,朝霞做它頭上的流蘇,雨后的霓虹為被,月光化作瓔珞,他的腳步蕩起漫天的漣漪,它的嘶鳴聲震耳欲聾……
陡然,它與鹿正康四目相對。
那眼神濕漉漉的,好似有無限的深情。
它沖過來,劃破云霄,落入鹿正康的眉心。
……
“佛子!看佛子!”一個大嗓門的和尚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高深嚷嚷起來,話音未落,一瞬間整個嵩山似乎都顫抖了一下,猛烈的氣流從大雄寶殿沖起,一道刺眼的金光從正門電射而出,轉瞬到達別院,落地后,光芒收斂,露出一個灰須的老僧,正是方丈子性禪師。
“佛子如何!”方丈一字一頓地問道,他臉上似乎灼燒著一層可怖的光,如天神怒目,叫人不敢逼視。
那吼叫的和尚正一臉激動地指著房中的鹿正康,“方丈!快看佛子!這是示顯妙相了!”
子性禪師順著手指一看,頓時,臉上的怒色消散一空,轉而是滿臉藏不住的笑意。
斗室之內(nèi),佛子身披白袍,盤膝而坐,手結無畏印,頭上烏發(fā)盤成螺髻,額頭兩側萌生白玉鹿角,鼻梁寬闊,雙唇飽滿,睫毛纖長,體膚白凈,周身隱有毫光,恰如神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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